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儿说的,你是俺的亲闺女,俺能卖你换钱吗?”葛桂兰哄着三女儿,“俺这阵子手头太紧,以前存的那点钱都给你爸买补品了。这钱也不干旁的,就是补贴家里的生活费。”
“就知道要钱!要不是你上回没事找人家瞎闹腾,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秋月一味地埋怨着母亲,没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半点关系。
“俺咋瞎闹腾了?俺那不也是为了给你出口气嘛,咱们是「正当防卫」!”葛桂兰觉得自己很无辜,因为她是为秋月打抱不平才与亲家母起的争端。
虽然秋月一再说自己没钱,可还是被硬性摊派了死任务。
“你拍着良心说,你多长时间没往家里交钱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嫁人,把俺家的财运都给断哩!啥也别说了,这次必须带三千块回来!”葛桂兰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季秋月愁容满面的没了主意。若说她以前是上赶着往娘家送钱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属于被逼迫的,这种感觉着实令她不痛快。
自愿的和被迫的就是两种心情,一种如炽热的烈火,一种像三九天的寒冰。
“好老公,求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一趟吧!咱们当天去当天回来,行不行?”秋月撒着娇的摇晃着刘青山的胳膊。
“要回你自己回,别带我份儿!”秋月这些招式已经用过了无数次,刘青山早已对此具备了免疫力。“还有啊,你也别打孩子的主意!”
“你们都不回去,我自己回去多没意思啊!再说……”秋月讨好的对青山笑着,“再说我自己也没钱啦!”
“没钱的时候就想到我!也就是说你要是有钱了就不会想我!”刘青山笑了,“那我宁可你没钱,这样就能总想着我啦!”
秋月可没心思开玩笑,她现在就想知道老公能给自己拿出来多少钱,或者说是能从他大哥刘青云手里拿过来多少钱。
刘青山看透了媳妇的心思,明告诉她:“我不可能跟大哥大嫂再要钱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佟铁山为了截断季家的索取途径,不惜跟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这一点令刘青山非常佩服,觉得只有干大事业的人才会有这种魄力与手段。
但这种方式他又学不来,自己不可能为了逃避老丈人家的纠缠跟父母兄嫂断绝关系,现在除了硬接招也没其它的办法。
看到老公的态度秋月急得两眼冒火,眩晕症差点没犯了。
刘青山见媳妇急得不成样子,心里一软,再一次缴械投降。
“给你,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他把口袋清空,将钱全都交到了秋月的手里。
秋月数了数,不禁泄了气。她哭丧个脸道:“才七百呀!这够干什么的?”
“七百还嫌少!我兜里一共才这么多钱?”刘青山伸手要往回抢,“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拿回来!”
“我要我要!”秋月躲身跑开了。她算了一下,除了路费外,再加上买些东西,至少还能交给娘家五百块钱。
然而当这来之不易的五百块钱被交到葛桂兰的手里时,却激发了她的疯病。
“你特玛当俺是要饭的叫花子哩!原本应该让你拿五千块钱来着,可俺这当娘的心肠软,知道心疼你,才给你打了六折!
你倒好,直接就特玛给俺干到一折啦!就算是买个物件也不能这么砍价的吧,更何况是骨肉亲情!你特玛还是俺亲生的吗?白眼狼一个!”她扯着嗓门对秋月大骂着,跺脚甩头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大猩猩。
“妈你先消消气,三妹拿的也不算少了,就别难为她了!”小敏在这时候跳出来为秋月求情,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滚一边子去!别特玛哪有事儿哪到,这里显不着你欠儿!你要是有心的话,就赶紧回娘家给俺弄五千块钱来!”
葛桂兰歇斯底里的叫嚣着,直接将儿媳妇给骂立正了。此时的她癫狂如魔,谁也劝不了,就连躲在墙角的秋菊也不敢吭气动窝。
秋月一时竟被骂懵了,她嘴唇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出话来。“从我外出打工到现在,这么多年我哪次给家里少拿钱了?尤其是结了婚后,我跟青山就没攒下过钱,还不都是全都孝敬给了你们?”
她委屈万分的说道:“你嫌我这次拿的钱少,可你也得看看我跟青山一共才有多少钱呀!我不上班,他干的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挣的又不多,哪有那么多闲钱给你们!别看就五百块,就这还不知道是怎么给你凑上的呢!我容易么!”
“你不容易那俺就容易啦!”葛桂兰又是一声尖叫,“俺含辛茹苦的把你给养这么大,你孝敬俺这么点钱还要抱屈喊冤的,真是太「委屈」你咯!”
“我也没跟你抱屈呀!我只是把实际情况说出来而已。我跟青山没钱,这是事实!你一张嘴就让我们拿个三千五千的,换谁能受得了呀!
我们现在吃穿住行样样都得靠青山他爸妈,自己连个存折都没有,哪能回回给你拿那么多钱来。况且我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她吃喝拉撒睡哪不得用钱?”
秋月受够了老娘的歪劲儿,她把积攒在心底里好长时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你就是个猪脑子!”葛桂兰喷着唾沫星子说道:“你们俩没钱能咋的,你不是还有公公婆婆么,不是还有大伯子大伯嫂么,把他们的钱给整来不就有钱啦!”
“总跟公公婆婆要钱算是怎么回事,我还想要脸哪!”秋月确实被她娘给骂成了猪脑子,糊里糊涂的就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这句话无异于就是一大桶的汽油,搂头就浇在了葛桂兰正在猛烈燃烧着的怒火上。
“你特玛说这句话是啥意思?啊!你说,你这是啥意思?你是不是在变着法的骂俺臭不要脸呢!”葛桂兰用手里的钱指着秋月问道。
此时的她脑门子上青筋暴绽,两只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完全进入了魔怔的状态。
“你特玛的要脸,俺也要脸!俺这就要脸给你看看!”她说着竟双手一较劲,把手里的五百块钱给从中间撕开了。
然而这还没完,她又一鼓作气将已断成两截的钞票给撕个稀碎,最后一抬手,把这些废纸屑向秋月的脸上摔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被葛桂兰的举动给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就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在原地。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季秋天如死了亲娘似的猛嚎了一嗓子,“哎哟妈诶——你咋还跟钱过不去呢?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钱有仇啊!你说这钱让你说撕就给撕了,白瞎啦!”
季卫国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双眼满含热泪的对老伴儿骂道:“败家娘们!你们娘俩咋吵吵俺不管,可你撕钱干啥?你说你把这钱给撕得稀碎稀碎的,俺的心哪,也都跟着碎咯!”
只认钱不认人的他也顾不上老婆是不是在发狂了,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些碎纸屑还原成为完完整整的钞票。
“都站着别动啊!免得走路带风把钱屑子给拐跑咯!”他趴在地上对大伙喊道。
“这事整的!都别傻站着啦,快过来帮忙捡哪!”秋天也趴在地上,死命地用力搂着碎纸屑,差点连地板上的漆皮都给撸下来。
“妈……你……”秋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碎屑,又指了指老娘,被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别特玛叫俺妈!算啦,俺也不配当你妈,你趁早滚犊子,看谁好就认谁当妈去!”
葛桂兰喘着粗气,一屁股又坐回到沙发上,就像似刚刚负重跑了五公里的越野。
“好!我这就滚!”秋月一字字咬着重音说道。
她强忍悲伤的要去抱秋菊怀里的小美瑶,可是刚一转身,就天旋地转地犯起了迷糊,伴随而来的就是反着胃的要吐。糟糕,这是要犯眩晕症!意识尚清的她心里一紧。
秋月想要扶墙站稳,身子却不听使唤了,接着一阵巨大的眩晕袭来。
她觉得自己正旋转着摔入一个无底的黑洞里,没有尽头的一直向下坠落着……
“秋天!秋天!快过来搭把手!”秋菊一见三妹不对劲,赶紧上前要扶她起来,并招呼着二弟过来帮忙。
“哎呀!没看俺正忙着呢!小敏你去帮大姐一下,不行就给秋季打电话,让她别在外面喝了,赶紧回来!”秋天正趴地上捂着钱渣子,没功夫管秋月,便支使着媳妇。
“这可咋整啊?是送医院还是叫救护车呀?”小敏一边手忙脚乱地搭着手,一边问大姐秋菊。
“都不用,给她拎床上去!”秋菊仗着身大有力,与小敏一起将秋月给弄进屋里的床上。三妹身体的底子不好,打小就有这毛病,所以对她来说也是见怪不怪。
第128章
婆媳冲突的代价 02
小美瑶从姥姥发疯骂人时就被惊到了,尽管大姨一直在哄着也是哭闹不止。
现在她看到妈妈倒在地上更是吓得不轻,哭喊变成了嘶叫,小脸也被憋成了青紫色。
秋菊怕孩子憋坏了,放下三妹后就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边拍抚着她的后背边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大女儿的这个举动又成为葛桂兰发飙的由头,她张嘴就对着秋菊骂道:“你抱孩子哄是啥意思?显得这个家里就你会当好人呗!玛个X的!”而秋菊也似乎从小就被骂惯了,根本就没把母亲的态度放在心上。
伴随着大家来回走动以及出出进进开关房门所产生的风力,地上的钞票碎屑也被扇得到处都是,有一些甚至都飘到了沙发和柜子的下面,这无疑给季卫国和秋天爷俩的捡钱工作又增添了不少的难度。
“不是告诉你们都别乱动了吗?净特玛添乱!”季卫国气得直拍大腿,一口气没上来,屁倒是被拱出来一个。“别跟没事人儿似的,过来帮着捡钱!”他对老伴吆喝着。
“去一边子!要捡你自己捡,俺才不惜的为这点破钱弯腰撅腚!”葛桂兰摆出个大义凛然的造型。
像她这种尊贵的身份,怎么会为了区区五百块钱就像个王八似的在地上乱爬呢!
秋月只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就挣扎着坐起来。“先别起来,你再躺会儿吧!”秋菊想扶秋月,却被她给推开了。“我死不了!”秋月说着便下了地,抱起孩子踉跄地向外走去。
因为害怕秋月出意外,秋菊和小敏就一路紧跟着也往外走。
她们一边拉扯一边劝着,就在快要走到小区的大门口时,秋天也追了出来。
“等等!三妹等等!”秋天一边呼喊着一边狂奔而来。他与其说是在跑还不如说是在滚,旁人看来,只当是一个大肉球正在朝着秋月等人的方向滚去。
“秋月啊……三妹诶……”秋天跑到秋月的身边已经气喘吁吁说不出话了,他用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给倒匀。
看着二哥急切的神情,秋月不禁心头一热。心说到底是我的亲姐姐亲哥哥,他们的心里面还是装着我的,一股手足亲情油然而生。
缓过劲儿的季秋天对三妹说道:“咱妈跟你置气是她不对,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俺这个当哥哥的替咱妈向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面去啊!”
秋月听了热泪欲出,她正心存感动呢,秋天又说话了:“她是她,俺们是俺们,这往后的日子还长,俺们兄妹还得处下去呢!你可别因为跟咱妈较劲就不搭理俺们啦!”原来这就是秋天急忙忙追出来要对三妹说的肺腑之言。
秋月不顾大姐和二嫂的劝阻,执意坐上了返程的客车,她强忍着眩晕带来的不适之感,一路上强打精神支撑到了家。
这是她回娘家逗留时间最短的一次,从进娘家门到出娘家门还不足一个半小时。
她期待着回到家里能够得到老公的安慰,然而青山还没下班,等待着她的却是婆婆那张冷冰冰的脸,原来这又是她老娘的杰作。
就在秋月回来的路上,葛桂兰的电话就已经提前到达,并对刘家老两口进行了声讨,而这回接电话的是刘翰林。
葛桂兰先是以低沉的声音对刘翰林说道:“亲家公,俺家闺女好端端的就被你们给搞策反了,你们真是好手段哪!那么听话的孩子就愣是让她背叛了自己娘家,你们这文化人真是没白当,俺佩服你们!佩服你们刘家人有头脑,杠杠的,谁也不好使!真够绝的!”
接着她突然换了个异常尖锐的花腔高音对着电话筒吼道:“你们家人全都特玛一肚子坏水,真特玛是生命不息坏水不止哩!你们家全都不是人造的!都特玛不得好死!”
刘翰林的耳朵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立即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免得干干净净的耳朵受到那些不堪脏话的污染。
他和老伴刚从机场回到家,屁股还没等坐稳,就被儿媳的老娘隔着电话莫名其妙的臭骂一顿,真是无辜又无奈。
秋月在婆婆的冷言冷语中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并不知道娘家妈又给自己惹了祸,只觉得是今天点子太背,无论谁逮着她都要欺负一通。
她从药箱里找出治眩晕的药,没用喝水就把药片嚼着给咽进肚里。
秋月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以毒攻毒,嘴里有了苦味心里就不显得苦了。
旅途的劳顿与激烈动荡的心情交织着,搞得她浑身的无力,只是一松劲,她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是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这些不适之感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更加的强烈,并且又新增了一种压抑的情绪。
这种压抑是来自于狭小空间给她造成的视觉冲击。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得让她感到窒息,小得令她要抓狂。
这屋里除了一个柜子和一个梳妆台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大床。
在这张大床的一侧还摆放着一张小床,那是刘美瑶的地盘。
秋月又产生了要呕吐的感觉,她吃力地坐起身,挪到了墙角处的小椅子上,直眼发呆地看着这间屋子。
“这也叫屋子?”她不禁抿着嘴唇苦笑。这个小屋里除了床就是床,只剩下两条豆腐块大小的空间。人在这屋里想要走路都得学黄花鱼溜边,因为地方都让床占了。
“这也叫家?”秋月双手捂脸的叹息着。所有的不如意都拧巴在了一起,将她的脑海搅和得一塌糊涂,令她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