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院子角落的位置,竹子制成了一圈篱笆,篱笆里面是周摇也不认识的草药。
周摇也看他剪了几片叶子下来,然后走到户外的水龙头前,将草药洗干净之后,把叶子放在炉子里,又往炉子里灌了些水。
周摇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觉得自己亲眼目睹了一个庸医的诞生。
她坚信自己不是能相信诈骗电话里几万块胡桃粉能有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效果的老年人。
陈嘉措点了火,将那一锅放在火上。
周摇也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陈嘉措正想告诉她还需要四十分钟,结果一扭头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陈嘉措有些疑惑:“怎么了?”
周摇也无比认真,语气肯定:“你要我死。”
那认真笃定的样子让陈嘉措笑了出来,他举手发誓:“我虽然还没有医学专业的学位证明,但是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我爸爸学煎药。我小时候感冒我爷爷就采这个煮水给我喝。”
周摇也这时候的惜命程度超过了陈嘉措的想象。
想到之前见她往海里走,这会儿倒是怕死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思维奔逸:“送我去中东战场吧,如果必须要献出生命我想为这颗蓝色星球做出一点微弱贡献。”
那时候陈嘉措并不知道她有躁郁,见她平时对别人寡言,但对自己口若悬河,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好像和她关系更好了的错觉。
他不知道思维奔逸也是躁郁的一种体现。
陈嘉措听她咳嗽成这样,让她必须喝,半开玩笑:“那就喝下我煮出来的毒,进化成更恐怖的人型武器再去中东解决战争问题,这也是我为蓝星人民做出的贡献。”
林桥来的时候,就听见煎药房里在聊‘军事’。
林桥是来复查脚的:“什么中东啊?”
人还没进屋,站在门外就问了,结果一瘸一拐进来后就看见了和陈嘉措坐在一起的周摇也,脱口而出:“你怎么也在?”
周摇也瞥了他一眼,回怼了一句:“因为你没有站在门口收门票钱啊。”
她几乎不会在和别人的话锋上落任何下风。
陈嘉措看两个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这么不对付。
林桥第一次见周摇也就觉得她没有礼貌,看面相不是个好人。
周摇也则是很简单,别人对她怎么样她就对别人怎么样,而且她实在是觉得林桥笨。
陈嘉措当好人,在中间调节气氛,他将自己旁边的小板凳递过去给林桥:“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妹没有陪你啊?”
林桥没接小板凳,他这个脚只能坐比较高的椅子,扶着桌子往桌边的高椅子上一坐:“觉得自己月考没有考好,在家里学习呢。”
说着,林桥看了眼周摇也,仿佛她考得好是她的错误一样。
陈嘉措从炉子里弄了个之前没有吃完的山芋出来给林桥,笑:“阿姨应该希望林溪分点努力给你。”
这话也就陈嘉措说出来损他没事,换成周摇也,林桥非得跟她干一架不成。
山芋不怎么好吃,但林桥对吃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山芋太烫了,陈嘉措把它放在纸袋子里递给林桥。手还没有碰到山芋都觉得烫,只能捏着最上面的部分。
林桥两腿随意地伸着,坐姿懒散:“那还是算了,我对我现在的成绩挺满意的,我也喜欢我们这种落后的小地方,我以后住在滨城一辈子我也愿意。以后老了看看新闻联播,我又不是什么政治家还看纽约时报呢。”
说话阴阳怪气的。
发音着重了话里的“落后”和“纽约时报”。
周摇也记得自己刚搬过来的时候第一次和裴絮去他家送礼物,自己因为裴絮非要她过去和他们坐一起看电视而对裴絮很生气,也对林桥那大喊大叫的观赛样子进行了嘲讽。
周摇也想笑,不是笑他当井底之蛙还自得其乐,而是能把这一点无比自豪地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平凡的权利,但平凡和固执庸人的愚蠢还是有差别的…
林桥在她看来明显是后者。
周摇也:“我们在聊中东,准备继续聊聊阿富汗,聊聊以色列的时候你过来了。”
无比正常的一句话。
陈嘉措和林桥都一愣,惊讶于周摇也居然这么心平气和地回答了林桥他刚过来时候随口问的问题。
林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半信半疑:“阿富汗和以色列有什么好聊的。”
周摇也脸上常对人那种讥讽嘲笑的笑意更浓了:“阿富汗有一种美食,叫馕。”
陈嘉措没听过,坐在旁边像个听故事的小孩,林桥则是防备心很重,想不出来她能用“馕”来对自己进行什么话语攻击。
但周摇也没有继续再开口了,而是走过来,林桥警觉地看着她,甚至他觉得按照周摇也的恶劣,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脚踝上都有可能,但是没有,她只是伸手把桌上陈嘉措的作业拿走。
屋子里的陈嘉措和林桥都摸不准周摇也的想法。
她把草稿本放在自己腿上,身体朝着陈嘉措转了过去,一副要给陈嘉措讲题的样子。
林桥蹙眉:“那以色列呢?”
周摇也轻哼:“你不是就看看新闻联播吗?现在回去蹲在电视机前面,看看新闻联播里播不播以色列。”
林桥发现自己上当,也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以色列和阿富汗都是卖弄学识,阴阳怪气了一句:“自信和自负只有一步之差。”
周摇也抬眸看向他,视线里满是傲慢:“仗义执言和多管闲事也只有一步之差,但是你妹妹连那一步都不差。”
身体里的血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林桥没多想,将手里的山芋砸过去。
原本只是口头上争论两句,林桥砸东西过来纯属意料之外,陈嘉措反应特别快,本能伸手替周摇也挡了一下。
‘烫手山芋’名不虚传,陈嘉措接住山芋之后,拿不住,往旁边一丢。抱着的纸在丢过来的时候掉了,山芋外皮烤成碳,弄黑了陈嘉措的手。
但掌心里那烫出来的红并没有被碳的黑色完全掩盖住。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
二月我尽力双更。都市线比较卡,我写了好久都不是很满意。感谢在2022-01-24 20:31:27~2022-01-29 07: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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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这男的好无语】
【谢谢大大中奖啦】
-完-
第17章 、十四棵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摇也还坐在小板凳上,陈嘉措的考卷摆在她的腿上,她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在面前黑色的药炉上,热气沸腾,顶开了盖子。
屋外站着的两个人简单地进行了两句对话之后,就散了。
“我没想到你会用手接,你手没事吧?”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应该对她道歉。”
砸她的山芋还在地上,周摇也视线移来移去,看火舌舔舐锅底,又扭头看窗外那棵将枝桠伸进来的桂花树,随后又想到了之前跟着陈嘉措出去时自己看见的那棵营养不良的梅花树。
屋子外水声在窗外响起,屋子里那锅煮给自己感冒的药水已经快要溢锅了。
陈嘉措在屋外洗完手回来,水滴顺着指尖往下滴水,掌心的碳灰已经洗干净了。
周摇也余光看见了他走到自己旁边,然后继续在旁边的那个小板凳上坐下来。用火钳调整着炉子的炭火,药水顺着锅壁滑落,火舌地震。
周摇也把腿上的作业还给他,陈嘉措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起身去给她找了一个碗装中药。
那两片叶子煮出来的汁水从头至尾散发着一股危险气息,陈嘉措将朝院子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将碗搁在窗台上吹凉。
周摇也已经把那道他没有解决的题目解决了。
视线一直落在他的手上,陈嘉措拿着解题步骤看了一遍,还有一个不是很理解的地方,正准备问她,结果就看见周摇也在看自己的手。
陈嘉措伸手,将掌心朝上。
掌心的薄茧形成的原因周摇也不知道,他的手指很好看,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黑色的表盘朝下,周摇也凑过去看了看他的掌心。
没有烫出泡,烫出了些红色。
低头细看,没有扎起的头发从周摇也的肩头滑了下去,滑落在陈嘉措的手臂上。
当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时,陈嘉措感觉自己手上仿佛压着一个重物,周摇也的眼睛不似一般人偏棕色。而是有些无神,很黑。她看得很认真。
监控他身体的手表,监测到了心跳的加速。
陈嘉措默默把手缩回去:“没事,就是有点红。”
他手缩回去之后,周摇也就直起了身子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一块木头爆出了一个火星子,噼里啪啦,如果到了冬天这个煎药房大约会更受欢迎。
陈嘉措把放在窗台上的中药拿了过来,周摇也身体里的警报器铃声大作。
陈嘉措感冒一直都喝这个,他是知道什么味道的,想告诉她别慢尝要一口气喝掉。
坐在小板凳上的人抬头仰望着他,开口:“饭兜受伤会自己舔伤口,舔舐有助于清理伤口,因为唾液里有溶菌酶,能消灭伤口处附着的细菌,加速伤口愈合,促进肉芽组织的生长。”
陈嘉措把手里的碗递过去,她没接,一脸认真地提到了她的狗。
陈嘉措是知道她那只酷似狼的狗叫饭兜,是一条捷克狼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周摇也现在会提起这件事。
周摇也表情严肃认真:“你手受伤了,我让饭兜来给你舔舔吧。”
陈嘉措听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干干地一笑。
她思维奔逸,继续说着她的狗:“我一个同学家里是开狗舍的,他家养的两条参赛的捷克狼犬,两条狗生了一窝小狗,饭兜是里面最后一只。又小又瘦,有一天家里主人没注意,饭兜被其他狗欺负,尾巴和一条腿被其他狗咬得血淋淋。”
后来周摇也买了下来,养了没两个月就胖了。
比起周摇也不喜欢滨城,她觉得饭兜大概很喜欢,这里有可以尽情嬉戏的院子,和任它撒泼的沙滩。大城市的钢铁森林对它来说是拘束,沃野沙滩才是天堂。
她越想越偏,但是陈嘉措的碗越拿越靠近。
她又开口:“让饭兜给你舔舔吧。”
陈嘉措叫她打住:“你比我还庸医。”
真要等喝了,周摇也并没有太多矫情。
她没有那么爱吃甜,对苦味也没有那么排斥。
陈嘉措从她手里拿走了她喝完药的碗,说不用她洗。
他坐在煎药房里学习,周摇也评价他像个寒门学子。
陈嘉措弄完她的感冒药,认认真真地开始看周摇也写给自己的解题步骤。
火苗的橙红火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分外温柔。
陈嘉措啃着题目,听见周摇也的评价没有讨厌:“我妈呼吸系统不太好,在煎药房呆久了晚上回去就会一直咳嗽。反正我在哪里都能学习,就周末帮我妈分担一下。对了,英语我还有一道题想问你的。”
周摇也从他手里抽走那张英语考卷,刚看了题目,她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要降温了,游泳课没有了。我没有义务要教你做题目了。”
说着她将选择题里的词组标了出来,手指点了点‘B’选项。
陈嘉措将答案改掉,看了遍周摇也标出来的词组努力记进脑子里。
没一会儿,他妈妈又送了一贴药过来,陈嘉措去处理的时候,顺手把把周摇也刚刚喝药的碗拿去洗了。
他动作娴熟,在炉子下加了新木炭,又放了一些煤炭,用火柴点燃废报纸。
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年的蒲扇被他拿在手里,朝着火源煽风。新的中药开始煮,陈嘉措戴上棉手套,打开周摇也那一锅中药:“你调理那个药有点重,要不要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周摇也随他,既然他准备晚上给自己送过去,周摇也原本想走了。
结果陈嘉措妈妈又进屋了,手里拿着一些小零食和一根扎头发的发圈还有一个口罩,讲话声音也是温温柔柔:“谢谢你来教陈嘉措做作业。”
前面诊所里还有要忙的事情,东西塞到周摇也手里之后傅沛就走了。
周摇也没吃,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发圈大概是因为刚刚来送药的时候看见她没有扎头发,口罩可能是因为傅沛自己在煎药房呆久了会咳嗽,所以给周摇也拿了一个口罩过来。
周摇也只有一个疑问:“你妈妈是滨城人吗?”
“是啊。”陈嘉措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周摇也又问:“一直住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