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即将付不起修理费的不是他的车般,周嘉蘅就倚在一旁看着,半分要为新车担心的自觉都没有。
大概是姜抒以的眼神过于赤/裸/裸,老板也跟着看了眼,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不然……您让您男朋友先把钱垫上?”
姜抒以:“……”
她刚要解释周嘉蘅不是她男朋友,就见后者脸上写满了气死人的“关我屁事”,顿时气笑了。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姜抒以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腔调说:“老板,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哥。”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背后倏然出现了一道迫人的视线。
“是吗?”老板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看起来不太像兄妹,亲的吗?”
“是亲的,如果我是他女朋友的话,他怎么舍得让我付修车钱。”
话头到这儿,她似是有些警惕地往后睨了眼。
周嘉蘅离她不远,将她的话全收进了耳里,正抱着双臂打算看看她能演出个什么来。
然而,在收到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紧接着,他便听见姜抒以压低了声音说——
“你别告诉别人哦,我哥在天龙会有好多个女朋友,都超漂亮的哦!”
天龙会,南湖市最老且最出名的赌场兼夜总会,佳丽成群。
周嘉蘅:“……”
“我就可怜了,爸妈每个月就给我那么点零花钱,不仅要用来给嫂子们买礼物,还要在我哥把钱花光之后帮他修车……”
姜抒以话没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卡。
周嘉蘅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大概是为了堵住她越说越离谱的嘴,被迫“花钱消灾”。
“哥哥!你不是没钱了吗!”
姜抒以憋着笑,做作地拦住他的卡。
“你要是给了修车的钱,明天哪里还有钱给三嫂子买生日礼物?”
越演越上头了是吧。
周嘉蘅磨了下后槽牙,将卡抢回去,利落地甩在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刷这张。”
姜抒以本来还想再接着演多一段,不过感受到身边男人愈加下压的气场,乖乖闭上了嘴。
老板接过周嘉蘅的卡,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没能遮掩住惊讶又鄙夷的目光。
估计是真把他认作了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每天过着淫/靡不堪的生活。
几分钟后,老板将□□和卡还回。
姜抒以等他接过,心想着总算逃过一劫,接下来要担心的就是该怎么将这个钱还给周嘉蘅。
结果,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腰间骤然间出现一只宽大的手。
那只手稍稍一使劲,瞬间将她箍回了主人身边。
下一刻,男人搂紧了她,格外亲昵地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
“三嫂子哪有你重要?就算哥哥穷到睡大街,你喜欢的车都必须修好。”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故意拖着暧昧的腔调道——
“毕竟你说过,这辆车震起来最有感觉了。”
姜抒以:“……”
第7章 7
姜抒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修车行老板最后的眼神。
那种从刚反应过来的瞳孔地震,到不敢置信,再到充满了对道德沦丧行为的强烈谴责,并且暗含了几分吃瓜的意味。
甚至就连送他们离开时,她都能感受到那几乎是黏在他俩身上的吃瓜目光。
那上面,仿佛写满了——
怎么“震”?
是我想象中的那个“震”吗?
姜抒以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偏偏他压得很紧,以至于她怎么挣扎都扯不开他的手。
再扭头一望,周嘉蘅果然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欠打又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深情脉脉”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是不是有病?”
好不容易感觉到他松了劲,姜抒以立马将他的手甩开。
她那一下子有点猛,周嘉蘅轻啧了一声,顺势望去。
小姑娘跟急红了眼的兔子似的,恨不得逮住他就狠狠咬一口,格外气急败坏。
“怎么。”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以前有求于我的时候,不也一口一个‘哥哥’这么叫的么?”
姜抒以:“……”
封尘已久的记忆被人唤起,她想起来,以前确实为了骗周嘉蘅帮她写作业,确实尊称过他不少次“哥哥”。
实际上周嘉蘅也就比她大了几个月,只是小时候妈妈总让她喊他“嘉蘅哥哥”罢了。
场景转到现在,这件事被周嘉蘅这么亲口提起来,委实是有那么些丢脸。
尤其是此时此刻此种情形听见这番话,也太羞耻了吧!!!
姜抒以瞪了一眼摆明了看好戏姿态的某人,木着脸回他。
“你记错了,上个被我叫哥哥的人早就死了。”
这么说大抵是没错的——
网上都这么说前任的,虽说他还够不上“前任”的资格,但勉强也能算个无疾而终吧。
撂下这句话,姜抒以抬脚就越过他,上了自家的小座驾。
谁知她车门都还没关紧,另一边车门就被人拉开——
周嘉蘅大摇大摆地坐了进来,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仿佛这就是他的车一般熟悉熟练。
?
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她忍无可忍:“我没允许你坐进来吧?”
“姜小姐,是你撞坏了我的车,还没有钱赔偿。”
他眼皮不抬,姿态慵懒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舒展手脚。
“所以在我的车修好之前,出行应该由你负责。”
这人故意整她的吧?
“你助理呢?”
周嘉蘅:“他没考驾照。”
姜抒以:“你就这一辆车?”
她怎么就不信呢。
“是。”
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人净长了脸皮,回答得坦坦荡荡。
姜抒以气笑了:“我出钱给你打车总行了吧。”
“我只打豪华座驾。”
听到这句话,男人脸上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勾了勾唇,只不过不是在笑,是直勾勾的嘲讽。
“你有钱的话也不是不行。”
?
笑话,有钱给他拿去打豪华座驾,不如拿去多吃几顿火锅。
钱这种珍惜物品,多为他花一分都是在浪费社会资源。
跟他青梅竹马十多年,姜抒以早就对这人的性子熟悉到了极点。
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从小就十足的商人性格,每次她都要靠威逼利诱加上一连串的好话哄着他,才能勉强在他手上捞到点好处。
因此,姜抒以冷笑着反驳:“你想都别想。”
“行啊。”
周嘉蘅早就等着她这一句了,也不恼,懒洋洋划开手机,打开通讯录。
等姜抒以反应过来,“房悦芊”三个大字已经跃然出现在屏幕上了。
“你干什么!?”
姜抒以已经对这个名字有了PTSD,抬手就按掉电话。
按住屏幕的那一瞬,掌心与他指腹相接,专属于他的温度霎时四散。
微冷的触感直叫她打了个颤,手上像是装了根弹簧弹起来,又心有余悸地虚虚盖在手机屏幕上。
“跟她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参加节目。”他声音凉到不行,生怕她听不出来是威胁似的,“麻烦把手拿开,挡着我解安全带了。”
她下意识松手,只一瞬,又狠狠拍了回去。
“你别走。”
“不走等着你赶人?”
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地靠回座椅。
赶人?她哪敢啊。
周嘉蘅参加的这期特辑是他们组这个月或者说是这个季度最重要的一期,要是这个时候把他放炮了,她明天连班都不用上了。
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写辞职信。
“您别说笑了,能接送您是我的荣幸。”姜抒以讪笑两声,将不甘和怒火咽回肚子里,悻悻松开手,“周总现在想要去哪?我这就送您过去。”
-
接下来的时间,周嘉蘅就跟从没坐过车一般,让她载着他走遍了大半个南湖市,最后停在了被用以给这座城市命名的南湖岸边。
更加奇怪的是,她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房悦芊居然连问都没有问她一句在哪。
姜抒以严重怀疑周嘉蘅派人给房悦芊洗了脑。
她没忍住看向周嘉蘅。
刚才顾着看路没注意,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座椅调低,合上眼小憩。
姜抒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车开到附近的便利店,进去买了瓶水。
回来时,他还是原来那般安静的模样,连睡姿都没曾调整过,看上去很疲惫。
她已经许久没看过周嘉蘅的睡颜了。
他从小就不是泯然众人的长相,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瞩目和惦记。
就连不耐烦时皱着眉,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态度,都有不怕死的敢上来要手机号。
即便棱角都已经长开,那股“谁都看不上”的戾气愈演愈烈,睡着了还是能让她梦回从前。
不过,她上一次见到他的睡颜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不清了,反正,每回大考来临前的周末,他都会陪她去教室自习。
每次教她解数学题的时候都嫌她笨,但每次都口嫌体正直地手把手教她。
等她领悟了开始自己解题,不经意间再瞥到他时,他早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桀骜的少年半分书卷气不带,好看的眉眼总叫人以为他每天的日常不是在女生之间流连,就是弯腰撑杆在台球桌来上一套。
可偏偏就是这样眼中放不下别人的他,居然会牺牲美好的睡眠时间陪她出来自习。
那时候的姜抒以想,他对她总是比其他人要特别。
因此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即使表白前一天看见宋欣雅缠着他,她也丝毫没有犹豫过。
直到她的消息石沉大海。
直到她发现,换个角度看,就说表白这件事吧,周嘉蘅对她,好像跟对宋欣雅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