顾延攥着手机正站在不远处,他像是跑了很久,很着急,领带被扯开了,有些凌乱。
顾延见到了冬喜,她孤零零立在风口里。顾延二话没说径直走过去,张口就是一句:“跑什么?”大概是太心急一时没注意说话的语气,挺急挺躁。
冬喜有些不敢看他,胡乱整理耳边碎发。
这里是天都金河大厦,他们这样纠缠说话似乎有些怪异。
顾延说完冷脸避开监控,不由分说径直去拉冬喜的手。
冬喜有些被惊吓到,磕磕绊绊地问:“去,去哪?”
顾延回头,抿唇。
眼神透出偏执和不满:“回家。”
...
回程途中气氛不算融洽。
冬喜窝在后座,正在无意识地抠手。
有些心虚。
司机这么多年经验开出来了,这种时候最是考验车技,一个颠簸都不能有。
本来车内还算安静,突然,“刚才为什么要跑?”顾延问。
冬喜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食指从虎口轨道上唰的飞出去。
该问的话一句都不会少。
冬喜:“....”她沉默了两秒,突然觉得一阵胸闷,那句‘不爱还娶’犹言在耳,也不知道她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因为,因为被你看见了。”冬喜说完就别过眼,看向车窗外。
“被看见就跑?”顾延皱眉,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去了那儿。”连锁的身心反应,冬喜真的很不愿意在人前,即便是司机这样的存在面前和顾延说这样的内容。
可顾延似乎没打算放过她,依旧缠问:“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去了那儿?”他同样没看出来她现在情绪有波动。
冬喜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偷偷看你。”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在偷偷看我。”
顾延这句话紧跟着问完,“因为我喜欢你!”没成想冬喜突然小吼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了,她心里憋了太多情绪,吼完胸腹在颤抖。
这句‘我喜欢你’,太突然太震耳,一瞬间车厢内氛围凝固了。
饶是经验丰富的司机师傅也是差点一脚油门踩空。
...
这样直白的话语从冬喜的嘴里说出来,顾延听了,也是一片愣怔。
原本面沉似水的脸上也涌上些意想不到。
冬喜吼完,胸脯还有些起伏。
但是过了一会,顾延突然又说:“骗人。”
他目光深邃,轻易就看穿她,“你分明喜欢的是顾太太这个头衔。”
结合这两年来的相处,这句话本是顾延一句无心的调侃,没成想冬喜忽然就急了,她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且禁忌的话,突然扒向顾延那一侧。
“顾延,我喜欢你!”又是一声不算小的吼叫。
并且冬喜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有点凶。
顾延的胸膛被她双手整个按住,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陡然这么激动,眉头也皱得越深。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嫁给你的,不是因为你是顾延。”冬喜似乎还嫌不够,言之凿凿地说。
顾延冷不防听见这句话,驴唇不对马嘴,他不禁闷笑出声:“你不觉得矛盾吗?”
此刻胸脯被她的小手按压,心脏那儿噗通跳动,心跳声沉稳有力。
冬喜说完也意识到那是病句,愣了两秒。但她并没有想太多,稳了稳心神继续说:“总之,我喜欢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嫁给你的。”
可即便如此,一句话重复三遍就显得有些假了,哪怕再真切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顾延虽然不知道她今天犯什么病,但是对于冬喜口中所说的‘喜欢你’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我知道。”顾延说。
冬喜还在喘气,这句‘我知道’像是根定心神针,冬喜躁动不安的心陡然安静下来。
她慢慢从他身上下去,坐回原位摆正身体。
知道。
顾延确实知道,并且一直都知道,甚至准确来说是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这姑娘喜欢人起来不要命。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热烈的爱慕之情,顾延内心深处也只是轻飘飘的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并且冬喜她就该如此。
这句来的相当仓促的告白实际上替冬喜解了围,顾延听了很是受用。
他说完‘我知道’这三个字后似乎能理解了冬喜刚才扭头就跑的动机,少女娇羞的心思泛滥爆棚,不想让他知道在偷看他,就像年少时,那举措如出一辙。
顾延随即屈下身来,替冬喜刚才扭动弄乱的衣领给整理好,这个动作的含义是,安抚。
陡然近距离的接触,冬喜甚至能看清他衣领上一圈细密的金丝针脚。
这样的纹绣,只有顾延会有。
那根头发呢?他真的背着她跟别的女人乱搞吗?
冬喜的心一上一下像是坐关山车,变热之时又陡然泡了凉水,再度坠回谷底。
短期间很难再预热起来。
**
那件事不了了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头发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结果这天冬喜清理衣柜时又发现一枚旧的皮包。
因为料子是上等皮革的缘故,这么多年依旧光洁饱满,摸起来像新的一样。冬喜愣愣地将钱包拿在手中,这是顾延不要的东西。
下一秒她鬼使神差地打开。
‘啪嗒。’扣子弹开,露出里面的隔断。
是几张外国钞票还有一些旧票据,仔细看夹层里似乎有东西,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
冬喜心里很清楚,这时候自己应该果断住手,不要再往下探究了,不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她知道都不会有任何好处,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继续。
她缓缓将手伸向那里。
东西被取出来,那是一张合照。
年代久远,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泛出褶皱了,照片上一男一女,上面的少年是顾延没错,虽然彼时还稍显得稚气但是五官已经成型,最最重要的是他边上站着一个笑颜如花的小女孩。
细看和冬喜的眉目也有几分类似。
拿着这张照片的冬喜呆呆跪坐在衣柜角落,直到王妈敲门,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将东西塞回去,将钱包又放回原地。
匆匆起身,佣人见她神色慌张,“夫人,你没事吧?”
“我,我刚才看见了虫子,没,没事。”她胡乱地将碎发别到耳后,“这里已经收拾好了王妈,我饿了,我想喝粥。”
王妈不疑有他,“好,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盛。”
…
冬喜一整天都因为那张照片而失魂落魄。
等到了傍晚,她偷偷溜出去赴约。
“替身啊!这么明显,等等,现在人都玩这么大的吗??”
颇有艺术情调的清吧,成嫣一手撑在吧台夸张道。
冬喜的模样有些憔悴和不安,和那天在文西街的饱满状态判若两人。
刚才她向成嫣说了发现照片的事,但是模糊了对象,只说是一个朋友遇到这样的事,现在很闹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替身。
冬喜正在愣怔。
突然胳膊被大力摇晃,“小喜!看那是谁!靳旸啊我的妈!!!”
之前已经见过了,再次遇见冬喜已经能很好控制住情绪。
...
天色见暗,就连成嫣都准备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可冬喜似乎没有要走的迹象。
靳旸结束和朋友的寒暄,也跑到了她那儿。
“这么晚了还不回?”靳旸问,经年不折损少年意,他的语气依旧温柔。
“不,不想回...”冬喜视线躲闪。
靳旸微微一愣,耐心询问她怎么了。
“家里没人,回去也是发呆。”有什么东西从冬喜的眼底一闪而过。
“发呆?小喜我记得你从前有很多兴趣爱好。”靳旸有些意外。
但大概是看出来她的难堪,靳旸点到为止,也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我有空,说吧,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他一笑,周围的灯都失了色。
冬喜愣愣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但是又遥不可及的脸,恍惚间忘记了说话。
...
与此同时,另一家夜场。
“你倒是渣的明明白白,家里那位不跟你急?”
徐阳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徐大少是个富三代,整个昭山无人不知他浪荡的名号。
纸醉金迷的夜场,包厢里的音乐震耳欲聋。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细节出了问题,忽然就刺痛到了孤身坐在一旁的顾某人的心。
“她不跟我急。”顾延翘着腿,一本正经地回。
大约是顾大少的模样过于较真,“噗???”徐阳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
“那你可得好好查查,防着点儿,指不准明面上跟你三从四德,背地里给你整几个小男宠。”徐阳哈哈大笑。
顾延的眉已经深深皱起来了,但是姿态依旧稳若泰山:“不会。”
话中的底气虽不减,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这是在给自己挽尊呢。
“顾总就这么有自信啊?”徐阳还想再说什么,可顾延不给他机会,冷脸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包厢的小姐们望着香饽饽离去,都纷纷咬牙切齿。
“你们这一个个酒囊饭袋二百五,草包脑袋,胸比脑大,人家那是你能攀上的?”
有个性子倔的小姐想顶嘴,但见徐阳手中顾延的名片后猛地噤声。
///
深更半夜两点钟,夫妻俩同时回到家,并且在家门口撞到,女方宿醉的戏码,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喝了多少?”顾延望着夜风中宿醉的小妻子,单手拦住冬喜的腰,将她扯进怀里。
“一,一杯。”
大概是冷风吹得泥泞脑海清醒了几分,冬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也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顾延。
许是自己的模样过于狼狈又许是知道自己今晚过于大胆,冬喜下意识要推开他。
顾延面容冷硬,硬是将她拉回了家。
卧室的门砰得关上。
冬喜被关门声惊得一哆嗦,脑海也渐渐清明。
“你现在本事见长,不仅和不清不楚的人出去喝酒还学会夜不归宿。”顾延正背对着她松领带,一开口,语气不算好。
冬喜一听,愣了半秒,之后陡然来了胆子。“不清不楚?”
顾延个头高,有很强的压迫感,冬喜同他说话只能仰视,许是喝了酒,酒精使她变得无畏起来。
她嫌少这样情绪失控过,语气打着颤,眼尾也红了:“我跟他的事,你有哪件不知道?吃一顿饭就是不清不楚,那你衣服上挂着别的女人的头发,我也要说一句不清不楚,你觉得好听吗,我问你,你觉得好听吗?”
这种无理取闹的模样是顾延最最厌烦的,并且冬喜的喉管细,就连质问吼出来的句子听起来都像是小猫在挠痒痒,一丁点威胁的成分都没有,不论放在哪儿都是被压制的一方。
就这样一个小东西,一个无趣的女人,居然也会做出朝他大吼大叫的反击行为。并且现在胆子肥了还敢和别的男人深夜聚餐喝酒,顾延直接气炸。
顾延不愿意同她争辩这种无聊的事,他虽然不爱冬喜,但同样他也嫌外面的女人脏。
“我今晚睡书房,不用等我。”顾延半分解释都懒得说,拿起外套就要走。
冬喜委屈得牙齿打颤,她盯着顾延的后背,似乎能盯出一个窟窿:“顾延。“她叫,已经带哭腔了。
“你是心虚吗?你不觉得自己脏吗。”酒精将感官无限放大,冬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觉得委屈,想将委屈全部都倾吐干净。
越说越离谱,顾延停在原地,他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脏,可我觉得脏,我每天跟你睡在一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觉得脏。我想喝消毒液,洗洁剂,我甚至会吐。”
“你可以无视我,忽略我,嫌弃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不能背着我跟别的人乱搞,还用你乱搞的嘴巴吻我!”
下秒钟,冬喜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顾延压在了床上。
“我以为你会尊重我的。”冬喜仍旧各种话不停往外冒,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诉干净。
顾延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的:“你今天究竟犯什么病?”
冬喜依然自顾自地说。
“可是你没有,你不尊重我,我跟他清清白白,你完全就是污蔑我,是你逼我这样的。”
冬喜的某些字眼听起来过分极端,简直在挑战底线。
“逼你。”顾延觉得搞笑,“我逼你穿成这样和别的男人吃饭?我逼你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深更半夜一身酒气回家,冬喜,你长本事了!”
“你胡说!”
“我胡说?老子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什么都不是,别整天想着给我戴绿帽。”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和别的女人乱搞——”
话没有来得及说完,下巴就被大力钳住了,冬喜泪眼朦胧看着压在自己上方模糊的黑影。
压迫、沉重、恐惧感也随之而来。
“乱搞?你今晚究竟犯什么病!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事?脏?你觉得脏我就不会觉得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脏?”顾延真的不知道她的脑袋里装了什么,稻草吗?
“可是你衣服上——”冬喜哭的一口气喘不上,更别提被他压在身下,虽然床铺很柔软,但也敌不过他腕骨钳制下造成的钝痛。
“可你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头发!”她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