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墨不知不觉就说多了,之后又感叹道,“这次回去我有可能就辞官了”
陆宜春还在消化张翰墨话里的信息,突然就听到了这个更让人不解的消息,“啊?这是?”
陆宜春有些吃惊,毕竟张翰墨的年纪还不错,更是好时候,而且户部里的事做的也挺好的,张翰墨没多说,“我这次也待不了多久,等过着日子就回去了”
陆宜春忍住了疑问的心思,也没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好,等着张伯父休息好,我领着你们逛逛冀州城,张伯父头一次来冀州,也好好的看看这冀州的风景,与京师和江南都是两种景色”
“好,那就劳烦贤侄了”
“哪里称得上劳烦,都是应该的”
张翰墨这次出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香州给皇上在世家挑几个女子进宫,这是张翰墨私底下和陆宜春说的,也就是这件事,让这位肱骨之臣太过失望,从而决定辞官,眼看着大厦将倾天下大乱,这时候还想着往宫里挑女子,张翰墨觉得自己这个官当的真的挺没意思的,大周估计不行了,张翰墨在心里暗自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张翰墨在冀州待了能有十天就启程回去了,没过一个月,京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周朝在位的敬献帝驾崩了,李皇后李家扶持了敬献帝的长子十岁的周颢登上了帝位。
一时间敬献帝驾崩,新帝登基,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大周朝的每一个地方,在各地官员和各地藩王中,犹如惊天大雷把众人炸蒙了,不说普通百姓服国丧,把鲜艳的衣裳换成白色或黑色的衣裳这些小事,但说各地藩王就惊的不行,各地官员也是议论纷纷。
敬献帝年纪才三十五,正是壮年,哪怕他纵情声乐夜夜笙歌,也不能一点征兆也没有就没了,各地的官员悄悄的收好了自己的尾巴,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而各地藩王表现不一,就是还没有大的动静出现。
这件大事不说各地的官员,就是京城里也是人心浮动人人自危,京里的官员还有皇家的皇亲国戚这两股势力怕是也得有一番角逐。
陆宜春一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让陆风带着一队亲卫回将军府保护将军府众人,防着这时候有人趁乱对府里不利,又安排军营里守国丧的一些事,陆宜春看着远方的天空,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样了,会不会哭。
温端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了一下,垂下眼帘声音微微颤抖,“锦花,通知陆管家准备国丧的事宜吧”
锦花退了下去,茹芯关好门来到了温端禾身边,焦急不已,“小姐……你没事吧”
温端禾闭着眼睛,“我能有什么事?”
“小姐”
“好了,你也退下吧,我去休息休息”
说着温端禾躲回了床上,放下了床幔,这样她会觉得很有安全感,茹芯掩好床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端着自己随身的小绣筐坐在了外间,茹芯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懂温端禾的想法,只好默默——默默地守着,这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
温端禾默默的留下了泪,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也许自己心里真的有点那人的位置,那人不是个好皇帝,偏听偏信耳根子极软,也不是个好丈夫,却对自己极好。
自己有没有喜欢过他,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也许真的喜欢过他,可是在看到他忠奸不分枉顾人命的时候,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也就散了,自己家的惨案虽不是他一手造成,却也有他的原因,可是他却真的给了温端禾一个女人该有的爱,那是一个女人最想得到的东西,一个帝王的爱情,温端禾得到了。
如果温端禾能放下仇恨,也许两人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惜没有如果这种事,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如今更是阴阳相隔,温端禾擦了擦眼泪,这不值钱的眼泪就算是为了他最后的心意吧。
陆风带着一队亲卫回了将军府,还带来了陆宜春捎回来的一个小盒子,温端禾打开盒子一看就笑了,是一个玉雕的小娃娃,虽然有些粗糙却也憨态可掬,茹芯在温端禾旁边看到了这个娃娃也喜欢的不行,“真是太可爱了,粉雕玉砌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温端禾拿在手里把玩,“还不错,拿在手里大小刚刚好”
茹芯小心的问道,“那——夫人是不是就不伤心了”
温端禾拿着娃娃,摸着小娃娃圆乎乎的小脑袋,“傻丫头,我伤心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
“可是小姐”
茹芯还没说完就被温端禾打断了,“没有可是,茹芯,我对你说过,我们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两个人,就像天上的鸿雁和水中的莲花,本就不该相遇,偶尔的停留已经是大错了”
茹芯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茹芯只听小姐的,小姐好茹芯便好”
温端禾笑了,“傻丫头,你以后可是要成亲的,嫁了人可就不能这么说了”
茹芯正色道,“小姐,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要一辈子守着小姐,我的命是夫人和小姐给的,我答应过夫人要守着小姐一世平安,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和小姐同岁,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再过三年,我过了三十就自梳成嬷嬷,一辈子守着小姐”
温端禾拉着茹芯的手,顿了又顿,“茹芯,你这又是何必呢”
“小姐,我只想跟着你,不想成亲,况且这些年我见得够多了,反而没有了成亲的心思,现在就挺好的”
温端禾心里不是滋味,“是我耽误你了”
“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自从跟着小姐就没吃过什么苦,过得跟副小姐似得,茹芯已经很满足了“
温端禾没再说话,江家出事的时候温端禾十三,江御史可能感知到大事不好,让江家老仆人带着端禾和弟弟端彦偷偷的从狗洞逃了出去,一路上颠东躲西藏的,端禾和弟弟在混乱中被冲散。
茹芯一路跟着端禾在尼姑庵里藏了三年,三年之后又跟着端禾进了宫,在宫里跟着温端禾出生入死,那十年里两人好几次差点死在后宫那些女人手里,后来又陪着温端禾辗转到冀州,可以说是一路陪着温端禾走来,温端禾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真的是自己做的吗?
如今在想想恍如隔世,温端禾默默不语,茹芯安静的退了下去,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茹芯非常知足。
温端禾收了陆宜春的玉娃娃,自然想着送个什么回礼回去,陆宜春把陆风派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召集众人来到大帐之中,陆宜春看着坐在下首的众人,严肃的问道,“都听到消息了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范云墨说道,“朝廷中估计动荡不小,咱们军营里影响算小的,只要咱们守好国丧就好了”
黎桑点头,“正是如此,朝廷中的动荡暂时还影响不到咱们,咱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随时看着朝廷的变化”
其他几位将领也是这个意思,陆宜春拍板道,“那好,老师,云墨这件事你们两个负责,别让别人挑出陆家军的毛病,这事就这么定了,先铎冷先生你们留下,其他人散了”
众人纷纷去忙自己的事,帐子里只剩下陆宜春几人,冷准冰着脸周身好像都被冻成冰碴了,陆宜春忍着冷准的冷气,“先生有话就说吧”
冷准吐出几个字,字字如针,“要大乱了”
李先铎也忍着寒气,“我先说说我得到的消息吧,京里已经大乱了,有皇亲国戚质疑敬献帝的死因,怀疑李皇后暗害了敬献帝,李家自然不能承认,现在两波势力斗得正欢,很多官员也怀疑敬献帝的死因,实在是太巧了,不过大家都没在名面上说出来,而且李家又得利非常大,所以京里最近恐怕不安定”
陆宜春看着冷准,冷准笑了两声,“看着吧,无论敬献帝的死是否和李家有关,这个锅李家是背定了,各个藩王一定会借着这个理由起事,而李家就是那个首先要栽的”
天下大势合该如此,大州朝这几任的皇帝都不怎么好,残暴的无能的,这些年把大周朝折腾的够呛,如今民不聊生,各地又相继受灾,眼看着就要乱了起来,陆宜春也得早做准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到时候绝不能做第一个出手的人,而陆宜春这个时候只能和李先铎冷准分析一下天下大势。
第23章 二十三
陆宜春想了一会,“那咱们还是先做好准备吧,如今京里小皇帝都登基了,事情恐怕还有的磨”
“好”
小皇帝登基了,手里也没有实权,先是拜了李家李子柒为帝师,之后李家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新的帝党,现在好多朝廷官员怀疑李家和敬献帝的死有关。
李家还真是挺冤的,这事还真的和李家没有关系,敬献帝纵情声色身体早就不行了,这次和一个舞女玩乐还吃了助兴的药,李皇后最多是见死不救,还真的没有下毒手,不过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如今长个脑袋的都觉得敬献帝的死和李家有关,李子柒气的牙根直痒痒,可是还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敬献帝驾崩,李家就是最大得利者,这个是事实,李家也只能顶着一脑袋的麻烦硬抗。
而李皇后如今算是终于高兴一些了,李皇后当年因为温端禾的事被敬献帝责备,派人追杀温端禾的人后来又神秘失踪没了音信,李皇后当时都要气疯了,很是摔了好些个东西,如今敬献帝去了,温端禾也不知所踪,碍眼的人都没了,李皇后成了皇太后垂帘听政,那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乐的李皇后感觉天也晴了树也绿了,花都比往日里鲜艳了几分,这掌握天下权势的感觉果然醉人,怪不得天下有那么多人想着登上高位。
陆宜春回了一趟将军府,为的是春耕之事,冀州府的府尹尹楣是陆宜春的心腹,否则陆宜春在冀州也不能如此的随意,陆宜春一向看中农事,只有让老百姓吃饱了饭才能说别的事,对于偌大的大周朝来说,吃饱穿暖也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
陆家军在冀州也有军田,由陆家军自己打理,陆宜春每年都会和尹楣商量春耕之事,两人商议着今年试试尹楣托人从海外弄来的种子,陆宜春也想看看海外的种子能不能在大周朝种植,还有改良农具一事,这个事之前陆宜春和鲁行商量过,这也算利国利民的好事,鲁行没多想就同意了,鲁行毕竟是行家,带着徒弟没几天就改良了好几种,就等着实践起来了。
陆宜春对农事这一块还是挺着急的,如今冀州也算是一块净土了,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可是别的州府就不太好了,就拿附近的几个州来说,抚州一直是地广人稀,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抚州没有藩王,也不引人注目,老百姓勉强能吃饱饭。
东南方向的香州也还将就,只是香州世家众多,官员繁杂,相对的苛捐杂税多,弄得百姓苦不堪言,还有正南方的裕州,临近横水河,去年闹了一场洪灾,朝廷也没怎么管,离着横水河最近的横岗府差点死亡过半,樟州更是乱的一塌糊涂,都让人不想提起,如今说起来就是江南的几个州府还好一些,毕竟江南是鱼米之乡,一直都很富足,而几位藩王的属地也是情况复杂,如今各地藩王都在充实驻军,有好些都是强征入伍的,灾荒不断,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好。
说起来实在是朝廷的税收太多了,再加上贪官横行,朝廷监管不利,半数官员投了李家的门下等等原因,陆宜春简直都不想提这个事,陆宜春觉得除非有大圣人降世,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大周王朝。
尹楣说完农事又提起了别的事,“将军,说起这个事也是个大事,如今从其他几个州来的灾民是越来越多了,府里的官兵有限,我怕人多手杂出了什么乱子,想借点兵镇着,还有灾民的安置还得要将士们帮忙”
“好,人到时候给你派来,你只要好好安置老百姓就行”
尹楣有些担忧,“将军,恕下官直言,咱们冀州的地方有限粮食也有限,咱们真的要接受那么些难民吗,咱们也没那个实力呀”
陆宜春面色凝重,“我知道你的难处,只是难民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冀州就说明已经没了别的出路才来的,还有一方面就是我打算再次征兵,不止在冀州还有抚州,抚州离着咱们最近,地广人稀,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到时候难民也可以往抚州那送些”
“那……抚州的府尹能同意吗?”尹楣这才明白陆宜春的打算,原来是把抚州划成了自己的地盘。
抚州只有几万的驻军,还是守军,主要还是府尹说了算,陆宜春气势勃勃,“放心吧,抚州的府尹是个清官,和我也有些交集,应该没问题,咱们上次也支援了抚州,还能说上几句话,这么安置总比更多的难民随意的流向抚州更好,抚州的府尹应该能清楚利弊”
尹楣跟着点头赞同道,“将军英明,果然神武不凡”
陆宜春摆摆手,“尹楣,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就别说那些漂亮话了,明天我就让承夏带兵配合你,先把流民送到抚州再说,我在加急给抚州府尹送封信”
尹楣轻施一礼,“那就多谢将军了,将军仁义,所有的百姓和流民也会感激你的“
陆宜春只求问心无愧,要的也不是什么感激,何况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和考量,“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咱们也确实没办法看着不管”
两人又是一阵无语,除了冀州,哪还有什么人管这些流民呀,连朝廷都不管了,下面的众人也就当做没有这回事,生死有命这时候真的变成了的一句实话。
第二天陆承夏带着人马把流民围了起来,众多的流民如有惊弓之鸟怕的不行,簇拥着抱团围在一起,尚家一群人就围在一起,尚宝抱着自家爹爹的大腿,看着威风凛凛的兵马心里怕怕的,“爹爹,这些人是要干嘛呀,看着好吓人”
尚桂强做镇定的拍了拍小儿子的头,“宝儿别怕,等会就知道了”
尚桂和旁边的大哥尚柏悄声说道,“大哥,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陆家军要把咱们撵出去吧,咱们的消息是不是出错了?”
尚柏在一个走商的朋友口中听说了冀州的事,说是冀州无灾无难粮食充足,而且陆家军就驻守在冀州,陆家将军一向仁义,一定能收留这些难民的,尚柏才带着全家投奔冀州而来,可是这只是听说,尚柏看着四周全副武的将士,心里也发毛了,毕竟这时候各个地方对待流民好像都不太好,尚柏怀里抱着自家的小女儿,只是小女孩面色不好,一看就是饿的,尚柏强做镇定,“别慌,看看那个军爷怎么说”
众多的流民拥簇在一起,一个个面色发黄,骨瘦如柴,给了陆承夏很大的冲击,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陆承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心里发闷说不出别的话,没一会尹楣带着人到了城外,尹楣看着大批的难民,酝酿了一会话语,扯着嗓子喊道,“众位百姓,我是冀州府府尹尹楣,众位稍安勿躁听我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