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赖上你——春色秋声
时间:2022-03-15 07:45:25

  还真是,所以去年他们也没人提过节的事。
  想到这儿,季彦辰反而冷静下来:“钟彬,你帮我问问你老婆,他们家之前是怎么过中秋的,我指他们爸爸过世后。”
  听出他话里的严肃,钟彬答:“好,我一会儿问好后告诉你。”
  季彦辰得到回话已经半个小时之过去了。钟彬郁闷地说:“表哥,刚才问我老婆,她哭了好一会儿。她说,以往这一天,他们上午去公墓祭奠,回来后就待在家里,谢绝所有客人,关闭一切娱乐设施,点几根蜡烛、燃一把檀香,谁也不跟谁说话,静默一会儿就各自回房了。总之是以泪洗面的一天。”
  “我老婆说尤其是郭沁尧,她最伤心,因为她爸爸是接她的时候,她眼见着出的车祸,送到医院,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五这一天,过世了。
  所以……简而言之,这一天,你最好别管她,让她伤心,让她哭,随她去。忻忻说她痛过后就好了。”
  季彦辰听完后眉头紧锁,这可真是件难弄的事。不自觉地,他从卧室的抽屉里摸出上次郭沁尧还给他的打火机,反复按着,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如此往复……
  窗外已经万籁俱静了,偶尔听到几声猫的叫声,在夜里格外瘆人。
  郭沁尧蜷缩着坐在飘窗上,头抵在玻璃窗上,任泪水模糊了视线。
  每年的中秋节,对她来说就是历劫,她觉得自己此生永远也逃脱不了这样的折磨。
  但凡这一天,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爸爸血肉模糊的样子,那蠕动的内脏,那大张着的眼睛,那扭曲的五官,那抽动的四肢……这些都是她的梦魇,无论做什么都消解不了。
  今天本来是喜悦的一天,复查结果令人满意,她还见到了多年不见、曾寄托她青涩爱恋的男生,哪知道晚上她就被打回了现实。只能无助地坐在这儿,承受着精神的凌迟。
  曾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一死了之。手腕上至今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
  当时苦守着她的妈妈和姐姐,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叫声,那满面泪痕的脸,使得她哪怕有一丝清明,都不忍心纵身一跃。
  早晨的朝霞穿过窗户,把一缕缕浅红色的光撒在郭沁尧散乱的长发上,也撒在她蜷缩的身体上,使她整个人像笼着一层朦胧的红纱薄雾,看不真切。
  半睡半醒的她是被闹铃声给惊醒的,她揉揉酸疼的眼睛,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不由得苦涩,本以为没吃药要彻夜不眠的,谁知就这样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充血的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碾压过,针扎般地疼。她试着慢慢挪动步子,才稍微好一些。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郭沁尧,开一下门。我听到声音了。”
  用手撑着,搭着床沿和桌子,她走到了门口,开了门。
  见到她的第一眼,门外的人眼神中透露着惊讶,而后一闪而逝。
  “你昨晚没睡?”
  见她腰身前倾,似有不适,季彦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先到床边坐一下。”
  床上整洁如初,不像是睡过的痕迹。季彦辰沉沉地看着她:“郭沁尧,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你觉得你爸爸希望看到这样颓丧的你?”
  “季彦辰,你……别说话,行吗?”她语带哀婉,声音嘶哑,鼻音浓重。
  “去洗个澡,吃个早饭,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兜兜风。”
  “不要……”她摇头,“我今天有演出。”
  “好,你先洗漱,等会儿我送你。”
  “嗯……”
  郭沁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双眼,眸子如一潭死水般,鼻头红红的,脸上泪痕交错,长发散乱无章,换上白裙子,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女鬼。
  真糟糕,她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一想到马上要面对许多陌生人和他们探究的眼睛,她就胆怯了,之前答应爱声琴行时的勇气,如漏气的气球般瘪掉。
 
 
第32章 
  祭奠
  见郭沁尧不语,她又劝道:“你过得幸福,你爸泉下有知,才能欣慰。懂不懂?”
  郭沁尧泪眼婆娑:“是我对不起我爸,我不配得到幸福。”
  “不要胡说,怪也要怪那辆工程车,跟你有什么关系?”黎美凤声音严厉,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从今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件事,知道吗?”
  郭沁尧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跟你说个事儿吧,上次你们俩不是都劝我嘛,我也想开了。那天,药店的阿姨又说起上次给我介绍的老伴,原来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于是我就想着要不然先跟他谈谈?”
  黎美凤转弯转的有点儿快,郭沁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给你看看照片,你给妈把把关。之前我发给你姐,她说看照片还不错。”
  说着拿出手机翻照片。
  郭沁尧擦干脸上的泪,凑过去。照片里是一个眉眼和善,满面慈祥的老人。
  “他比我大十岁,是个退休干部,有一个儿子,结婚了,在美国,说是要定居那里。”黎美凤说着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比你大,那你岂不是要照顾他?”郭沁尧脱口而出。
  “本来我也不同意,可是见过人以后,觉得他也没那么老,他保养的好,看起来倒比我显得年轻,身体也健康,还给我看了体检报告单。”
  虽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听妈妈说起另一个男人,让郭沁尧心里更加难受,但看着黎美凤眼角的皱纹和满脸的沧桑,她又忍住了。
  “挺好的,你觉得好就行。”
  “他在市里住,不过他说喜欢乡下的空气和环境,以后会跟我住在这里。”
  “呃……”一个陌生的老男人,住在自己家里,代替了爸爸的位置,她感觉喉头被堵住了。
  觑着郭沁尧的脸色,黎美凤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又解释:“我去他家住也可以,可是我舍不下你爸留给我的这些……”
  黎美凤后面的话隐去了,郭沁尧了然。
  顿了片刻,她才说:“嗯,你看着怎么合适吧。我没意见。”
  “所以,尧尧,你今天回去吧,妈不要你陪,你爸,你记在心里就行。”
  郭沁尧哀求道:“那我住一晚,明天从公墓祭奠完了再回去,今年姐姐也不在,爸爸墓前不能没人祭扫……”
  “其实不用了……”黎美凤看着女儿满脸的痛苦,劝说的话梗在喉咙处,终是点了点头:“也好……”
  回家的路上,黎美凤才发现她的脚不对劲儿,一看原来是扭到了,且已经肿胀,忙搀着她到家,找了云南白药给她消肿。
  郭沁尧解释着今天发生的事,看着妈妈心疼的样子,强撑着说自己不疼,两三天就好了。
  黎美凤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晚上,母女俩相对而卧,不时说两句话,多是跟过世的爸爸有关,说到伤心处两人黯然落泪,高兴处轻笑一声。直到天边泛白,俩人才迷迷糊糊睡去。
  起床后,郭沁尧拖着不太便利的脚到小镇上的香烛店买了祭祀用品和一大捧白菊花。香烛店的阿伯认识她:“囡囡,又来买东西?”
  郭沁尧浮肿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伯叹道:“不枉你爸生前那么疼你,不过,一般过了五年,就只在清明的时候祭扫,平时不用了。”
  “嗯,我知道。今年是最后一年。”
  公墓在山脚下,桂花的馥郁使得墓地少了阴森,多了几分香甜。
  郭沁尧蹒跚着脚步,轻车熟路地找到爸爸的墓碑,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泪水早已滂沱如雨。嘴里还絮絮叨叨「爸,我来看你了」,任黎美凤怎么拉扯都没用。
  眼见着女儿越来越执拗,表情更是痛苦不堪,说话也颠三倒四,黎美凤狠心地扇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彻在寂静的墓地,郭沁尧捂着发疼的脸,如梦初醒。她猛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又神思恍惚了。
  这次不等黎美凤再劝说,她主动跟着妈妈离开。
  “尧尧,听妈的话,以后再也不来了。你可不能再犯傻了,知道么?”
  见郭沁尧呆呆地望着她,黎美凤掐着她的虎口:“我和你姐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现在正常了,那种折磨人的日子我们都不要再经历了,好不好?”
  黎美凤眼神迫切,带着恳求,郭沁尧现在心神正常,她又怎么忍心拒绝妈妈的请求?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嗯……”
  “一会儿回家洗漱一番,你今天能回市里么?”
  “妈,我现在没事,你放心。”
  黎美凤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妈妈相信你,你是个有自制力的孩子,不是妈妈赶你,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得回去,知道么?”
  “我懂。”
  “那,一会儿要不要让彦辰来接你?”
  “不用了,他挺忙的,我自己可以乘车回去。”
  “不要乘公交车了,你腿脚不便,自己打个车回去。”
  在家里稍作休整,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见女儿神色如常,眼上的红肿也用冰块敷过,再用化妆品遮盖一下,不那么明显了。黎美凤催促她赶紧回去。
  就这样,郭沁尧坐上了回市里的车。
  季彦辰接到郭沁尧电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
  “怎么了?”
  “那个,你现在在家里吗?我在回来的路上。”
  “回来有事?”季彦辰有些不解。
  “我……你……”她吞吞吐吐,“你家里今天怎么过节?”
  “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那你告诉我地址,我……我自己过去。”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回去的车上。”
  “我昨天回来接奶奶的,这样,你找个地方下车,发个定位给我,我一会儿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辰辰,是不是尧尧?”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听筒里就变成了奶奶的声音:“尧尧,辰辰说你回家看你妈妈了?”
  郭沁尧奶奶过世的早,她没有见过奶奶的面,但上次去季彦辰老家,她觉得格外亲切。于是柔声说道:“是的,奶奶。”
  “晚上要不要叫上你妈妈,一起吃饭?”
 
 
第33章 
  我又不是个哑巴
  “哦,不用了。”
  “你妈一个人也挺可怜,不容易啊。”老人絮叨着。
  郭沁尧微仰着头,让在眼圈里打转儿的泪水咽回了肚子。
  走的时候看到妈妈独自坐在超市门口,一个劲儿地摆手让她走,她心里的酸涩忍不住在胸腔中排山倒海。
  “没关系,她习惯了。”郭沁尧淡淡道,声音微颤。
  “哎,那好吧。让辰辰去接你,我们也正好要出发。”
  “好……”
  大伯一家也是儿孙满堂,他们自己做了一大桌子农家菜,就不跟他们一起来了。所以季彦辰就只带着奶奶来了。
  见到郭沁尧时,她正在路边打电话。一身白色的衬衣裙,脸上隐约可见之前的红肿。
  见他的车过来,她连忙挂断了,尽力使自己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上了车。
  奶奶一见到郭沁尧,就笑着拉住她的手:“尧尧,怎么比上回见面瘦了?”
  “没有,奶奶,我挺好的。您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我自己烧饭自己吃,还能跟老姐妹去散步,别提多健康了。”说完呵呵地笑着。奶奶八十多岁,身体硬朗,耳聪目明。
  “真好。”郭沁尧由衷地赞道。
  “对了,我听辰辰说了你爸的事,哎,挺难受的。你说,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都是一眨眼的事儿。”然后是一连串的哀叹声。
  季彦辰从反光镜里觑着郭沁尧的表情,悲痛还在她眼底打转。
  奶奶接着又说:“尧尧,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这人死如灯灭,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去了的人是无知无觉的,活着的人才最难受。”
  “所以,你也得想开点儿,你还年轻,日子还长呢,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记住,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健康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再加上之前你还出了车祸,过了道鬼门关,遭了那么大的罪,更要保重身体才对。”
  奶奶说一句,郭沁尧点一次头。她如刀绞的心暂时得到了慰藉。
  挨着这样慈爱的老人,听着她如此朴实的话语,郭沁尧飘忽的情绪有了着力点。
  “谢谢奶奶,我知道了。”声音哽咽,她离奶奶更近了一些,挽住了她的胳膊,似乎想要汲取力量和温暖。
  “辰辰,我说的对不对?”奶奶轻拍着她,问开车的季彦辰。
  “对,奶奶说的都对。”
  “那是,你奶奶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学着点儿。”一说完,自己先乐了。
  郭沁尧瞄了眼专心致志开车的季彦辰,他嘴角噙着笑,再看看身边笑开了花的奶奶,自己也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多了几分羡慕。
  忽然奶奶又说了:“尧尧赶快调养好身体,我还等着四世同堂呢。”
  这下郭沁尧囧的更说不出话来了。
  下车的时候,郭沁尧搀着奶奶,从地下停车场到包厢,几分钟的路,她走出了一身汗。
  “你的脚怎么了?”推门而入时,季彦辰贴着她的耳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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