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故意毁人吗!
谢衍简直要气炸了,掐着腰满地转悠,恶狠狠地咬牙,“老子要告她!妈的,告她!”
连好脾气的卫也也忍不了,气鼓鼓的抢过手机贴着话筒阴惨惨地说,“对!告你!等着被告吧你!”
对面女孩子可怜兮兮地装哭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之后冷嗤一声,“那你们告吧,等你们告。”
“就你们这小剧组,还能告出花来啊?”
说完啪嗒一下挂断电话。
屋内气氛沉闷。
白骨精终于露出真实面目,可是孙悟空已经来不及打三次了。
棍长莫及啊。
这可怎么办?
咚咚咚。
敲门声,三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回头,居然是梁之寅!
于是又非常又节奏地瞪大眼睛变成了三只小兔子。
梁之寅敲门进来,见这一屋子的人刚刚如丧考妣似的不由觉得好笑,“怎么都哭丧着脸?那先拍别的戏不就好了。”
安锦看到梁之寅,眼前一亮,仿佛骤然看到救世者身后的光圈,“您怎么提早来了?”
梁之寅的第一场戏在两天后呢。
正常提前,提早一天也就够了。
闻言梁之寅挠挠头,“哦,你们投资人,就是郁清河的哥们,死命催我。让我开拍第一天必须到位。”
“他实在太能打电话了,我想安生两天,就提前来了。”
相比突然跑路的小女孩,南梁北郁里的影帝梁之寅果然是非常敬业加靠谱。
简直如一捧清泉,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工作人员已经到位准备好,于是梁之寅干净利落地转身去化妆间准备妆发。
虽然不急于拍戏,但他早早去化妆也算是,稳定军心吧。
之前已经试妆过,其实就是把大帅哥弄得颓丧庸俗,挺考验化妆师。
安锦悄悄跟在梁之寅后面,化妆间也是旁边一间民房改的。
四周墙壁斑驳往下掉墙皮,他们场务提前去批发市场买了窗帘的布料,选了淡黄色带暗纹的,将四周围上,墙角还摆了几个矮几,上面放着透明的花瓶,里面再插几朵鲜花。
一时间倒别有情致,有种叙利亚文艺风的感觉。
不至于显得他们剧组那么……风餐露宿。
安锦小心翼翼观察梁之寅神情,发现影帝不愧是影帝,温和儒雅眼神没有半点嫌弃,甚至看到花之后还弯唇笑笑。
于是安锦终于放下心,不用担心男主角连夜收拾包袱跑了。
待他坐好开始化妆之后她才问,“最近简析怎么样啊?”
当初梁之寅能同意看看他们的剧本,还是简析从中牵线的。
后来安锦才琢磨出味,简析带她去酒吧那次,为啥那么放心带她去跟另一桌的人喝酒。
简析那么心思细密的人敢这么干是因为那桌人她认识啊!
都是梁之寅工作室的人。
这家伙简析当初可能防备郁清河很厉害,直接和人见面的地方订酒吧暗中接头,结果见面时正好酒意上头,差点玩脱。
梁之寅那边的人演技也挺好,当天丝毫没露馅。
后来,简析真的从郁清河那辞职,跳到梁之寅那里去了。
再后来,《仙境》开始选角时,安锦跟着简析跑了不少圈内的聚会。
没办法,不知名的小剧组就得这么积极主动上赶子。
但是,可惜呀……
她在宴会上挽过手臂的那个梁已然也是,他算是新生代男演员里演技好的,跟梁之寅比有小梁之美称,可当天梁已然碰见傅寒时之后居然尿遁了,安锦就觉得这人不太行。
估计演不出男主角的那种无法无天的变态、执拗和疯狂。
那天后来还有个年轻男演员也还行,结果坐他车回办公室准备跟谢衍卫也一起看看的时候,那男演员一看他们“节俭”的办公室,也跑了。
起步之难啊!
最后还好简析说动了梁之寅。
“她呀,挺好的啊。她在广州跟着我的经纪人学习呢,过几天就过来。”梁之寅笑笑,温和的眼底洒满了星星,“到时候她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哦吼!
安锦摸着下巴,总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化妆师技艺高超,一个小时以后,那个非常儒雅的影帝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在贫困山区艰难生活的农家汉子,眼底寂灭一片灰。
换上
“影帝鼻梁太高了,为了显得他平庸一点,我特意给他鼻梁上打了阴影,你说说这差距,咱这还得去打玻尿酸垫鼻子呢。”化妆师跟造型抱怨。
造型师一听非常共鸣地直跺脚,“谁说不是呢!”
梁影帝披上麻袋都好看,她不得不把戏服掏两个洞让他显得落魄一点!
一切准备完毕,第一场戏是男主角视角的日常。
上山砍柴,砍柴的时候四处看看有没有能捡的蘑菇或者被冻死的动物。可惜他运气不好,什么都没有。
回家之后,男主角下山把柴火卖掉,可惜现在用柴火做饭的人太少,他顿在镇子上的墙根底下一整天才卖出去一捆。
然后他又背着剩下的柴回家。
第二天又去。
这一幕拍的非常顺利,梁之寅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拍完时已经日落黄昏,在梁之寅救急之后,他们就又陷入困难里。
第二场戏就是男主角买人了,可女主角在哪呢?
明天就要拍了!
“好了,收工!咱们第一天都找找感觉,各部门磨合一下,一会儿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去办公室找我。”卫也握着喇叭喊。
他们的办公室也是一间民房改的,就这个小村子,剧组人也不多,找谁都方便。
告人能解气,可女主角呢?
整个主创团队陷入低迷。
卫也和谢衍挤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直薅头发,弄了张A4纸把觉得合适的女演员都写上,准备挨个联系试试。
他们今时不同往日了。
有投资爸爸了!
卫也决定拉起金主爸爸的大旗,开始摇旗忽悠人。
他还暗搓搓地想跟傅寒时告状。
反正他知道东森集团的法务挺厉害的。
就是傅总人去哪了?
卫也扫视一圈,而后蹙眉一愣,他们制片安女士怎么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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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锦躲在家里院子角落里发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刚看梁之寅在她特别特别熟悉的小院里忙活,眼睛有些热。
看梁之寅挥着斧头砍柴的镜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祖父年轻时。
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啊?
她坐在房前的水泥台阶上抱着两条腿,下巴垫在上头望着干枯的葡萄架出神。
梁之寅拍完戏习惯再回片场转一圈多熟悉主人公的生活环境。
绕着老房子走一圈之后,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定睛一看是安锦。
他刚想开口,下一瞬一缕思绪从脑海中飞速滑过,梁之寅望着角落里发呆的安锦,咦一声陷入沉思。
拍了拍跟在身后助理肩膀小声说,“你去把编剧和导演叫过来,就现在,快!”
谢衍和卫也来得格外快,他们来的时候安锦还窝在角落里仰头望着砖墙上的杂草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直勾勾的。
梁之寅见他俩过来,向安锦的方向努努下巴,“你看她,像不像我们的女主角?”
陷入一方角落。
绝望、茫然。
被困在这里无望的女人。
梁之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她还有哪像呢?她的执拗。”
“你看她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晒着太阳,只有一缕光能落在她身上,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即使意识不清醒时,都没有放弃过自己。”
另一边说话声越来越大,令安锦无法忽视。
结果一扭头就愣住了,主要是卫也,他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又像狼看到肉似的直冒绿光的看着她……
安锦先是摸了摸脸,没东西啊。
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疑惑扬眉。
然后就见卫也一溜烟冲过来,亲切地握住她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好啊!我的女主角同志!”
“……”
-=-
安锦走后,傅寒时没动,独自在林边吹着冷风。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仰头望着天。
手指不停摆弄口袋里那枚戒指。
自从安锦把戒指当着他的面扔了之后,他捡回来后就随身携带。
心烦意乱时就摆弄它。
他现在心就很乱,并且溃败。
突然,咔嚓一声,树枝被踩碎的声音打断傅寒时沉默的忏悔。
他侧眸一看,是谢衍。
并且来者不善。
谢衍见傅寒时发现自己过来之后索性不装了,大摇大摆走到傅寒时身边站定,双臂抱胸望着前面,问他,“傅总最近挺闲,还不回滨城工作啊?”
这是来撵人了?方便他挖墙脚?
傅寒时冷笑,“我现在不就是在工作吗。”
“《仙境》还能入您眼呢?”
“这是目前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项目,我当然格外挂念。”
谢衍:……我信了你的鬼!
耐心告罄,谢衍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光明磊落,挖墙脚都不屑于背光。
再说了,谢衍觉得他这根本不算挖墙角,人家小师妹都明说了跟傅寒时已经变成过去了。
越跟小师妹接触,谢衍越欣赏她。
他觉得她就像那朵开在山巅悬崖的向日葵,倔强生长,那股气质令他沉迷。
谢衍眼睛一转,开始开炮,
“不是我说你啊傅总,你说你这身份用苦肉计多掉价啊。”
“我小师妹都不要你了,你别纠缠她了吧?”
“也给我们广大单身同胞留点机会啊。”
傅寒时面色不变不动如山,缓缓侧眸看向他,目光沉沉地启唇询问,“你想说什么?”
谢衍肃脸,收敛刚刚玩世不恭的讽刺和嘲笑,“我是想告诉你,你从前不珍惜她,但是有人珍惜她。”
顶着傅寒时沉郁的目光,谢衍丝毫不虚,继续道,“哦,对了,有人就是我。”
风声簌簌,谢衍把狠话撂完之后傅寒时却没什么反应。
不像上一次那样冲动忍不住。
上次谢衍率先出拳对他无情嘲笑,“你信不信就算我先动手,我师妹也会心疼我。”
“那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傅寒时很深地看了谢衍一眼,“要不然,你的小师妹剃度出家也是你的功劳。”
“……???你什么意思?”谢衍跟在后面,“傅寒时你说清楚!”
傅寒时脚步未停,目光很淡地扫他一眼,“你连这句话什么意思都不懂就敢追人吗?
无视谢衍在身后追问,傅寒时大步往那个老旧的房子走。
那里是她的家。
在看到她身影那一刻他停住,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只是隔着很远,很贪恋地凝望着她。
在挽回她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如今,相比重新和她在一起,他有了新的愿望。
他希望她能重新活得热烈,对一切都能心怀憧憬。
下午第一幕戏开始之前,傅寒时遥遥地看着,确定一切步入正规之后让助理在这守着,自己返回怀城市中心。
跟怀城演艺协会还要具体谈一下基金的事。
他还要去医院一趟,上次出院时去神经内科咨询的事,那边的医生说他们大主任出差不在,今天回来。
他主要是去医院。
怀城这家医院在全国也算顶尖,能排到前二十。
这里神内还有特色睡眠科与心理科杂糅在一起,比较符合傅寒时的需求。
之前傅寒时在滨城附属医院咨询过医生,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再咨询一下权威。
到医院后,傅寒时推开神经内科主任办公室的门。
头发花白的主任站起来迎他,“欢迎傅总,听闻您最近给我们医院捐了一笔科研基金,太感谢您支持医疗事业的发展了!”
傅寒时也连忙上前握住主任的手,“您说笑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寒暄完,主任不着痕迹地打量傅寒时,在他回怀城之前他就听说,全国知名的企业家正在怀城当散财童子。
在男人锐利的视线扫过来时,主任收回眼神,慢声问,“您这次想问我什么?”
闻言,傅寒时下意识将手探到大衣口袋里将那枚戒指握在掌心,用力握住,任它陷在自己肉里之后他才有种安定感。
“如果有人晚上会做噩梦,但又叫不醒是怎么回事?”
“那很正常啊”,主任垂眸看一眼他的右手,又抬眼说,“人脑在睡眠状态有活动很正常。”
可这句话并没有让傅寒时松口气,他右手握的更紧,拧着眉问,“如果每晚都这样呢?”
“会是因为什么?”
“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主任脸色一变,刚刚脸上的闲适消失不见。
“那你要再继续观察一下,患者晚上睡眠状况怎么样。”
“像你刚刚说的那种症状,晚上出现频率。”
“如果每天晚上都这样的话……我建议你要带她来医院看一看。”
“必要的话,要进行二十四小时追踪。”
“尽快将人带来吧。”
出办公室,在门合上那一刻,傅寒时连忙抬手扶住墙。
垂眸站在原地,喉咙和鼻子都酸涩的难受,他静静地眨眼,让眼前水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