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立欣见状，便不再打扰简穗学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耳机线插上，听起歌来。
简穗低着头，慢慢地翻了一页笔记。
那些熟悉的字体是她的笔迹，简穗却有些看不下去。
心里升起一抹浮躁。
又闻到了。
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第8章 上心
008
简穗坐的位置在里面，其实和立杆扶手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并不算太近，裴立欣坐的位置要更近一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简穗就是很清晰地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在学校里已经不胜其扰，没想到连坐个公交车都逃不掉。
简穗用手指捏着笔记的一页薄纸，她瞪着那页笔记一会儿，发觉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她慢慢地抬起头。
裴立欣在旁边闭眼听着歌，没有看到简穗的动作。
简穗一眼望去，看到男生侧背对着自己。
从她的视野里，谢又南的半边背脊靠在细长的立杆扶手上，白衬衫被扶手弄起了皱褶，紧实地勾勒出少年不算健硕的背肌。
大概是因为长得高，站直身体能和横杆扶手平视，男生把长腿随意岔开又稍微弯了下腰身，显得个头矮了几分。
他略微低着头，听秦续和他说话。
偶尔听见应了一两个简洁的单音节。
简穗只能看得清男生三分之一的侧脸。
因为他低着头，刘海几乎彻底挡住了他的眼睛。露出的那点薄唇往下微抿，散发着一种“不耐烦”的意味。
简穗收回视线，缓慢地放开被她紧捏的那页薄纸，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翻了一页笔记。
再有两站路，她们就下车了。
只要下了车，就不用再闻到这个气味了。
忍住。
她企图让自己投入学习之中。
然而两名大男生大咧咧地站在那，尤其是谢又南这样的帅哥，动作随性不羁，又顶着一张冷淡的俊脸，很是招眼。
公车上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看过去。
简穗听见身后有两个女孩在低声讨论。
“那个人好帅哦。”
“看校服，应该是名高中学的？”
“早知道我也考去名高了，听说那里帅哥特别多来着，如今一看果然是诚不欺我！”
“醒醒，别想了，就你那成绩你能考得上名高么……”
两个女孩哇啦哇啦地说了大串，简穗因为坐得近，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了一眼闭着双眼的裴立欣，也跟着掏出手机耳机线，打开高考试题app，决定屏蔽其他声音。
公交车一路平稳直行，马上要到简穗她们要下的陆安区了。
简穗拉了拉裴立欣的袖口，提醒听着歌在车上睡得七荤八素的好友，“小欣，我们快到了。”
“啊？……哦。”裴立欣睁开眼，她神色略显茫然，难得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简穗知道裴立欣坐车就会睡着，短程也能睡。以前这个能力让她非常羡慕，尤其是在校园组织旅游的时候，她来去都是呼呼大睡。睡醒就到目的地，再睡醒就到家了。
看到好友脸带困倦，她低声问：“还好吗？”
裴立欣打了个哈欠：“没事……”
在她前面站着的秦续轻笑道，指着她的嘴角语带揶揄：“口水，裴大小姐。”
裴立欣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困顿地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对简穗说：“那我们下车吧。”
车子的车速缓了下来，在一个站牌前悠悠停下。
后门开启，简穗站起来委下身从里面的座位钻出来。
靠在后门立杆扶手的男生收起了腿，站直身体让开。
简穗闷头闷脑地低着头越过谢又南，正要从后门下车。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左右脚一个顺拐，简穗一下子没有站稳，身体直接往前一跌，就要从后门扑出去。
“！”
简穗一惊，手胡乱地一抓却没能抓住什么，眼看就要头着地扑街，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拉住她的右手手臂，止住她身体往下跌的冲劲。
“……”
简穗惊魂未定，冷汗都出来了。
“没事吧？”略有些低哑的男生嗓音在简穗耳朵响起，那只手把她扶稳了便放开。
谢又南稍微退了一步，和简穗拉开一些距离。
简穗心跳如雷，“……没、没事……”
裴立欣是先下车的，背对着没看到那危险的一幕，回过头看到简穗还没下车，听到谢又南的问话，她一脚重新迈上了车，奇怪地问：“怎么了？”
秦续目睹了刚刚发生的状况，他从谢又南身后探出头，对简穗说：“校花要小心点哦。”
未等简穗回应，前头的司机看时间耽搁了这么久，往后喊了一嗓子：“下车的同学麻烦快一点！”
确实停留的时间很久了，简穗回过神来，在催促中连忙下了车。
直到车门关上，公交车启动缓缓驶离原地，简穗才发觉自己忘了跟谢又南道谢。
“怎么了？”裴立欣见简穗一动不动，直直盯着对面的马路，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扬了扬，这回真的有点担忧了，“你今天的精神真的不太好，胃还是很不舒服吗？”
简穗抬起眼看到好友满脸关心的表情，知道她让人担心了，对裴立欣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
裴立欣仍然有些犹疑：“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不要担心。”简穗笑着回道，她拉起裴立欣的手，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走吧，回家回家。”
“好吧……”
裴立欣被她拉着，不放心地叮咛：“你今天这样子就不要再做题了，吃饭后早点休息知道吗？”她怕这傻子又三更半夜都不睡，为了学习都快魔怔了。
简穗点头：“知道知道。”
裴立欣强调：“态度给我端正点，要说到做到！”
简穗仍然点头：“是是是。”
裴立欣眯起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呢？”
简穗竖起三根手指保证：“十点就睡！”
裴立欣将信将疑：“你最好是说真的……”
“骗你是小狗……”
简穗一边和好友插科打诨，一边分出一丝心神回想起刚刚的事。
那颗惊魂未定的心现在已经落回原处，而后有一种特别的鲜明触感开始复苏。
……从手臂被男生捉过的那处传来。
那只大手当时完全包住了她的手臂。她穿的是短袖校服，那五根手指没有任何阻隔，贴紧她的皮肤，非常有力地拉住自己。
简穗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右手臂上。
手臂那处，有几道浅浅的红印子，要不是她的皮肤偏白，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
那个人留下来的痕迹。
——
“南哥，岚姨给我电话了，你今天不回家？”
秦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从茶几上的盆栽摘下来的一片万年青叶。手指在手掌大的叶子上摩挲了片刻，他折叠起来，将之揉碎。
这是谢又南在端华区的一处住宅，是因为转学到这边特意拨给他住的地方。
只是谢又南并不常住这里，他一般住在西区，偶尔才会过来。虽然他来得少，但这里天天都有专人来打扫，连盆栽叶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灰尘。
谢又南从房间出来，已经换掉校服，穿上一套悠闲的黑色运动服。
“不。”
他低沉回答，从墙壁上取下一副拳套，塞进一只黑色背包。
“你要去打拳？”
秦续看他拿起那副拳套装好，顿时一骨碌地从沙发坐起来，皱眉不认同地说：“今天就别去了吧？”
那手还贴着纱布呢，还去打什么拳？
谢又南没理他，把拳套塞好后拉好背包拉链。
秦续知道谢又南的脾气，不敢明目张胆地拦，扒了扒头上的短茬，嘀咕道：“你看你这不是才刚受伤么……”
谢又南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停顿了一会，他把背包放下，直接把手背贴的那块白色纱布撕掉。
“南哥！”
秦续想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谢又南面无表情地把纱布撕开，露出一条颇深的伤口。
那伤口显然没用什么药，伤口有些发炎，大概就是那样随意地贴了块布。
谢又南的动作太大了，一撕下来连带已经逐渐结疤的皮肉都被撕开了，重新渗出血来。
秦续看得眼皮一跳。
他向来带点轻佻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别乱来啊，岚姨可是叫我看紧你的。”
南哥的凝血功能有一点问题，做过检查，也认真调养过。所以问题不算很严重，就是止血多少有些慢。
但这样已经足以让人头疼，尤其谢又南并不是个让人省心的男生，打起架完全不怕见血。从小到大流血事件层出不穷，他家人对头疼不已，他本人却毫不在意。
瞧，好歹刚刚伤口还贴着纱布，现在看他要顶着这出血的手跑去打拳，秦续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今天就别去了吧，咱们去找老丁整一整你这伤口。不止血不行。”秦续凑上前，研究起那个伤口，“——这看起来是刀子弄的？”
他表情微变，眼神添上一抹戾气，“谁敢动你？”
“矫情。”
谢又南无动于衷，对秦续的叽叽歪歪只无情地抛出评语一句。
然后他把背包抛到肩膀上挂着，走向大门。
秦续哭笑不得地跟上，还想说什么：“南哥……”
“别跟来。”
谢又南低沉警告，而后他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秦续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想想还是不放心。犹豫地来回踱步了两下，还是叹口气，掏出手机按了串号码。
“岚姨，我是秦续……”
第9章 上心
009
虽然简穗答应了裴立欣十点会睡觉，但是今天的补习班她并没有打算不去。上课时间是七点，裴立欣陪她吃了晚饭，又逗留了一会，被家人接走了。
简穗收拾好东西出门。
补习班距离她居住的地方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坐公交车就是一站。
因为每晚都是吃完晚饭才去上课，所以简穗一般都是直接走路过去，正好运动消食。
简穗今天如往常那样，沿着人行道前往补习班。
走了十分钟后，补习班的招牌出现在简穗眼前，只要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就到了。
等待绿灯时，简穗稍微停住了脚步，注意力被前方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吸引了。
那人一开始还离得挺远，随着走近，简穗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身高腿长的男生大概是因为那一身的黑色运动服，眉眼显得比平时更冷峻几分。
简穗心里一下子咯噔咯噔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谢又南，她嘴唇一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男生神色疏冷，手里扣着个同色的背包，大步从对面的红绿灯走过来，然后，和她擦身而过。
“……”
简穗听着脚步声走远。
这个人……
无视了自己。
她就站在红绿灯斑马线的入口，和谢又南相隔不过两臂距离。虽然那家伙目不斜视的，但简穗清楚他肯定看到了自己。
但是！
他假装没看到她！
简穗站在原地待了几秒，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背影。
今天在公交车上被拉一把的感激“刺啦”一下被什么戳破了，化成泡沫散去。简穗瞪着那身影走远，而后进入了前面一所大厦。
她知道那个是什么地方。
娱乐新地世界大厦。
酒吧、舞厅、游戏厅、各类球馆、桑拿会所、拍卖所、健身室……
好像还有个很出名的拳击俱乐部。
总之，对于学生而言，大部分都是不太正经的场所。
随随便便出入那些场所，他够十八岁了？
A市这方面查得很严啊。
简穗思绪万千，有诧异有不解也有一丝好奇，到了最后，通通凝成一抹苦涩。
真的没天理。她每天勤勤恳恳地上补习班，这个抢走她年级第一的家伙毫无压力地出入各色俱乐部。
真是太不公平了。
简穗甩了甩头，幽幽地按住自己那颗酸涩嫉妒的小心肝，过了红绿灯，迈步朝补习班走去。
还是努力学习吧，天赋既然比不过别人，只能靠努力取胜了。
简穗再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拉下第一。
谢又南并不知道简穗再次被他刺激到了。
他进入娱乐新地世界大厦后，直接坐电梯到达地下室通道，从通道进入一个地下拳击场。
和楼上的那个玩票性质的拳击俱乐部不一样。这个拳击场是有真材实料的，教练都是赛事退役的职业选手，教的全部是拳击赛累积起来的经验。
还有许多职业拳手会在这里训练。
打——也是真打。
虽然并不像正式拳击赛那样危险性大，但上场都是真刀实弹，没有一点敷衍。
谢又南推门进去，里面几个拳击台已有人在练习。沉重的喘息声和拳头击中身体的声响混在一起，偶尔夹杂几句叫好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