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瑜看着周摇也把手机放下了,故意笑着问了句:“我现在可以讲话了吧?”
周摇也语气有些低落地嗯了一声。
丁瑜都有些惊讶:“这么突然?”
“对啊。”
丁瑜安慰她:“也正常,我和宋铎昀有一次大晚上被叫到被告家里,你敢相信吗?我当时刚怀孕三个月,脖子里挂着呕吐袋坐在副驾驶上骂人。”
知道陈嘉措今天不回来了,周摇也回家都没有那么积极了。
周摇也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她把包放在沙发上,手机还没有收到陈嘉措发过来的信息。
比如他到没有到目的地,目的地在哪里等等。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她叹了口气,朝着厨房走过去,盛好饭菜给他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消息石沉大海一般,他没有回。
-
江承航收到消息从崔沅的病房里赶了过来。在更衣室里找到了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陈嘉措。
江承航看着这样的陈嘉措,骂了句脏话:“靠。”
骂的是那些隐瞒传染病的人。
但当时事情紧急,他们来不及给孕妇做检查了。也怪他命不好,手破了,手套也破了。
陈嘉措拼命回忆,可越是回忆他越是想不起来当时更清晰的画面,甚至他能自我感觉到他的大脑产生了一些他愿意看见的画面,回避掉了他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他反复回忆,好像那根手指没有沾到血。
可他又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艾滋啊。
陈嘉措就地而坐,手肘撑在腿上,手托着额头。等察觉到有眼泪时,脸颊已经湿了,他用掌心擦了擦眼泪。
学了这个专业,陈嘉措知道生命的渺茫,医学发展至今才几百年?人类战胜不了的病毒太多,成为医生,救死扶伤是他需要做的。
可是,他头一次后悔。
后悔去救一个人。
他不是高尚的救世主,他才刚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着手指上的伤口,才擦干的眼泪又下来了。
现在他脑子想的不是自己幸运的话还有二十几年,而是下一秒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那个孕妇也不是故意隐瞒,当时她已经处在了晕迷状态,开车的丈夫也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病人之所以会得艾滋,是因为早年夫妻两个□□心献血的时候不小心被传染的。
没人一个是罪人。
江承航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那天原本应该是他值班,如果崔沅没有在白天办手续的时候不小心被撞,孩子就不会提前出生。
“老陈。”
陈嘉措缓缓抬头,看着江承航扯了一抹比哭还苦的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作者有话说:
还没有到虐的地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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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不要啊呜呜呜呜】
【加了吃阻断药的时间过了这一段......不是吧?!】
【看到手套破了我就在想不会是艾滋结果....】
【大大你说改一下时间该不会是要真的让他得艾滋吧我不要啊呜呜呜呜呜呜】
【大大改了哪个部分啊我没看出来(p′︵‵。)】
【不可以!】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煮酒论英雄,霸王出我辈。地雷一枚,代表我海枯石烂永恒不变的真爱!】
【求求求了不要被感染啊呜呜呜呜呜我一整个爆哭的状态】
【没有72小时,吃阻断药有效的】
【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有点不敢看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啊】
【阻断药快快快!!!这个虐不会只是前菜吧?!】
【应该不会感染吧,因为有陈续阳…】
【看到说:没有一个人是罪人这里真的很悲伤和无奈哭死了】
-完-
第65章 、六十二棵树
◎永明不灭◎
最科学的检测时间是六周之后,这段特殊时期他没去上班。陈嘉措不知道第几次恳求老天,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他每天都在不断地祷告。
一个人住在酒店里,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周摇也,逃避仿佛是唯一可做的事情,每天看着周摇也发来的询问他日常的短信。
陈嘉措从一开始一看到周摇也的信息就开始掉眼泪,到这会儿已经眼睛酸涩到掉不出眼泪了。
他每天骗着周摇也自己很忙。
但一个人在酒店里住着,他哪里都不想去,他能忙什么呢?
忙着写遗书。
可写什么呢?
告诉爸妈别伤心?
告诉周摇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告诉他们,自己永远爱他们,自己也不想离开?
酒店的房间里有一张书桌,配套了纸和笔。
陈嘉措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最后看一遍觉得并不满意,写了一大堆废话,一句重点都没有。
手上的伤疤一点点结痂,摆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周摇也的信息。已经哭不出来了,只会在心头隐隐刺痛一下。
她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手停在键盘上,怎么都打不出一个字。刚准备敲下按键,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了进来。
外卖小哥来电话说帮他帮外卖放在了前台了,陈嘉措出去拿了之后顺道又把酒店的房间续了一个礼拜。
修修改改的遗书丢了一垃圾桶。
最后还是没有确定好版本,将废弃的纸团和外卖打包在一起,一并交给了打扫房间卫生的酒店员工。
陈嘉措在酒店里荒废着时间,眼睁睁地看着天气转暖,最后大家都换上了单件的衣服。
他骗周摇也需要一个半月。
打电话的时候和她说这件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除了一声嗯没有别的话语了。
清明节前傅沛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抽空回来扫墓,陈嘉措说自己在外地,回不去。电话那头的父母没有起疑,只说让他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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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摇也在清明前的时候重新开始吃药。
陈嘉措这一段时间都不在,丁瑜明显感觉到周摇也的情绪不对,不过可能真的是因为和陈嘉措在一起了,周摇也至少在治疗方面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
最后她没有什么复杂的案子,带了一个实习生去看了几场庭审。日子过得轻松,但就是因为轻松,周摇也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得慢。
回律所的时候,实习生先进去了,周摇也停完车之后拿着手机在给陈嘉措发信息,路过前台的时候听见了合同工小姐姐的一声‘周律’。周摇也没有分给她视线,看着手机回了一声嗯。
结果前台叫住了她:“周律,有人找你,但是没有预约。”
周摇也停下脚步,顺着前台的指示,看向前台旁边的等候区。
棕色的大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不算华丽,但是很干净,带着笑容的脸很慈祥。
是傅沛。
周摇也里面将手机放下,走过去:“阿姨好。”
傅沛起身,朝周摇也淡淡一笑:“今天来洵川办事情,想着正好来看看你。”
周摇也想带傅沛去会客室,傅沛摇了摇头:“家里还有事,就是顺道来看看你。”
前台从柜子里拿了些吃的放在果盘里端了过来,顺道给周摇也倒了杯水。
周摇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拿了些她觉得比较好吃的甜心,递给傅沛。傅沛没吃:“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吃。”
这次来洵川主要是办些私事,可惜陈嘉措不在。傅沛心里不踏实,莫名地不踏实。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陈嘉措了,梦里陈嘉措一个人躲在窗帘后面哭,问他为什么哭他也不说。
打电话给陈嘉措,电话那头的人也奇奇怪怪的。
傅沛以为是两个小孩闹矛盾了,但是现在看周摇也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如果觉得合适就定下来。”傅沛没有多坐,诊所还有事。
傅沛不会开车,就是回去也要坐公交,周摇也说要送她,她挥了挥手叫周摇也回去上班:“没事,公交车也方便。”
周摇也退一步,给傅沛打了一辆车。等把她送上车之后,周摇也才折返回律所。
前台看周摇也的眼神都有些八卦。
-
整整六个星期,从三月底,一直到五月初。
看着街对面的公园里樱花盛开的一整个花季,看着桃花和樱花被风吹落枝头,风卷着花瓣奔向前方。打开窗户还能闻见花香味,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暴雨,不少花瓣都被打落掉在泥土上。
一个半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陈嘉措离开的酒店的时候,又面临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幸真的感染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骗周摇也呢?
好像骗不了了,也没有借口了。
陈嘉措拿着等会儿取化验单的发|票从检验科出来。心如乱麻地站在没有什么人的天桥走廊上。
上次在医院是这副心情还是自己被首府医院刷下来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开始重新回忆当时好像没有污染到伤口。
电话铃声响起,是周摇也给他打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他没有接,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她的号码和陈嘉措给她的备注将他一点点地推向要直面死亡的现实。
最后他还是接了电话。
周摇也今天给他发的信息他都没有回复,算时间这几天他应该回来了,想问要不要去接他:“你具体哪天回来?”
陈嘉措等着报告,心情复杂:“还没有,暂时还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闷闷的:“我要过生日了,陈嘉措。”
五月中旬。
五月十七号。
陈嘉措记得。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五月十七号了。她问:“那天能回来吗?”
当然能回去,他随时随地都能回去,可如果感染了,回去见她做什么?可是应该好好和她说清楚。
心情重新回到了那天刚知道自己救了个艾滋孕妇时候的崩溃,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前两天你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家长见一见,你要是那天有空回得来,我想说安排叔叔阿姨和我妈妈见一面。”
美好未来的设想。
所有的话都堆积到了嘴边,陈嘉措有点绷不住了,努力深呼吸。那深呼吸的声音被手机听筒完完全全传递给了周摇也。
在法庭上靠细节制胜的人,第六感很准:“陈嘉措。”
听她喊自己的名字,陈嘉措调整着呼吸,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和平常一样:“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摇也问。
问题刚抛出来,她没有给陈嘉措任何思考的机会:“你想想清楚再回答,和我撒谎没有用。”
那些卡在喉咙处的话,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独自面临问题时产生的百般情绪已经被他很好的控制了,但这会儿,它们卷土冲压,压得陈嘉措有些呼吸不过来。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陈嘉措看四周的一切都有一些重影,在冗长的沉默之后,他鼓起勇气还是说了出来:“我可能感染艾滋了。”
他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一直被陈嘉措拿在手里的发|票皱了,视线落在发|票上,翻到发|票背面空白的那一面,他的脑子和手开始写遗书。
这些话都想说,但是发|票不大。
之前才听见周摇也说自己是他的太阳,她告诉自己,心理医生说她情况在好转。
太阳感染艾滋了,太阳要下山了。
陈嘉措眼眶里全是眼泪,抬头看着天桥走廊外的夜空,不远处霓虹璀璨的大楼,身影绰绰。
笔尖在纸张上停留太久的时间了,墨水晕开。
陈嘉措觉得,还是应该让周摇也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私心想让她永远记得自己。
但他还是他,他还是不想周摇也在大雨里困太久。
水笔的滚珠在纸张上移动,墨汁显现。
——“找别人吧,去爱别人吧。”
让别人去做她的太阳,这样他就是死了,她的天也不会暗。
不大发|票上,他用最后的空隙,继续写着字。
——“我们阿摇的太阳,永明不灭。”
最后一个字刚写完,一个影子投在了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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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摇也车都没有停好,电梯太慢,她没有办法等,所以从消防通道爬楼梯。许久不运动的人,不算大的运动量都让她现在气管和口鼻都是火辣辣的疼。
回到家的时候她把外套脱了,现在就穿了一件单衣。脚上是室内的拖鞋,头发也有些乱了。
陈嘉措从地上起来,周摇也张嘴。但是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发|票上。
一把抢了过来,看见了那和遗书一样的两行字。
——“找别人吧,去爱别人吧。
我们阿摇的太阳,永明不灭。”
找别人爱别人?
周摇也将发|票揉成团,朝着天桥外面一丢:“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陈嘉措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怒气,看着她,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多月不见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前分开的时间更长,但这次心脏在看见她时产生的吨痛感,还有手足无措,想拥抱都又按捺自我的矛盾感丝毫不比以前弱。
“体检报告都没出,你就开始写遗书?我爸不也活到现在了吗?再说了你算我什么人啊?我找不找别人,喜不喜欢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死你的,谁要你给我写人生规划了?”越说周摇也觉得自己胸口和气管越疼,抬脚踢了他膝盖一脚:“体检报告呢?”
陈嘉措嘶了一声:“我还没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