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骂咧咧,这律言佑就是故意的,亏她还觉得他多了点仁慈之心,现在看来,他能伸出援手帮她解围,完全就是为了维护律家的和自己的形象。
人前多少还能勉强装点样子,人后直接就翻脸不认人,把她丢在停车场里绕弯子,走得她脚底心都起了水泡!
她和律言佑从小就不交好。
林书幼还在林家的时候,叔伯的孩子都聚在一块玩,她小时候身子不太好,常常追不上他们,她表妹带着一群孩子孤立她,不带她玩,还悄悄地在林家的院子里挖了个陷阱,连哄带骗地就等着林书幼掉下去。
不料他们躲在假山后面的“谋划”被林书幼听了去,她假装不知道地跟着表妹往前走,等真的要到的时候却一把把小表妹推了下去,推完人过了好一会才跑去哭着喊着找大人,说小表妹掉到陷阱里去了。
偏偏她这过程被当时随着律奶奶来林家拜访的少年律言佑看了去,林书幼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担心他会去大人面前揭发她的“恶毒女配”行径,倒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林书幼当时就觉得应该把这个话少清秀的哥哥纳入自己的“麾下”,她从自己牙缝里省下林爸爸出差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带着满满一袋当时的她的世界里的稀罕物,peace and love地伸出了橄榄枝,却连律言佑的面都没见到。
他在书房隔着一头门,说不欢迎她这种面里不一的人。
自此之后,林书幼和律言佑的梁子就结下了,律言佑不喜欢林书幼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林书幼表面上一口一个哥哥亲热的紧,内心里却巴不得冲上去把他嘚瑟高傲的头颅拧下来。
林书幼有一段时间经常看校园里流行的玛丽苏文学,她逐渐发现一个律言佑为什么讨厌自己的真相。
律言佑这种玛丽苏男主,谁单纯善良勇敢诚实,谁一定就是他的命定缪斯,至于林书幼这种在他眼里的恶毒绿茶配置的,一定是他遇上命定女神之前的炮灰——
更何况还是有流传许久的“命定婚姻”的女配,小说里十个这样的姻缘十一个都是要拆的!真爱一来,炮灰完蛋。
林书幼今天穿的虽然是平底鞋,但底下停车场光线不好,她又有很严重的夜盲,没留意脚还崴了一下,走到后来脚后跟都磨破了,最后灰头土脸地上了出租车,抱着手堵着气看着外面。
车子行进在临城微凉的秋天里,出了城区之后下高教往南,就能看到律家的老宅了。
幽兰花园隐蔽幽僻的林木丛中,车子随着单行线往上,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后,湖光别墅开始在眼前舒展开来,光照最好的一处别墅空间最大,被满目的绿荫环绕着,把乳白色的房子点缀的典雅别致。
林书幼从前就听律奶奶说过,律家老宅的园林艺术是出自园林大家王老的设计,放眼整个昌京都找不出第二家来,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收藏品。
律家奶奶上次跟林书幼聊天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问林书幼喜不喜欢这房子和景色。
昂贵的东西自然是美丽的,林书幼那个时候吃着小厨房做出来的奶油小泡芙没什么心肺地点点头。
律奶奶喜笑颜开,“好好好,既然我们书幼喜欢,奶奶以后就把房子送给你,当做你跟律言佑的结婚礼物。”
林书幼吓的手里的小泡芙都掉了。
律家奶奶就一个亲生儿子律成明,律成明成家之后就搬了出去住,律成明就一个儿子律言佑,律言佑小时候住在老宅的时间比较多,反倒和奶奶走的比较亲近,隔三差五地回老宅住。
律言佑怎么说也是两代独苗,但林书幼印象中律奶奶和律伯伯对他极为严格,她话还说不清的时候律言佑就已经唐诗宋词张口就来了。
大概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吧,林书幼觉得像自己活着的状态就挺好的,父母走之前给自己留了一笔信托财富,算不上万贯家产但也能保自己衣食无忧,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抱负,小时候身体不好求个健康,现在健康了求个平平安安,她才不要接过那个“王冠”,做什么有名无实的木偶总裁夫人。
想到这儿,林书幼连忙对师傅说,“师傅这儿下就行。”
她打的车是辆奥迪A8的专车,专车司机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白手套一尘不染,刹车油门加减熟练,听到林书幼要下车,礼貌又关怀地提示着:“小姐,距离您的目的地还有大约八百米,车子可是直接开到别墅地下停车场,您可以乘坐专用的私人电梯上去。”
“不用了,我这儿下就行。”林书幼拿过自己的小手包,“谢谢。”
司机表示理解,林书幼下了车后,往律家的宅院的阳台看去,果然,律奶奶还在修剪花木。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律奶奶跟家里的叔伯交谈说要接她去律家住,她当时一心想着离开父母离世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叔伯婶婶和堂哥弟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那晚律奶奶是来聊婚事的,几位大人争来争去最后说就看书幼自己去不去的时候,林书幼捞着行李屁颠颠地跑出来一脸单纯:“去啊,为什么不去?”
等到她想要后悔的时候,林家早就没了她能回去的位置。
林书幼何尝没有试过表达一下自己并不想跟律言佑结婚的想法呢。
她先是买了写着“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大杂志坐在律奶奶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明里暗里地强调了杂志内容,律奶奶老花眼镜一摘,嚷嚷着自己看不见。
她晚上泡了杯蜂蜜水打算趁老人家心情好的时候坦白自己的心事,才刚刚说明来意,律奶奶就用一种“我身体不好受不了打击你真的忍心嘛”的眼神先行审视她在前,她支支吾吾败下阵,打不过律家这成了精的“老绿茶”。
几次三番,律奶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书幼!”老人家站得高望得远,急匆匆地从阳台下来。
“怎么过来的?”
“律奶奶,我走过来的。”
“怎么走过来的,律言佑呢?”律奶奶往林书幼身后看去,“这小子人呢,我不是让他去接你了吗?”
林书幼挽着律奶奶的手往回走,“言佑哥哥忙,再说了老宅的路我还不记得吗,我自己走过来的。”
“死小子,不说他,让奶奶看看我们书幼。”律奶奶眼里莫名晶莹,扶着林书幼的手从头到尾地看着这个比孙女还宝贝的未来孙媳妇。
律奶奶算得上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了,林书幼看着跟几年前比头发更为花白的律奶奶,不由地也红了眼眶。
律奶奶和林书幼的外婆是几十年的闺蜜,外婆走后,律奶奶把林书幼妈妈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律奶奶当然也是把林书幼当做亲生外孙女。
林书幼父母过世后,就剩她这么个幺女,妯娌们自家各扫门前雪,家里的叔伯堂哥弟都是男人,照顾一个小女孩多有不便,林书幼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就都是律奶奶帮忙准备的。
比起林家的人,林书幼对律奶奶更有感情,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想退婚却迟迟不敢直说的原因。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律奶奶揩着眼泪,“走走走,奶奶今天让阿姨全做了你爱吃的。”
林书幼一边安慰着律奶奶一边随着律奶奶往一楼会客厅走去,她刚走几步就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奶奶,我行李怎么在这?”
“哦我让人去你住的酒店取的,既然回来了当然是住家里,哪有住外面的道理。”
行吧,连行李都被打包拿过来了,她也甭想在外面过什么自由生活了。
“你言佑哥哥呢,没和你一块回来,我不是嘱咐他去接你了吗?”
“没有啊。”林书幼摇头,“兴许是他工作忙吧,我自己打车过来的。”
“忙忙忙,一天到晚的忙,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去接自己未来老婆的。”律奶奶一边准备碗筷一边絮叨数落律言佑。
不过半刻,律言佑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准确出现在了饭桌上。
律奶奶引领着今晚追忆过去的话题。
“书幼走的那一天,把我看得给心疼啊,我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离别的场景,书幼,你红着眼睛说不想离开奶奶,不想离开你律言佑哥哥,奶奶记得没错吧。”
林书幼:不想离开奶奶是真心的,不想离开律言佑哥哥估计是她瞎扯的。
“嗯。”林书幼只得顺着话,“奶奶和律言佑哥哥都是我的亲人。”
她说完,心虚地瞟了一眼律言佑,他从进来之后脸上就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一副“我心里清楚的很你别装了”的样子,林书幼甚至都能代入白骨精化作妙龄少女蛊惑唐僧的时候的忐忑,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把她的五脏六腑看得清清楚楚,就看对面这遁入空门的佛家人的定海神针什么时候一棒子打下来了。
林书幼赶紧想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她赶忙给律奶奶舀了一碗老鸭汤,“书幼也很想奶奶的。”
律奶奶点了点头,看着林书幼往律言佑所在的方向使了使眼色。
林书幼看了一眼单手拿着手机回消息的律言佑,有些头疼,但还是没有令律奶奶失望的,把一块鸭肉夹入律言佑的碗里,“言佑哥哥今天也辛苦了,补一补身子。”
她把“辛苦了”三个字咬的特别重,特地去看她笑话把她扔在停车场还要回来陪她演戏真的是辛苦了呢!
“律言佑。”律奶奶敲了敲律言佑的碗,似是嫌弃自己这个跟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的孙子。
律言佑眉眼一抬,收了手机,动手拿了筷子,从老鸭煲里捞过一块鸭腿,径直放在林书幼碗里。
“不辛苦,我该做的,多吃点,今天应该累坏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里算是敷衍的放了一种勉强的关心,眼神却不曾落在林书幼的身上,像是在回应林书幼话里有话的埋怨。
律奶奶对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全然不知,在她眼里,这就是准新人小两口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美好画面。
“瞧瞧你们两个,多般配。”
“我知道异地恋对你们是一个很大的考验,现在书幼也回来了,奶奶记得你说再回来的时候一刻都不想要跟言佑分开了,相思之苦实在是太过磨人。”
林书幼:???我真的说过吗??
“我——”林书幼想要解释,却被律奶奶无情打断。
她只得喝汤缓解尴尬。
“我看过了,下个月18号,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宜嫁娶……”
林书幼刚刚喝下去的汤差点没吐出来,呛得她抽了几张纸都擦不干净随之而来的鼻涕眼泪。
对面那头优雅闲适喝着汤的男人“贴心”递过来一张纸巾,“至于高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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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章 、晋江独发
◎你有什么用◎
律言佑自信的样子无疑给林书幼本就脆弱的心雪上加霜。
林书幼从前也试图说服过自己,论脸,律言佑是放在娱乐圈都能一眼被发现的那种好基因,论钱,不说全中国,就说华中地区,律家现在也是这一块最大的酒业供应商和贸易商,更何况律家还有往东南扩张的趋势,日后多得是用不完的银子。
但是你想,先不说他们两个从头到脚生活习性哪哪都不对付,就说律言佑二十八岁了,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正不正常?正不正常?多少总有些不正常吧?
再者,她是双子座,律言佑是摩羯座,他们两个,不搭啊。
林书幼听律师起过,父母生前拟过一份遗嘱,等到林书幼二十三岁生日一过,就会把与林家无关的另外一份产业交到她手上。她本来是想着拖到二十三岁,到时候她可以拿着遗嘱跟律奶奶说,她要把她可怜的父母留下来的产业做大做强,事业当先,婚姻为后。
从前未确定婚期,也就由她一赖再赖,她本以为她和律言佑是落花无意,流水无情的,就等着律言佑这桀骜不驯的性子开口毁了这桩姻缘,也好胜过她难做,如今婚期一旦确定下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书幼打死都不能让这种无法挽回的悲剧发生。
一看律言佑那副样子,听到要结婚跟听到秘书通知他等会有个会议要参加一下一样的淡定,林书幼就气不打一出来。
“奶奶、会不会太着急了点?”林书幼试图挽救。
“急吗?”律奶奶不为所动,“要不是准备工作太多我明天就想你们去领证—”
律奶奶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通了:“哎,要不明天去吧,先领证…”
“不不不!”林书幼连忙否决,“倒也、倒也不必这么着急,那个、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
律奶奶:“是吧?所以我觉得下个月18,就很好。”
“只是我的脚好像有点问题。”林书幼灵机一动,把吃好的碗筷放置在一旁,躬身弯腰碰了碰自己的脚踝。
“怎么了,要不要陈博士来家里看看?”律奶奶是真的关心。
“不用不用,鞋子有点挤,然后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不过没关系的奶奶,我休息几天就跟您一起去置办婚礼的物资。”
“还置办什么物资啊,你先安心养腿,其他的事,交给律言佑做。”
律奶奶剜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律言佑。
“谢谢奶奶……”林书幼欲言又止:“只是……”
律奶奶:“只是什么?”
“只是跛着脚出席自己的婚礼,说起来真的好遗憾啊,言佑哥哥对不起。”
律言佑扫了一眼这会揉着自己脚踝的人,她低着头只剩一片鸦羽般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说的话气若游丝,好像那腿不是崴了肿了,而是要拿去截肢了。
偏偏奶奶还很吃她这一套,回过头来数落自己,“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让你去把人接回来接回来,你非得让她自己打车,这车多难打啊,十来公里的路是人能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