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停拿手帕擦着汗:“哪里有什么内幕消息,我不过是牵线搭了次桥,全凭人家自己有本事。”
随后,他又像早有预见似地感叹:“不过当初,他明明好深情地讲过,已经有心上人,现在居然又……看来任谁都抵挡不住千亿嫁妆的吸引力……”
吴总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被陆司麟抓住,一叠声追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
夜色渐深,年长些的客人们大多散去,年轻人变得更加疯野,泳池像被无数支冒着气泡的啤酒、香槟填满,在灯光下荡出金棕色。
庄律森依旧被许多人环绕着,因为不确定他会否真的成为陈家的乘龙快婿,走上人生巅峰,表面上人人都在谨慎观望,敬酒搭讪的人潮水般去了又来,不知道的,恐怕都要错认他是哪场婚礼上备受瞩目的新郎官。
陈棠苑重新回到会场,站在泳池二楼的露台上,俯视下方灯红酒绿的景象。
陆司麟走过来,与她一并站在阴影里。
“没想到陈小姐,早就见过我哥哥了。”
陈棠苑手臂搭在扶栏上,由低至高地侧过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来人:“你哥哥?”
她疑惑地想从陆司麟脸上寻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那副本就略有肖似的五官,在这一刻的霓虹光影里,不知为何更有叠加的确凿感。
陈棠苑理智地分析着他的话,摇头嗤了一声:“陆先生可是陆家长孙,就算要胡编,也该编出一个弟弟。”
“原来陈小姐真的还不知道?”陆司麟挑起眉,随后又了然地笑笑,“不过也可以理解,对于并不信任的人,他总是不会全盘托出的。”
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旧资料,指向陆老爷秘密遗嘱上不曾对外公开过的一个名字,又翻出唯一一张兄弟两人一并入镜的抓拍照。
“其实我们小时候,比现在更像。”
陈棠苑推开递过来的资料,道:“陆先生,我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很清楚既然他的身份从未被你们陆家公开过,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既然你们互不承认彼此的关系,他不愿意告诉我,是他的选择。”
陆司麟看她不为所动,耸了耸肩,将资料折起来插回口袋。
“真是纯真善良,但陈小姐也不是第一个甘愿为他付出,不计回报的人,看来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的确很能骗到小女孩。”
陆司麟打起手势,指向站在庄律森身边的安娜和里奥。
梅仑家族这两位成员与他的关系显然比想象中更密切,十分自然地替他接过高脚杯,帮忙挡下一些伸到眼前的酒。
“他一路以来都是靠着女人上位,过去是梅仑小姐,现在轮到你,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每个人在知道真相后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帮他,哪怕全在为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做垫脚石。”
“坦白说陈小姐,我对你的确另有所图,但他接近你的目的没比我好多少,甚至,更恐怖。”
陈棠苑扯起嘴角:“安娜喜欢他,我早就知道,至于另一位莫须有的最爱,希望陆先生可以多提供些具体信息,故事要讲得足够逼真,我才有可能相信,不是吗?”
“好一个情比金坚。”
陆司麟拍起手,简直要为她的镇定喝彩,话里甚至带了些同情:“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风光无限,你以为在他的低谷里,是谁支撑着他度过来的。”
“是梅仑小姐?是你?”陆司麟伸出食指摇了摇,“是他真正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你们女孩子常形容的那叫什么,白月光?”
“说够了?”陈棠苑波澜不惊地笑着,“如果想凭此挑拨我们的关系,未免过于天真,但也多谢陆先生倾情告知,具体真相,我会一条条找他问清楚。”
陈棠苑说完,转身下楼。
短短一弯弧形阶梯,窄窄一片热带花园,陈棠苑慢慢穿过去,头脑里冗杂地填满难以处理分辩的新信息,关于她眼前的那个人。
她并非全程坚信不疑,可当她走过去,握到他的手,熟悉的温度顷刻令她平静下来。
“苑苑。”他看着她,收紧手臂,笑容里带了些微醺的朦胧感。
“喝了多少酒啊?”她把双手搭在他肩上,下巴抵上去,假装嫌弃地撇撇嘴,“难闻死了。”
但她不肯放开他,抬起手肘低头就着他手里的酒杯喝掉了剩余的酒。
空杯子才放在托盘上,新的一支又递了过来。陈棠苑主动接下,捏在手里晃了晃,问:“这支谁递的?”
眼看她把酒喝完,就要把人带走,立刻有声音道:“大小姐,不至于这样扫兴吧,我们刚才的话题只讲了一半,这就走了?”
陈棠苑道:“不如我陪你聊?”
她才举起杯子,便被庄律森迅速抽走,低声在她耳边商量道:“别担心,里奥也在这里,让林泽先送你回去好吗?”
他居然还能保持清醒,陈棠苑直起身,朝喝得两颊都已泛红的里奥看了一眼。里奥挥了挥手,音调混重地招呼她:“好久不见,玫瑰小姐。”
这架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看着谁。
“你们老板,之前有喝醉过吗?”坐上林泽的车后,陈棠苑询问道。
“至少我没见过。”林泽摇头,“他几乎不喝酒。”
“其实今晚喝得也不算多,我们这边的人一直在帮他。”林泽又安慰道,“不过,只要是陈小姐几个哥哥递过来的,他全都自己喝了。”
“知道了,走吧。”陈棠苑已经换回了轻便的服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腕骨上的珐琅手镯。
回到贝沙湾,陈棠苑没有回自己家,去了庄律森的房子里等他。
在深宵寂静里,她一句句梳理着陆司麟的话。曾经她多期待他可以是某个神秘大家族的成员之一,可事实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她一时竟不知他也是陆家人这个戏剧性的身份,于他们的未来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难怪对于她未曾预告过地恋情公开,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失措的。
到底还是她太冲动,太一意孤行了,她从未考虑过他可能会有苦衷。
这一想便想到凌晨。
房门解锁的声音响起时,陈棠苑已经趴在茶几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听到玄关处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揉着眼正要坐起来,庄律森已经独自走入厅内,目标准确地寻找到沙发坐下,又摸索着打开了扶手边的一盏落地台灯。
沉寂的屋子亮起一小束橘黄的暖光。
他斜倚在沙发一角,整张脸被光束柔和地笼罩,成为视线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陈棠苑点亮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又看他扯开领结,对着衬衣最上方那粒扣子反复尝试了几次都松不开,动作拙顿得有些好笑。
她拿开他的手,替他解开扣子。感受到她的触碰,他费力地睁了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在疲倦里失去焦距。
“庄律森?”陈棠苑拍拍他沉热的脸颊,他却毫无反应,温驯地阖着眼,一只手近乎失去力道地虚握着她。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陈棠苑看不懂,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管了,还是先去倒杯水。”
她的手腕才抽出来,他却又一次睁开眼,反应激烈地控住她,将人重新拉回来,毫无缝隙地扣在怀里。
沙发承载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软软的陷下去。陈棠苑毫无防备地摔跌在他身上,听到他闷哼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后背的骨头磕到。
陈棠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先前失去的力量在这一刻却都回来了,从身后锁抱着她的前腰。
“别动,让我再抱抱。”
陈棠苑蓦地定住,任由他像藤蔓一样缠抱上来。
他小心翼翼到,连吻她都舍不得,只是从后环拥着,下巴抵在她发间,小幅度地挨蹭,带着酒意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后颈。
似乎确认了她不会消失,他的手臂稍稍松下来,动作里也没了起初那种奇怪的慌乱。
他嗓音被热意灼得有些沙哑,莫名带着点欣慰夸道:“宝贝今天这么乖。”
陈棠苑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无法从措辞里判断他是不是正对着她说话。
不受控制的,那些被陆司麟挑拨的话语漫上脑海。她不相信这种可笑的阴谋论,她能从每时每刻的相处里感受到他对她的疼惜。
可这一刻她却不敢细想。
他会不会真的有一个,真正渴望,却又得不到的,白月光?
支撑他度过低潮期的深宵冰冷,漫漫长夜,无可替代地盘踞在他心中。
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她挣扎着想要离开,逃避着,想着只要不去深究,就不会为此介怀。
可她又听他说道。
“再等等我,好不好。”
“不要喜欢上其他人。”
他的语调模糊,可她依旧听出一种虔诚的恳求。
话说到最后,似乎都染上沉重的鼻音。
像审判的钟声终于敲响,她竭力驻守的防线在这一秒尽数坍塌。
作者有话说:
《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其实……挺甜的……对吗?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5瓶。
◎最新评论:
【甜是甜就是你女儿可能想将你儿子撕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花撒花花】
【本文自此从陈棠苑的森森仔,变成“钮祜禄苑的宰森森”,嚯,刺激了】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告诉我,下一章也是甜的对吗?而且很快会来。】
【希望不要虐!】
【不想在玻璃渣里找糖吃,大大下次能直接把糖送到嘴边吗,不然我跪下来求你(不是)】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希望不要虐鸭,下一章可以快点嘛哈哈】
【撒花撒花】
【断在这个地方希望下一章能快点,不要等】
-完-
第90章 、迟迟年月
◎难耐这一生的变幻。◎
宿醉后的昏沉感仍未完全散去。
庄律森把手覆在眼上用力按了按,逐渐适应从窗外铺进来的敞亮光线。
茶几上孤单地摆着半杯水,放置了一夜,热水早已转凉,带着些微涩意,他未有多想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双手合抵在额前,开始断断续续拼凑着昨夜情境。
昨夜散席后,应该是林泽送他回来的,模糊的意识至此便生硬地卡住,进门之后的记忆已经完全断了片,怎么努力也拼不完整。
再能想起的画面里,只剩下陈棠苑。
甜梦里短暂的温存总无法持续太久。
与过去无数个颠倒黑白,气温湿度迥异的夜晚一样,午夜梦回时捕捉到令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总教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如今清醒后再度确认,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这样的事实令他满足又放松,光是想想,就已经感觉到被治愈。
庄律森将电量快要告罄的手机从西装口袋里翻出来,最后一条信息是来自陈棠苑的未接通话,时间落在昨夜零时前后,大概是想询问他到家没有。
头一次,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复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此发脾气。
他带着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宠溺神色,将电话回拨过去,却始终只听到一片拖长的忙音。
将手机放去充上电,他快速地冲澡洗漱,再坐回来时,屏幕依旧是空荡的,换作往日,只要她看到觉得有趣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分享给他。
他不免开始感到紧张,最怕她会出什么意外,冒昧地打了电话给方靖莘。
方靖莘答应帮他联系,问过工作室的助理,Cici说她早上来过一下,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说话做事都死气沉沉,没呆多久便说有事出去一趟,具体去了哪里没有讲。
但在此期间发消息问她工作上的裁决,她还是有回复的。
“会不会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临时回去休息了?”方靖莘猜测道,“Cici说,她是联系家里司机过来接的,应该不会有事。”
“知道了,有劳方小姐。”
庄律森收了线,心中无形绷紧的弦却无法再放松下来。
这时候他又想,其实公开也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她,无需再通过旁人。
尽管他的计划因此被全盘打乱,各方狙击的枪口很快就要转而瞄向他,还要被推到明面上,与陆家人针锋相对。
但只要她开心,这些都没关系。
*
陈棠苑当然不开心。
她抱着鲜花坐在外公的墓前,被无数种复杂情绪淹没。
起初还能安慰自己,可越整理就能填充出越多细节,从刚刚遇见开始,不断处心积虑制造的巧合。
虽然不愿承认,虽然长辈们的叮咛总是逆耳,可句句都是历经世事后淬炼出的金句警语。
他们的世界里,对谁好都是有条件的,没有人真的不索求。
凭他这样丰富的手段,怎么会不知道她有一份人人觊觎的嫁妆,怎么会不知道娶到她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他用了更迂回更深情的方式,她便在他营造出来的温情脉脉中失掉戒心,忽略了他身上太多的疑点。
这样一想,鼻尖立刻酸涌起来,又被自己死死忍下去。
没有。
她没敢奢求过一生一世,她不过是想要坚贞不渝。
至少不该是始于一个谎言。
“外公,你是对的。”陈棠苑抚摸着墓碑上那张窄窄的黑白照片,嗓音哽咽。
“你当初坚持给我留这份嫁妆,就是希望我不要轻易相信真爱至上,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妈妈那样幸运,凭一腔孤勇换来真心。”
“可我还是那么傻。”
她无措又难过。
他分明给过她无数的情动时刻,快乐、浪漫、幸福、甜蜜。
每一段都无以伦比,值得珍藏。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