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头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但他却给自己洗衣服袜子，可以说照顾他无微不至。
如果他是个女人，或许白里川真的会动心，就算不动心，因为感激也会留在他身边，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白里川的思绪从往事回到现实，他双手在脸上狠狠揉了两下。如果没有他的钱，姑姑早就死了，自己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他想到此处，心软了。他拿出电话，拨了陈蓉的号码。
下午，陈蓉将花店关了，陪着白里川去美康医院看老魔头。
白里川给她打电话说要去医院看看老魔头的时候，陈蓉并没有感到意外。
去或者不去，无非就两个可能，她又知道白里川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她似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白里川会去。
到了医院，护士将他们带到老魔头的病房前，说了句“不要太久，病人需要休息。”就走了。
白里川买了一个果篮，又买了几斤山竹，他知道老魔头爱吃山竹。
自己第一次吃山竹也是在老魔头家，他当时见到那玩意儿都不知道怎么吃，还是老魔头剥了皮喂给他吃了。
陈蓉见白里川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便伸手敲了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那声音分明就是老魔头的，陈蓉无数次的听过，但此时此刻这两个字有些虚弱无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震人心魄的威慑力了。
他们推门而进，老魔头正歪着头看着门口。
白里川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的惊喜，或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吧？
白里川和陈蓉都没有说话，将水果放下，便站在病床前看着老魔头。
老魔头看见了那一大袋山竹，心中的喜悦真是无限欢愉，却也有无限的心酸。
他知道白里川只不过是可怜他行将就木而已，眼泪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
“你……你们来了。”老魔头有气无力的说。他撑着想要坐起来，但可能是因为手臂无力，半天也只将头靠在了床头。
陈蓉过去扶起了他，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上。老魔头说了声「谢谢」，又说：“你们坐啊！”
白里川半低着头坐着，目光看着老魔头的病床边，不说话，也不动。
陈蓉反倒是上上下下把老魔头打量个遍，她不敢相信眼前这枯瘦的满脸病容的人就是老魔头。
第151章
就让往事随风去吧
从前的老魔头就算走路都是昂首挺胸，好像某个国家的元首一样，睥睨天下。
可眼前这个人，眼眶塌陷，眼神暗淡，就连笑一笑都好想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老魔头的头发已经剃光了，她知道化疗会掉头发。
但想起曾经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如何爱惜自己的头发时，她的心突然有些悲伤和难过。
他是一个要死的人了，无论曾经多么厌烦他，憎恶他，在他死去的那一刻都会烟消云散了，永远的烟消云散。
陈蓉没来由的可怜起老魔头来，无论他多有钱，此时此刻也无法让自己再多活一分一秒，他的命就像紧绷着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裂线，而死神就拿着剪刀站在一边。
她知道老魔头一定有话想对白里川说，而那些话一定又不想让自己听见。她站起身，说道：“您好好养病，我先去外面。”
她看了一眼白里川，见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便又把她按了回去，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白里川自然知道陈蓉的意思，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老魔头，正犹豫要不要再站起来，陈蓉已经离开了病房。
“没想到你能来看我。”老魔头说。
白里川听他说话轻缓，还有点气息不足，心也不禁软了，小声「嗯」了一声。
“对不起……”老魔头仍旧有气无力的说，“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白里川抬起头，看着老魔头，只见他眼眶里噙着泪水，他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没有恨你。”
“我知道，你是讨厌我。”老魔头满是病容的脸上露出惨然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是该讨厌你，还是恨你，可也是你帮了我。”白里川说，“如果不是你的钱，我姑姑早就不行了。”
老魔头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又说：“如果我不死，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白里川明知道他的状况活不了多久了，但仍旧不想说违心的话，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老魔头叹了口气。
“我说了，我不恨你。”白里川说的是实话，他找不到恨老魔头的理由。
就算他一开恨过，他也早已明白，那些事都是自己愿意的，虽然那些愿意都是迫不得已，但老魔头始终没有勉强过他。
所以他不恨，他只是讨厌，讨厌被老魔头贪婪的抚摸，讨厌和他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他心里恐怕永远忘不了。
“可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我就会想起你……从前……”白里川脸色发青，站起了身，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会比老魔头先死掉。
老魔头见他要走，急道：“我要死了，能求你一件事吗？”
白里川转过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求自己什么事。
“你能抱我一下吗？”老魔头睁着那双可怜的眼睛说，“你从来没有抱过我。”
这个要求在白里川去别墅还钱的时候老魔头就曾说过，当时白里川什么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永远做不到；
白里川脸上青筋暴起，但他想：“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有恩，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过我。”
此时此刻，他心里有了一丝犹豫。
可白里川现在连碰他一下都觉得别扭，连呼吸着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到窒息，更不要说去抱他了。
他摇了摇头，冷冷的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白里川转身跑出了病房，出门的一瞬间，他大呼一口气，感觉自己差一点就憋死了。
没有看见陈蓉，他出了住院部的楼，在前面圆形喷泉池边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白里川平时不怎么抽烟，虽然陈蓉不讨厌抽烟，甚至说男人抽烟才有男人味，但白里川天生对烟没什么嗜好。
他学会抽烟还是因为老魔头的事，那时候他常常抽烟，一抽半盒，奇怪的是却没有烟瘾。
可能那个时候他抽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仪式化的习惯，大部分烟都在嘴里走个过场就被吐出来了。
他现在依然是那样吸着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了五根烟，才见陈蓉住院部的大楼里跑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陈蓉问。
我一定是找了个假女朋友！白里川心里笑了笑。
白里川没有回答她的话，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在椅子上，自己抱着她的胳膊靠着她的肩，就像一个有什么伤心事的小孩子。
陈蓉和白里川去看望老魔头后的第四天，老魔头就去世了。
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陈蓉在花店里半天无语，期间来了几拨买花的客人，问了几句见她发呆不回答，便都走了。
她曾经很羡慕老魔头，有钱有势，吃穿用度都是奢侈品，四十几岁保养得跟三十多一样，用的化妆品比陈蓉半年的工资都贵，觉得他活的比女人还女人。
可是现在他死了，孤零零的死了，生前没有人爱，死后也没有人想念。
老魔头下葬那天，陈蓉还是去了，毕竟是自己多年的老板，但白里川没去。
看着老魔头被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又被放在墓穴里，心中只觉一片凄凉。
那天微微的飘着细雨，陈蓉躲在以前的同事中间，突然看见墓地边的甬道上站着一个男人。
看样子三四十岁，一身黑色西装，举着一把黑伞，戴着墨镜，怀里抱着一大捧白色玫瑰花。
陈蓉在老魔头手底下工作多年，知道他最爱白色玫瑰，自己今天来参加他的葬礼，还特地从店里挑了一些好的带来。
凭直觉，那个人和老魔头一定有什么关系，陈蓉这样认为。
葬礼结束后，参加葬礼的人渐渐散去，陈蓉看见那个人独自走到墓地前，将玫瑰花放在墓前，手扶着墓碑，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陈蓉心想他一定在哭，他和老魔头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可人已经死了，就算他们的故事再哀婉动人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天晚上，白里川下班回来，陈蓉准备了好几样菜。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都是外面饭店买来的，因为每道菜色香味俱全，陈蓉做不来。
陈蓉倒了两杯香槟，举起一杯，笑着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白里川知道陈蓉去参加老魔头的葬礼了，听她这么说，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人生苦短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放不下的？
既然人生苦短，就应该放手去爱，去行乐，那在死的时候才够本。
第152章
我老公这么帅，怎么会没出息？
白里川将一杯香槟干了，说道：“说得好。咱俩喝点酒吧？”
陈蓉见他有兴致，忙去取了一瓶红酒过来。陈蓉是急性子，喝红酒跟喝啤酒一样，有时候喝嗨了还整杯干，就差对瓶吹了。
白里川以前不怎么喝红酒，和陈蓉在一起后，跟她学的，也整杯干，俩人跟拼酒似的。
一瓶红酒见底后，两人都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但他们俩酒量都不错，陈蓉就又开了一瓶。这一瓶喝了一半，白里川有点招架不住了。
陈蓉关了店门，将白里川扶到了小卧室里，给他脱了衣服，盖上一层薄被，自己也感觉脑袋和双腿都轻飘飘的，也换了睡衣躺下了。
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旁边的白里川轻微的哭泣，她还以为是做梦，定了定神，睁眼一看，白里川背对着自己，后背有些发抖。
陈蓉有些心疼，将他身体搬过来，搂在自己怀里。
白里川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身体抖动的更加剧烈。
陈蓉拍着他，像似一个母亲拍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白里川心中潜藏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经在怨恨和感激中徘徊，在屈辱和迷茫中挣扎，那是一种万箭穿心，刀山火海似的痛苦。
而现在这一切痛苦的来源死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压抑已久的心开始在一片兵戈铁马中涅槃，只是这种方式伴随着更大的痛苦，鲜血淋漓，熬过去了才是重生。
白里川哭够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些年郁积于心的所有阴霾一扫而空，他感受到了无比的畅快。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啊？”白里川仰头问道。
陈蓉知道他又重新活了一次，笑道：“怎么会？我老公这么帅，怎么会没出息？”
“除了帅，难道我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吗？”白里川问。
“身材好啊，简直完美。”陈蓉笑着说。
“还有呢？”白里川又问。
陈蓉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又说：“长得帅啊！”
“我除了长得帅，身材好，就没有别的优点了，是吗？”白里川擦了一把眼泪，叹了一口气。
“谁说没有……”陈蓉笑着说，“你还疼老婆啊！”
“疼人也是优点吗？”白里川说，“我就没点能力和才华吗？”
“有啊……”陈蓉笑嘻嘻的说，“比如那方面就很厉害！”
“你这个坏东西……”白里川抓着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蓉笑着往后躲，但在被子里移动的不是很麻利，一下子就被白里川牢牢的抱住。
两个人闹了一会，又安静下来。
“我一开始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陈蓉突然说，“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想和你每天在一起，我也说不清除了帅气的脸蛋儿，我还喜欢你什么，可就是喜欢的要死，一分一秒都不能没有你！”
白里川在黑夜里，听着这些软绵绵的告白，心情是难以言说的甜蜜。
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拥有这样令人沉醉的爱情呢？
自从那天开始，白里川就像重获新生一样。
陈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世界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看着他的时候更加感觉他周身笼罩着万丈光芒。
林千树到了西宁以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青海湖。他想蓝珊如果去青海，一定不会错过那座湖。
但他在那里停留了三天，将整个青海湖附近的旅馆酒店都打听了个遍，都没有蓝珊这个人。
那天他去一家饭馆吃午饭，后进来一男一女两个食客，两人发现四处都满坑满谷的，只有林千树这桌就他一个人，便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在得到没有人的回答后就坐下了。
林千树在外面惯了，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俩人也是出来旅游的，听他们聊了几句，知道是一对情侣，出来自驾游的，下一站要去可可西里。
林千树灵光一闪，他便和这俩人攀谈起来，很快便熟络了。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管见了什么人，给他十分钟，都能成为老朋友。
男的叫张政，女的叫徐娅，都是辽宁人。本着东北人在外都是一家人的不成文的规定，林千树成功蹭上了他们的自驾车。
张政是工程师，徐娅是设计师，两个人年初辞掉工作，开始环中国自驾游。
张政说起和徐娅辞职的举动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就好像他不是辞了一个工作，而是拆了一个定时原子弹。
林千树心想这年头这么多人都辞职旅行吗？
他做旅行社工作的，天南海北哪都去过，大概也能了解有些热爱旅行的人和第一次旅行的人的兴奋点，但辞职自驾旅行的人他见得不多。
“说辞职就辞职的人可不多，你们俩……”林千树在车后座竖起了拇指，“真棒！”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人压力都太大了，辞职旅行也不在少数。前几天我们在野牛沟就碰到一个不太出名的女作家，叫什么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