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予你——西临
时间:2022-03-14 09:29:31

过了一会儿。
“请乘坐G5894列车的乘客前往A窗口检票,列车即将到站。”
大厅里喇叭声响起,许湛被施盼抓着的手顺势扣住她的手掌,牵着她往前走。人潮流动,许湛带着她一一破开。
从临城到建城,车途三小时二十八分。
早上起得有点早,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景致,施盼不免觉得有点困了。
将米白色的袄子拉链拉到最顶上,低着头便开始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许湛,还不忘记说一声:“等会快到了,记得叫我。”
许湛收了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窗外,最后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嗯。”
*
临城今日预报有雪,故而天气有点雾蒙蒙的,随着距离的一点点远去,窗外隐约透露着点疏散的光线,施盼迷蒙睁开眼时,有一丝金色的光线晕进她的瞳孔里。
“还有多久?”
许湛触了下手机屏,十一点二十四,还有一个多小时,只是她的困意已经一点点消弥。
“你困不困啊?要不,你休息一会?”早上许湛起得也挺早的,等会到了火车站还要转车,估摸也得一个多小时,施盼忍不住问道。
许湛说:“我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再睡一会,等下我会叫你的。”
“我不困了。”
施盼没再强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只是玩着玩着,心情就变得急躁起来。许湛从旁边看了一眼,通关失败,没忍住笑出声。
施盼听见声,立马将手机递过去。许湛了然,重新开始后看了一眼,她已经玩到两千多关了,抬头看了她一眼。
许湛这关也没过去,施盼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虽然没通关,但是比起自己之前一个人玩有意思多了。
大底是越往上越难,许湛拦住施盼想要拿回手机的手,又来了几次,只是精力用完了还是没能通关。
他也有点躁郁了,没再逞强。
施盼笑嘻嘻地收回手机。
列车内的广播声再度响起,也不知是不是施盼的错觉,总感觉许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走了。”
许湛将行李箱从后面堆叠在一起的行礼箱拿出来,示意她可以出来了。
施盼跟在他的身后,说:“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闻言,他停顿片刻又往前走,笑着说:“我能生什么气啊。”
施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此处确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狭小的片块地方,来往人群将她推着往前走。
好不容易出了建城火车站,施盼却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路一样。
“盼盼。”
“嗯?”
施盼回过神,朝许湛看了过去,眸子里亮晶晶的。
“该走了。”
*
的士最终停在了柳木村村口。
时隔多年,施盼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才发现时过境迁,竟变化如此大,一幢幢洋房小别墅修起,富丽堂皇里带着烟落的衰败,心下怯怯。
外公外婆家在下村,一路走下去,那些村民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施盼不自在地躲闪。
等走到家门口时,外婆坐在门口的那道槛上,手里端着一个陶瓷碗,目光望向远处,神情些许落寞。
“外婆!”
听见声,妇人收回目光,朝这望过来,眯着一双眸子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丫丫啊!”
她起身放下手里的碗筷,转身朝堂屋里喊了一声,脸上笑意浓烈,像朵绽放的花。
许湛接过她松开的行李箱,一路拎着跨过那道小槛。
“这是?”
“外婆,这是许湛。”施盼笑着给她介绍。
外婆看着许湛,笑着说:“瞧我这记忆,你怎么回来啦?”
“盼盼说想回来看看你们,正巧马上就过年了,所以我们就来看看你们。”许湛有礼说道。
外公擦着手,从里门出来,看了一眼许湛,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的外孙女婿啊,长得真俊。”
许湛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耳垂那红红的。
外婆转身对外公说:“你今日去集市上买点鱼肉,再买点饮料之类的。”
外公笑着点头答应。
许湛说:“外婆,不用了,等会我和丫丫一起去就行。”
施盼乍听这两字还没回过神,等听见许湛说的话,连忙应道:“外婆!”语气似乎是在撒娇。
“好。”外婆笑着应了。
*
院门风景寥落,只有光秃的枝桠挂着几个小“灯笼”,门前几只小鸡在啄米。
“许湛,你慢点。”施盼帮他将麻木推了出来。
她的语气有点担忧,“你会不会开这个啊?”
“放心。”他扭了两下把手,话说得很淡。
阿婆和阿公站在一旁看着,最终还是阿公忍不住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施盼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外面天冷,我和许湛出去就行了。”
“外公!”
“好好好。”
*
车至集镇,寻不到落脚的地方,好半天才勉强找了个地方停留。
镇上人多,等许湛买完肉,就售罄了。
他带着施盼四处逛了逛,又买了许多东西,最后逛着逛着来了烟火铺,一大袋的烟花就这么拎了出来。
施盼看着,不禁有点震惊。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放烟火吗,我们那放不了,此刻不是正好圆你心意?”许湛笑着说,一双深邃的眸子在寒冬腊月里漾着秋日春水。
两人在门口站着,引来旁边坐在躺椅上的人的侧目。
施盼清咳一声,说:“那好吧。”
许湛看着她这幅假模假式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但却没彻底笑出来,不然照她这个性子估计又要开始生闷气了。
许湛开着麻木,两侧枯木逝去,白露横江。马路大巴车里有人侧目望来,青年英姿勃发,鬓发随风轻扬;笑颜如花,眉眼弯弯。
*
等他们回来时,外公正在研磨,饭桌上摊着几张春联纸,只不过上面没有字。
“你们回来了啊。”他顿了顿手中的笔,语气爽朗道。
而后将另外几张纸递给许湛,说:“这间屋子门外的春联就交给你了。”
施盼看了一眼,正想说些什么,许湛说:“好。”
她实在是没想到许湛竟然深藏不露,毛笔字写得苍劲有力,比家里买的那副春联字还要好看,早知道就不□□联了,让他写。
外公赞赏的眼神落在许湛身上,笑着说:“好啊。”
许湛将写好的春联递给施盼,示意她去贴上,施盼往外公那看了一眼,发现他瞥开视线,笑着说:“去吧。”
春联是用米糊糊上去的,外面风大,最上一块她怎么也弄不上去,手指快冻僵了,她往身后看了眼,发现许湛毫无要帮助的意思。
“许湛!”
“嗯。”
“过来帮我一下。”
许湛这才走过来,只不过是抱着她,将她身子往上抬了抬,高度正适合贴春联。
突然失去重心,施盼整个身子都有点晃动,想说些什么,才发现春联近在眼前,一用力便将它糊好了。
许湛将她放下来,说:“贴好了?”
顿时忘了要说些什么,闷声应了一句:“嗯。”
*
夜色凉如水,静谧深处传来举杯畅饮,阖家欢乐的喜气声。
施盼吃了晚饭坐在炉边烤火,炉火燃烧旺盛,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丫丫,今年过了又大一岁啊。”
施盼双手放在炉火旁,火光飘摇,热度贴合着掌心,闻言,“嗯。”
“我和你外公见着许湛,都觉得这孩子挺好的,没错眼啊。”外婆神情柔和,橘色的火光映在她慈祥的面容,和蔼亲切,话语里是对自家孩子的关切。
施盼往后瞧了一眼,许湛正在和外公喝酒,面上浮着一层红晕,显然是有点醉了。
“这可是我酿的高粱酒,小子你觉得怎样?”阿公笑呵呵地说道,明显还未醉。
他笑着应了声,又被灌了一杯。
阿婆自是也看见了这一幕,笑着说:“你外公平日里总找不到一起喝酒的人,今日就叫他高兴一回。”
“他确实挺好的。”施盼浅浅笑了一下,弯身拿着脚下的红薯,用木棍挑了挑炉里的柴火,将红薯扔了进去,带着烟尘擦出霹雳哗啦的星火。
“要是你妈妈在多好啊,应该会感到欣慰。”外婆布满细纹,带着裂痕的手掌从一旁又添了些薪火,话像是从四处飘散,最终落进施盼耳朵里。
她难得沉默了,低着头,手里捏着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炉里燃烧着的木棍,漆黑带着红星的碎屑化作一缕烟灰飘出。
“下雪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除夕快乐呀!
 
第20章
 
“下雪了啊。”施盼喃喃道。
门外开始飘起细絮,在老门前吊着的灯泡昏暗的光线晕染下,染了层金边。
施盼起身,说:“我去把外面的柴火罩住。”
外婆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她这是不想说,“去吧。”
门前堆了许多柴火,施盼拿了尼龙袋将它罩住,以免风雪融化,潮湿腐朽。
雪絮絮地下,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落进池塘的坑洼处,瞬时消融。
屋前很暗,天上盈盈月光,照进地里,满天雪絮起舞翩飞。雪天本不易见着月亮,只是这回竟然让她见着了。
许湛不知何时从屋内出来,脸色通红,说话时呵出一层雾气,“呐。”
他的手里拎着黑色的袋子,是下午去集镇上买的烟花,放在地下给她取了一把仙女棒出来。
从衣兜里摸出打火机,只是外面风大,火光游移点不着。施盼看了一眼,跑进屋里,拿出自己扔进火炉里燃烧了一半的木棍,木棍火光未灭,只是等她跑出来时熄灭了,好在星火还在。
烟花引被点燃,“刺啦刺啦”地炸出一片一片的星光,许湛将仙女棒递了过去,“去放烟花吧。”
散出的银色星光带着灼人的温度,施盼接过,和童年记忆重叠,只是身边人已换。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许湛,眉眼缱绻,似乎带点撩人的醉意。
许湛说:“愣着干嘛,都快燃尽了。”
她这才捏着手心里的仙女棒转了一圈,凑近许湛,说:“帮我把手机拿出来,给我拍张照。”
许湛没说话,似乎有点无奈。但是他还是将她的手机划开至照相机,说:“那你过去一点。”
施盼满意地笑了,往后退了半步,只是手中的仙女棒已经燃尽,漆黑一团裹在一根铁签上。
他弯身给施盼重新燃了一根。
“拍好了吗?”
“好了。”
施盼凑到许湛身边,“给我看看!”
“等会再看。”许湛将她的手机塞进口袋。
施盼问:“为什么?”
“没拍好,重新给你拍。”
施盼半信半疑,“那行吧,这次记得拍好看一点。”
她跑过去,手上捏着烟火棒,眉眼弯弯,催促道:“好了没?”
许湛捏着自己的手机,对她说:“好了!”
她再次凑过来,许湛揽过她的肩膀,“咔擦”一声,拍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
烟火燃烧带点刺鼻的黑烟,脚下已铺上薄薄一层积雪。
“你们两个快进来,雪下大了小心着凉。”阿婆手支在门框上,苍老的声音隔着风雪递至耳里。
“没事,我们马上就进来。”
阿婆无奈地笑出声,进里屋翻出两条围巾,走出来,说“这是我以前织的,准备给你当新婚礼物,就是一直没机会。”
两条枣红色的围巾捏在手里格外有分量感,外婆给施盼系上,围巾在手里打了个转,她乐呵着说:“现在可算有机会了,外面冷,系上围巾记得早点进来。”
“外婆,知道啦。”施盼的鼻尖冻得通红,伸手转了转系着的围巾,不正经地说。
外婆迈着蹒跚的步伐重新回到炉火旁的凳子上坐下。
屋内,炉火燃烧旺盛,噼里啪啦;屋外,絮雪飘飘,万籁俱寂。
许湛拿着竹篙正在敲打柿树上的果子,果子没落下,倒是将积着的雪敲下一片。
听这声音,施盼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明天给你做柿饼。”
“……”
“你怎么有这闲情雅致了,你会做吗?”
许湛以轻嗤一声回答她。
竹篙堆积在一起的空隙里积满厚厚一层雪,施盼冻得紫芽姜般的手摁进雪里,发出厚实的闷响声。
落雪飘在她的肩头,幸好她已经将袄子帽子带上。
“许湛!”
“嗯?”
“快来看!”
施盼在雪地里画了一颗心,她将它小心的捧起来,话音刚落地,“哎呀,碎了。”语气里满是遗憾。
许湛侧过身,颀长的指骨被冻得通红,手中捏着挂了霜的柿子,“碎了就再拼一个。”
马路牙上破旧的路灯焕出橘黄的暖晕,远处暗夜。从外向内,系着红色围巾,身着白色棉服,黑色西装裤的青年神情柔和地望向一位同样着枣红围脖,米色棉服、粉色灯芯绒裤子的女人。
“我的手都要冻僵了,不来了。你来,一人一个公平公正。”施盼搓着冻得发紫的手,不停地往里哈着热气,说出的话带着颤音。
许湛跨着步子,颠了颠手中的柿子,上面挂着的霜雪被抛落,“你倒是挺会想啊,这个拼完了就赶紧进屋去。”
“好。”
他的手掌宽大,一拢便弄出了个心形,往里深入撵了撵,神情专注。
“厉害。”施盼轻轻拍了拍手,飘在袖口处的雪花被她拍着扬到许湛的脖颈处,冷遇见暖,便融成水。
他用指腹擦了擦水渍,“你这认可真是格外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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