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国内还有通告为由,延迟了出国的日期。
乔信鸿只当她要找傅遇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她。
这一天,乔初一身黑,在烟雾弥漫的宴会厅百无聊赖走了一圈,拿起一个和牛海胆,才要一口闷进嘴里,突然“啪”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气球被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踩爆了,彩色的纸片在狂飞。
乔初蹲下身子,从男孩脚边捡起一枚鸽血红宝石吊坠,“小孩,你踩气球,把我的宝石吊坠踩坏了,我要叫警察抓你。”
那男孩一身西服,胸口的领结也是一丝不苟,听她这么一威胁,愣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乔初哼笑,“那我可不管,要么你叫你爸爸妈妈赔钱,要么咱们就警察局见。”
男孩怂了,扭头去喊:“爸爸!”
傅运申转过头来,看见是乔初,面色微敛。
乔初掀起眼睫,悄无声息打量傅运申一眼,才站起身来,“三叔?”
傅运申朝她走了过去,“乔初,怎么了这是?”
乔初张开手,“三叔,原来是你小儿子啊,你看,他把我的吊坠踩坏了。”
傅运申垂眼看了看,转向他小儿子,“傅敬西,给姐姐道歉。”
傅敬西:“姐姐,对不起。”
乔初皮笑肉不笑,“没关系,傅敬西,叫你爸爸赔钱就好了。”
傅运申:“应该的,下次不要碰着姐姐。”
“知道了。”
傅运申给助理使一个眼色,助理会意,把傅敬西给带走了。
“乔初,不好意思,小孩就是莽撞,你这个吊坠挺贵的吧?”
乔初扯唇,“是不便宜。”
傅运申点头,“你说个价,我照原价赔你。”
“三叔就是大气,那我就当转卖给你了,十克拉缅甸抹谷红宝,两千万就行。”
傅运申面色一僵,从她手心里捏起吊坠,一个嗤气,“乔初,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最多也就五克拉吧。”
他现在已经知道乔初是个硬茬,他不但啃不动,可能还会磕掉牙,只悔当初不该一时精虫上脑,竟然想去包养她,现在花个四五百万,当做买断她手里那个录音便罢了,没想到她一张口就是两千万,他也不是那么好宰的。
乔初笑笑,“三叔,你是不是给三婶买首饰买太少了,这就是十克拉,我有证书的,你是想商量,咱们可以商量,但你不能说我蒙骗你,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报警了。”
傅运申嘴角压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确买的少,咱们商量商量,没必要兴师动众,你和遇舟在一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好,三叔,这边走。”
傅运申跟随她下了电梯,走出地下三楼电梯,车子越来越少,为了节省能源,有一部分区域没有照明。
这栋酒店大楼负一负二层已经足够满足停车需求,负三层零零散散三两辆车,极少有人下来。
越走越暗,傅运申察觉有些不对劲,站定了步子,“乔初,你的车怎么放在这儿?”
放置保洁杂物的死角里走出两个男人,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
傅运申面色微变,“乔初,你这是要钱还是要命?”
乔初冷冷看他,“三叔,我不缺钱。”
她这个脸色,让傅运申一阵心惊,“乔初,当初是三叔说错了话,可我到底没有动你一根寒毛,不至于要我的命。”
负三层的空气不流通,一呼一吸间无比闷燥。
乔初在幽暗里走动两步,“三叔,我奶奶喜欢跳广场舞,当初你偷拍她的照片,这两位兄弟,是我叫来护送她去跳舞的。”
傅运申咽一下嗓,“是我的错,宝石证书也不看了,五百万,我给你道个歉,咱以后还是一家人。”
她低头笑,再抬首,眼里冒出了点点水光,“三叔,不要提钱,我说了我不缺钱,你今天跟我说一句老实话,不然我就去打傅敬西了。”
“好,你问。”
“傅遇舟丢的那一回,是你送他和保姆上的火车?”
傅运申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是我送的。”
乔初声音凉了几度,“你让保姆把他丢在火车上,一个人跑掉,任由傅遇舟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稀薄闷燥的空间里,傅运申一个嗤气声,“那个烂嘴的跟你这么编排我?”
“不是么?”
“不是,一个四岁小孩,我没有那么狠毒。”
乔初停歇两秒,“我们找到保姆了,她可说了是你安排的,好让你们几个兄弟吞了股份。”
傅运申几个断断续续的哼笑声,“你把她叫过来,要真是我,马上把我送警察局,关我个十年八年。”
“三叔,我没有录音。”
“不管有没有录音,我没干就是没干,那会儿我爸还当家,我也没有结婚,傅家那么多人,就算傅遇舟死在外头,他家股份也落不到我头上,我吃撑了要做这出头鸟!”
乔初垂睫定了下,“那为什么是你送他上车?”
傅运申沉默片刻,“本来是傅运平送,我爸说我闲着,才让我去送。”
“你爸?”
这时,一辆黑色越野车飞驰而来,因为车速过快,紧急刹车时,车轮胎和胶质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门打开了,阿才下了车。
“乔初,上车。”
乔初看一眼那辆黑色车,空气稀薄,她的呼吸有些浅,“你怎么来了?”
阿才一脸横,“快点上车!”
乔初眼睫颤动几下,最终还是往车子走,她才拉动车门坐进车里,就听见“扑通”一声响。
她心口倏忽一跳,下意识扭头往外看。
傅运申已经被摔进一堆保洁用品里,他呼哧呼哧喘气,才挣扎着要起来,胸口就挨了阿才一脚。
“我□□祖宗!我傅运申要丢过傅遇舟,我断子绝孙!”
阿才并不听他的话,又是几脚下去。
她叫过来那两个男人看了一会儿,对视一眼,双双走了。
乔初:……
傅运申龇牙咧嘴,杀猪般叫唤。
她有一丝动摇,或许,傅运申真的没有?
腕子一紧,乔初被带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她的额角触碰到他的下颚,下巴的青茬让她眼皮有轻微的刺麻感,他的脖颈离得很近,锋利的喉结在视线毫厘之间滚动。
熟悉的身体裹着淡淡的茶香,乔初从惊愕快速转入另一个幻境,就好像从一夜逃亡的噩梦中醒来,从高空落入安逸的怀抱里。
短暂的一瞬间,她忘掉了外头才爆发的混乱。
奇怪的是,他鼻息滚烫,声线却很平稳,“乔初,别怕。”
她有些茫然,心脏在胸口鼓噪个没完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傅遇舟太平静,她痛惜那个四岁半男孩的心思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傅遇舟不是那个小男孩,至少现在不是了。
乔初试图挣扎,箍在腰间的手臂突然一紧。
他贴过去在她颈间轻嗅两下,“大半年了,让我抱抱。”
双唇所到之地既是滚烫,或许是闭锁在心头的思念太过长久,又或许是许久没有和他在一起,身子异常敏感,每一下都麻得乔初快要窒息。
她肩膀往上一缩,扭开脸躲避他,可她和他力量悬殊过大,男人完全拢紧了她,一丝动弹的缝隙也无。
“傅遇舟!”
傅遇舟声音含笑,“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傅总,舟哥都没有叫我名字好听。”
乔初微微喘息,“你松开我,外面的人看见了。”
驾驶室那头亮着灯,车里的光线比外头亮,即便是后座,一举一动也暴露在外面的人眼里。
她有些担忧,“让阿才别打了。”
傅遇舟不为所动,“没打,他有分寸,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去你家,跟你睡觉?”
他视线炙热如当初在一起的第一夜,乔初终于不敌,视线往暗色里游离。
方柱子上标着一个大大的D区,地上的车位号却辨不清,楼梯入口的安全标识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
傅遇舟松开手臂,声线暗沉低浅,“不回家,楼上就是酒店。”
乔初挣开他,才要离开,又被拉着手腕拉扯回去。
推搡间,她身子失去重心,人倒入他怀里,手臂触碰到一个东西。
一时之间,乔初起了逆反之心,翻转手臂,就着身子的重量往下一压。
傅遇舟吃痛,在幽暗的密闭空间闷哼出声。
乔初躺在他怀里不敢动了。
他嗓音哑得不像话,“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你是我什么人,一见面就约我上酒店,我是稀罕你这破烂玩意儿,还是稀罕你那些玻璃珠子!”
傅遇舟垂眼,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你说你是我什么人?”
乔初咬着嘴唇默默对着他,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你又没有追过我,也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我没有追过你,为什么要赞助心动如钟,为什么要去山庄找你,为什么要送你胸针。”
乔初阖上眼,唇角嚅动一下,“你别,做了好哥哥,这会儿又赖到我身上来。”
傅遇舟伸手抚上她的颈子,虎口压在她耳根下,指腹一下一下揉搓她细嫩的脸蛋,“我不会追,你可以教我,二十几岁了还玩失联,这样不好。”
“我二十几,你三十了傅遇舟!这么大年纪还要我教你追人?教你谈恋爱?”
他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下,“年纪再大,经验也比不上你。”
“嘶——”
乔初从他腿上起来,略睁大了一双黑漆漆的眼,“我经验丰富也不想教你,也教不动,你去追富寡妇去,让她教你,她经验更丰富。”
傅遇舟压了压嘴角,“我不喜欢她,追她做什么,过两天是我爸生日,我要回一趟江城,到时候你跟我回去。”
乔初垂下眼皮子,扣指甲盖,“不了,我后天的飞机。”
他默看她侧脸,“也不急于那一天,回去和你爸爸说,咱俩是迟早的事。”
乔初紧抿着唇看他。
傅遇舟掌心在她规整的黑色套装裙摆处摩挲,“下回,让他拴好狗。”
她两只爪子突然抓上他的手,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一声低哑的笑,“乔初,你不知道么,我爱你的。”
乔初心口麻麻的,脸蛋挨着那个带着湿意的牙印一动也不能动。
半晌,她才甩掉他的手。
“傅遇舟,我爸爸让我回家了。
“回,我送你回去。”
-
乔初出国前一晚,和宋箐钱浅见了一面。
钱浅最近忙着和李曜约会,几乎天天让宋箐给她打掩护,不是说在她家住,就是在外面给朋友过生日。
“你最近,是不是天天上李曜家?”
“也没有,加班的时候没有时间上他家。”
“加班到凌晨,你什么时候这么拼命了?”
钱浅捂着脸笑,“不去他家就上酒店啊。”
宋箐和乔初对视一眼,“我艹,开荤了就天天啊?”
钱浅别开脸,含羞带臊的。
“你悠着点,小心带球被你妈赶出家门。”
钱浅抿了抿嘴,凑近她们,“我告诉你们,我前两天发现了,李曜有两个——蛋。”
宋箐“呸”了一口,“我不想再听到他的蛋,除非他两个都没有了,你再告诉我,我好笑话你俩。”
乔初拧着眉头,“就是,谁愿意听。”
“上次我听出来她在外面酒店,她竟然还骗我说开了标间,两张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两张床,开房聊天不成?”
钱浅嘻嘻笑,“我没有骗你,就是开标间,先睡一张,再换另一张。”
乔初忍无可忍,“晦气!”
宋箐:“我想跟她绝交。”
钱浅傻乎乎问:“乔初,我们要去江城给李曜他爸过生日,你要去吗?”
乔初:“你是李曜女朋友,我去做什么?”
“那你跟傅遇舟和好啊,我妈说你是南州唯一一个又聪明又大气的女孩子,让你给做我妯娌,说就算她死了,也不用发愁我。”
乔初气乐了,“你妈可真会安排,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养老送终。”
钱浅抱着她摇晃,笑得没心没肺,“什么养老送终,我就想跟你们永远在一起啊。”
乔初:……
高中的时候,钱浅就傻不愣登,好赖话听不出来,别人笑话她她也没往心里去,整天没心没肺追星看漫展,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没想到和李曜成了以后,两人腻腻歪歪,过得很甜蜜。
还挺叫人羡慕的。
散场的时候,李曜开着大橙来接钱浅,顺道把乔初和宋箐送回家。
宋箐家近,先下了车,钱浅也在副驾驶上迷瞪过去了。
李曜:“乔初,你真跟我哥断了?”
乔初想起那天在地下室,她和傅遇舟车里闹那一出,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模棱两可道:“什么断不断的,我和他又没有在一起。”
李曜哼哼道:“没有在一起,就是睡着玩玩?”
乔初幽幽说:“你哥是个驴,刚开始的时候,大早上他丢下我去晨跑,我还以为他跑路了,还经常几天不见人,不联系也不解释,非要人踢他一脚,他才会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