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又南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利落地用开水烫干净，放到彼此的前面，答道：“和秦续来过一次。”
“原来和秦续啊……”简穗恍然大悟，想到平时这二人形影不离的样子，她忍不住感叹，“话说你和秦续感情真好。”转学也是一块儿转来的。
谢又南说：“我和他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
“咦？”这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了一个大新闻，简穗吃惊地瞪大眼，“真的吗？”
“嗯。”谢又南说，睇了她一眼，“你没来过？”
简穗摇了摇头：“以前曾想和小欣来一次……”
她觉得有点糗地笑了笑，“不过这儿太难找了，用导航都不行，没找对地方。”
她昨晚怕又找不到，搜了许多地址攻略，还有些担心会迷路来着。
谢又南神色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他知道简穗不是A市人，如果不是熟悉A市环境的人，确实很难找得到这里。
秦续当时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对地方，然后才回头扯着他来这里试吃。
他想起那栋只有简穗和一个妇人居住的花园别墅，没说什么，把先上桌的焦香豆腐给简穗舀了一块。
“我和小欣都不是A市长大的，”简穗顺从地吃掉那块豆腐，发动自己在谢又南面前专享的话唠特质，絮絮叨叨地道：“她来得比我早一年，但是也不是A市人，所以我们对地形都不熟悉……”
谢又南安静地听了一会，一直没听到她说自己是哪里的人，便问：“那你在哪里长大？”
简穗筷子一停，看了谢又南一眼。
谢又南平静地回视着她。
“……京都。”简穗吸了口气，鼻子闷闷的，“和你一样，都是京都的。”
她并不打算瞒着谢又南，这种事早晚有一天会让他知道的。
不过有些事她现在还不想说，她需要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态，到时候再跟谢又南讲。
她想起裴立欣的话，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出国留学的事……”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缺少了不准他出国的勇气，只好旁击侧敲地问：“你想好选哪儿的大学了吗？”
“你想考哪个大学？”谢又南答非所问，反问道。
简穗不明所以，老实答道：“A大。”
谢又南微微一笑，给简穗的碗里夹了一筷子新上的香溜肉。
“那我也去A大吧。”
“……”
简穗眨眨眼，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脑海彻底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她猛地站起，凳子被她的动作一下子带倒，她也顾不上扶起，张目结舌地瞪着谢又南。
“你……你……”
简穗脑子混乱成一团，险些咬到舌头。
“那么吃惊吗？”
谢又南也站了起来，扶起那倒下的凳子，拉着简穗的手重新坐下。
“你……你……”简穗仍然有些混乱，过了片刻才回过味来，心情变得十分复杂，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为了她，所以他不去出国留学了吗？
“嗯……”谢又南沉吟不语，看到少女不安起来的眼神，他一贯冷淡的轮廓线条微不可见地变得柔和了。
“是为了我自己。”
他答，手指沿着简穗的脸颊缓慢游移，摩挲着少女柔润软滑的肌肤。
“不想你在我不在的地方生活，不想你接下来的生活没有我。”
低沉的话语一字一句从那张薄唇吐露，充满了不为人知的浓浓独占欲。
第50章 欢愉
050
“……”
男生第一次说出这种直白的话, 简穗傻住了。
在脸颊摩挲的手指像是带有火种，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瞬间让她的脸热了起来。
谢又南看着简穗, 手指移到她的鼻尖轻轻点了点，作出最后结论：“我想和你念同一个大学。”
“……”
还好小店生意火爆，周围热腾腾的喧哗动静掩饰了鼓跳如雷的心跳声。
简穗用力咳了一声，心里高兴得要命，脸颊也是红红的, 表情还努力端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雀跃：“好、好吧, 那我们一起报考A大……”
“……姐姐？”
一道有些迟疑的柔和嗓音在简穗的身后响起。
谢又南清清楚楚地看到简穗脸上开心的表情瞬间褪去, 表情空茫了一下, 而后又转为青白。
他微微眯眼，往简穗的身后看去。
“姐姐！”那人已经确定是简穗, 开心地又唤一声，在身后男人的帮助下, 在不算宽敞的狭窄通道移动着轮椅滑过来。
“姐姐，我……”明霏声音明显雀跃, 看到谢又南的时候, 神色一愣, 脱口道：“又南哥？”
谢又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明霏看着他，又看了看简穗，神色微变。
简穗身体僵硬, 一直背对着明霏。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明霏身后穿着悠闲西服的男人轻轻笑了笑，打破凝固的气氛。
“好久不见了，小穗。”
“……”
“……”
简穗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转过脸面对他们。她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视线又落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身上。
“明……霏。”她的声音接近喃喃。
明霏扬起甜甜的笑，表情开心又带点羞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姐姐……还有又南哥，好巧。”
她滑动轮椅，伸手捉住简穗的衣服下摆，语气变轻了一些：“姐姐，我好想你……”
少女的神色和态度，小心翼翼又充满了仰慕和眷恋。恍惚间，让简穗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只大手横过来拉住简穗，正巧有服务员过来上菜，谢又南拉着简穗腾出空位，这个动作让明霏的手不得不挣开简穗的衣摆。
谢又南淡淡地道：“地方有些小，吃完再聊吧。”
“啊……”明霏闻言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她身后的男人微微一笑，搭上轮椅推手，推着明霏绕到谢又南和简穗的对面：“难得遇上，我们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可以一起吃饭吗？”
此人长相俊秀，气质非常温文尔雅，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谢又南不置可否，任由他们要坐不坐。他看着简穗，弓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别发呆了，再不吃就凉了。”
简穗回过神来，发觉谢又南夹了一片煎肉到她的碗里，对她说：“尝尝这个。”
“……”她抓起筷子，抿了抿唇望向明霏和她身后的男人，闷声道：“明霏和陆医生也坐吧，一起吃。”
“谢谢小穗。”陆以陵笑眯眯地道谢，他腾出空位可以放置明霏的轮椅，自己则在她旁边坐下。
他视线扫了一圈饭桌上的菜色，发觉两个人吃还行，再多两个人便有些不够了。便笑着问：“介不介意我再点一些？”
可能因为谢又南在，感觉自己此刻并不是一个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简穗现在已经平静许多，她摇摇头：“陆医生你随意点。”
她把旁边的菜单递给陆以陵，让他点菜。视线游移了一下，还是慢慢落在明霏的身上。
轮椅上的少女身材清瘦单薄，柔弱又苍白。坐在那儿看着瘦瘦小小的，像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
但是她其实快十八岁了，和她同年。
简穗心脏一阵阵莫名抽搐，她低头不再看少女单薄的身形。食物仍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却无半点食欲。
“明霏，你……怎么会来A市？”
听到简穗的话，明霏回说：“陆哥哥说要来A市参加交流会，我在家待着无聊，便乞求他带我来……我想见姐姐。”
她开朗地道：“今天刚刚到的，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姐姐了，真幸运呢。”
“是……是吗。”简穗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对啊。”明霏一脸纯真，“话说姐姐最近是不是很忙？之前给姐姐打电话一直没接。我还有点担心……”
“……”简穗动了动嘴，“那个，我……”
陆以陵笑道：“马上就快高考，小穗肯定忙。”
“原来是这样啊。”
明霏像是被说服了，歪头思考：“说起来确实只剩两个多月就高考了……”
简穗做不到态度亲切地回应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又没有办法对这个病弱苍白的少女摆出不喜的神色，只能选择沉默。
“笃笃。”
手指关节轻敲的声响打断明霏还想说的话，谢又南表情如常，对简穗说：“先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谢又南一说话，就会让简穗紧绷的情绪松懈一些，她点点头。怕明霏还要跟她说话，低头扒了一口饭。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明霏小声地道：“又南哥一点都没变呢。”
简穗咀嚼的动作一顿，已经第三次听见明霏叫谢又南了，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被叫的人态度自若，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像是没有听见明霏的话。他给简穗舀了一碗栗子鸡汤，完全无视别人的侧目。
小食馆是做了许多年的老字号，上菜速度飞快。陆以陵刚加的菜已经陆续上了桌，他把碗筷都烫了一遍，摸了摸明霏的脑袋：“别一来便跟你姐姐说个没完没了，吃饭间不要说话。我们还要待在A市好几天，想说话有的是时间，你一整天也没吃什么，先吃点东西。”
“好。”明霏仍然笑着，乖乖地接过陆以陵递过来的碗。
原来还要待好几天啊……
简穗又扒了一口饭，食不知味地想。
良好的家教是食不言寝不语，接下来的气氛变得安静许多，只剩下筷子碰碗的细碎声响。
吃完了这一顿，小店的空间狭窄，在陆以陵的提议下，他们转而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简穗默默地走在后面，看着明霏动作熟练地转动轮椅，从打开的自动门进入咖啡店。
她看着看着，神色闪过一丝恍惚。
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握上她的手，谢又南停了脚步，低头看她：“如果不想去咖啡店，我们可以先回家。”
简穗不奇怪他看出来了。
这个人向来敏锐，简穗知道他肯定察觉到什么。更何况她见到明霏之后的表现大概也很糟糕。
简穗看了谢又南一会儿，摇摇头：“她来到A市……我不能不管她。”
谢又南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些。
简穗默默地握回去。
“姐姐，又南哥……这边……”明霏回过头，一下子便瞥见他们那双交握的手。
简穗看到她表情一怔，飞快地低下头，又马上抬起来，对他们笑着招手：“这边有空位，快来。”
陆以陵已经腾出位置，帮明霏把轮椅推到一张四方桌旁边。
简穗和谢又南走过去。
四个人坐下后一时无语，谢又南随手翻了翻饮料单，看到有一款热卖商品是芒果汁，问简穗：“要喝芒果汁吗？”
做了好几个月的前后桌，他大概知道他的小女友对芒果类的食品情有独钟。
印象中有几次看到她在吃东西，都是芒果布丁或者芒果刨冰，夏天天气热，她常喝的是芒果味饮料。之前在裴立欣的生日宴会上，也听见裴立欣特意为她弄了芒果沙律。
简穗顺言望向饮料单上的图片，那橙黄带冰的液体看起来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喝的样子。
嘴里下意识泛起津液，于是她点点头。
谢又南点了一杯芒果汁和一杯苏打水。
陆以陵给明霏点了一杯奶茶，自己则选了黑咖啡。
等待饮料的时间，四个人又是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以陵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随手翻开一本放在旁边书架的杂志。
就连见面以来一直活跃开朗的明霏也没什么精神，视线总是落在简穗和谢又南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简穗察觉到她的目光，想起她曾唤了几次谢又南的名字。
她认识谢又南，看起来还挺熟悉。
但简穗从谢又南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
谢又南在京都长大，在A市也有几处房产，想必家庭条件很好。
而明家的家境……明霏作为明家的女儿，出席的必然是上流宴会。
他们会认识也不奇怪……
简穗思绪一顿，忽然想起京都有个谢家。
那个谢家……
谢又南似有所感，抬眼锁住简穗望过来的视线。
深幽的狭长黑眸直直撞过来，毫不闪避，也不允许对方闪避。
那目光看得简穗的心脏忍不住“怦咚”了一下。她收回目光，决定打破沉默：“原来你们认识？”
“是啊姐姐。”明霏偷偷地看了谢又南一眼，乖巧地回答道，“没想到姐姐和又南哥也认识。”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一阵子不见又南哥哥，后来才听岚姨说又南哥转学到了A市……难道和姐姐是同一个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