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我们所有人上去找,总能找到的。”
“你看不出来这女的在阴赵暄和吗?”
徐涛:“徐时!”
酒店门口乱成一团,经过的客人频频回头打量。
周继光跟沈长风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这番景象。
周继光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
沈长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看见正中央虎着脸的徐时,再找了一圈,脸色慢慢沉下来。
随后周继光就看见沈长风快步过去。
徐时还在骂,沈长风的声音打断她:“赵暄和呢?”
他的第六感是赵暄和出事了,因为徐时的表现十分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把对面的人撕碎。
果然,徐时指着宋之佳鼻尖冷笑:“她!她把暄和一个人丢山上了!现在电话也打不通。”
沈长风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下一秒,人已经冲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徐时在身后喊。
“山上。”沈长风头也不回。
他走得匆忙又慌乱,徐时连忙抢过宋之佳的手电筒跑过去塞给他:“暄和交给你了,我在这儿等,也许她自己找回来了。”
“好。”沈长风拿过手电筒就走。
赵暄和缩在树下,尽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冷静了会儿,她站起身捡起手电筒找路。
夜里的路看在眼里几乎一模一样,建设许久的信心再次以退潮般的速度消下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又走了十来分钟,她又在一棵树下坐下休息。
实在走不动,那就等人来找,徐时等会儿肯定能知道她没回去,对,不用怕……
赵暄和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分析现状,她捡了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罗列各种备用方案。
写了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出声喊她。
“赵暄和。”
是熟悉的嗓音,不过很是沙哑,甚至有点抖。
朦胧月光下,那人靠近,轮廓熟悉。
她就这么僵住了。
“赵暄和……”沈长风打着手电筒,站在她身前半米处,微微俯身看她。
赵暄和仰着头望向他,眼底越来越酸涩,本来酝酿发酵得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发的委屈与无助,就这么沉溺在他黝深的视线里。
她丢了树枝,拍干净泥土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沈长风,你的手电筒快没电了……”
“我知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
“山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他慢慢垂下眼帘,低声道:“别哭了……”
赵暄和在最害怕的时候没落泪,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沈长风替她抹干净眼泪,长臂一揽,将人小心地护进怀里,哑声道:“不怕了……”
“沈长风,我刚刚摔了一跤,脚疼。”怀里的人哽咽出声,泪水浸透他的衣服。
“上来,我背你。”他蹲下身子。
将人背好,沈长风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背上赵暄和打着手电筒,堪堪能照亮脚下。即使依旧置身黑暗,她一颗心却平静下来,看着男人宽大舒适的背脊,她的脆弱和无措刹那消失无踪,内心安定又踏实。
赵暄和忽然又想起什么,垂在两侧的脚轻轻踢了下沈长风的小腿,问:“给你讲个故事要不要听?”
沈长风的声音闷闷的:“别乱动。”
片刻前还在哭的人,转眼间又活泼起来。想到这里,他嘴角一点儿一点儿扬起来,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哦。”赵暄和又轻踢了他一脚。
“听。”
赵暄和重新高兴起来。
下山的路反正又长又寂寞,她就靠在沈长风背上将那小姑娘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讲完,她兴致勃勃地发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啧,你真的太闷了,你现在怎么这样啊?”赵暄和手里的手电筒彻底熄灭,她重新打开另一个。
光线再次亮起的时候,沈长风说:“那个书生一定会后悔。”
“是吧,我也觉得。”赵暄和哼了声。
沈长风停下将人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前。
月色洒满林间,也不知是谁的心跳乱了节奏。
赵暄和不敢贴沈长风太紧,夏日衣衫薄,她担心自己悄悄生出来的小思绪会通过心跳偷偷告诉他。
她侧头无声地笑。
此次山行,没有遇见什么红衣美艳的猎户姑娘,却遇见了故事的另一面。
白衣书生跨越艰险山路,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
温柔夜风里,他俯身朝她伸出手,拉住,再也不想放开。
第六章 他情有独钟的赵暄和
龙吟社进行了人事调动,宋之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调到了徐时这组,两人都是主编,一山容不得二虎。
“我觉得宋之佳在针对你。”赵暄和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你真没得罪过她?我说的不是平时随意开个玩笑的那种,比如在某个重要的事上,你仔细想想?”
“你可太天真了,今天姐姐就给你上一课。”徐时撑着下巴慢悠悠地道,“在职场里可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只要你挡了人家往上爬的路,在别人心里就该死,懂吗?”
“真是,小孩子家家的还挺天真。”她嘲笑赵暄和,“总编快退了,宋之佳在跟我争位置呢,可我手下不是有个特懂事的你吗?”她趁机摸了一把赵暄和的脸蛋。
徐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赵暄和被沈长风背下山,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沈长风全程黑着脸,连徐涛都惊呆了:“我的天,老沈这是爆炸生气呀,我还没见过几次他这样呢。暄和说跟他住在一起很和谐,这话我真的信了。”
徐时捕捉到什么,问:“跟沈长风住在一起?谁?赵暄和?”
“是啊。”徐涛惊讶,“暄和没跟你说?上次她找房子,我手上正好闲置着一套房子就租给她了。不过后来发生点事,沈长风跟暄和就成了合租关系。”
……
徐时记得这茬儿,只不过回来忙着跟宋之佳新账旧账一起算,没抽开身问,现在可算腾出时间来“审讯”。
“沈长风到底跟你什么关系?我之前竟然信了你的胡话,什么普通同学,普通才有鬼!”
赵暄和投降般认输:“姐姐你小点声,这是公共休息室,整个社的人都快听见了!”
徐时压下声音,好奇道:“以前有过故事?”
“没有。”赵暄和垂眼,叹了口气,“我高中时期喜欢过他。”
“现在不喜欢了?”
“不知道。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太久没见了,我担心是以前的情绪在作怪,再加上我那本书……”说到这儿,她戛然而止,慌忙去看徐时。
徐时感受到异样,挑了挑眉:“什么书?”
赵暄和:“……”
故事特别长,赵暄和从未想过某一天会亲口讲给一个局外人听。年少的遗憾像极了不够辣喉的烈酒,喝进去没有期待中的舒畅,将说未说的话随着那酒卡在喉头,最后变成算了吧,这样也好。
徐时听完完全震撼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沈长风知道后会不会告我们侵权?”
真不愧是资深编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赵暄和翻了个白眼:“他不会知道的。里头除了故事情节跟背景,其余的一概换了,连名字都不同。”
徐时感慨万分:“我虽然不知道你对沈长风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沈长风对你绝对有感情,那些特殊对待跟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也许是对一个老同学的照顾呢?”
“人一辈子老同学只怕数不过来吧。”徐时轻笑,“不过感情这事勉强不来,要等你自己看清。”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到办公室,自从宋之佳搬进徐时的办公室,徐时就不爱在里头待着,可赵暄和办公室里的徐涛又感冒了,从上班咳到下班,为了保持健壮的体魄跟宋之佳互掐,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老实在自己办公室待着。
“这几天市里流感太严重,要不暄和你还是去徐姐办公室里办公吧,我担心传染给你。”徐涛躲在口罩后头,声音闷闷的,语气愧疚。
“不要紧,我从小身体就好。小学有一年遇上大规模爆发腮腺炎,周围同学全都染上了,就我没事。”赵暄和随意道,“就普通一流感,再来十个你我也没事的,放心。”
徐涛眼里的愧疚立时转为浓浓的敬佩与感激。
但是赵暄和没料到,白天刚吹完牛,晚上回家就惨遭打脸,倔强了二十多年的体魄终于跪倒在这次来势汹汹的流感面前。
赵暄和本来只是嗓子不太舒服,洗完澡出来后,这种不适感迅速升级,头晕晕乎乎的,脸也红得厉害。她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最后眼皮子越来越重,像被一只大手拉入黑暗。
过了好久,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摇她,边摇边喊:“赵暄和?赵暄和,别睡了。”
她脑袋一片混沌,喉头似在燃烧,眯着眼抻着脖子努力去看,只见沈长风拎着公文包弯腰蹲在她面前,刚下班回来。
见她醒了,沈长风丢下公文包就去扶她:“怎么在这儿睡,空调还开这么低?”
他去茶几上拿遥控器,没想到手才移开,赵暄和的身子立马往旁边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沈长风手臂上传来的触感滚烫,愣了一瞬赶紧把赵暄和扳正对着自己。
赵暄和脸颊上两团烧红,呼气声又长又喘,喷出阵阵热气,不用再去探额头,沈长风就判断出她在发烧。
想起来最近医院送来很多流感患者,他心里“咯噔”一声。
“赵暄和,听得到我说话吗?能不能起来,我们去医院。”
本来还烧得厉害、什么反应也没有的人忽然就扯住他袖口,直摇头:“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不想挂水也不想打针。”
赵暄和怕打针怕疼,这点沈长风是知道的。
高三入学时有例行体检,其中有一项是抽血化验,他排在赵暄和后面几个,目睹了女生跟医生打了七八分钟的太极,最终却还是在针管亮出来时落荒而逃。
他当时笑了好久,笑到赵暄和不理他了,后来连买了一个月的早饭才把人安抚好。
她不仅胆子小,还挺爱记仇。
沈长风把人抱到卧室躺下,随后关门出去,等再回来时手上搭了条毛巾。他看着埋进被子里的人,冷着声音说:“赵暄和,把脑袋钻出来,你还发着烧,不要命了吗?”
“我不去医院。”即使赵暄和脑袋糊涂,这点倒是记得挺清楚。
沈长风把人从被子里揪出来,将湿毛巾盖上她脑门,又拍了一下,才说:“不去。”
她哼了一声,似乎放心了,一脚把被子踢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想吃点什么?”沈长风坐在床边,把小绒毯抖开盖在她身上。
赵暄和的声音闷闷地从毯子下传来,碎碎念:“我想吃蒜蓉小龙虾,还有楼下那家的小笼包。”
“那就喝粥吧。”沈长风仿佛没听见,起身,“我去给你买药,再烧下去要烧傻了。”
粥,也行吧……
赵暄和没精力跟他抬杠,头一偏,养神去了。
小区楼下有家二十四小时药店,值夜班的女店员十分无聊,正撑着脑袋坐柜台后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突然店门被推开。
门铃叮咚一声响,她边抬头边说:“欢迎光临,请问要买些……”
见到来人,她顿时失了声——
从门口走来的男人不仅气质好,长得也好。
“你好,我买退烧药。”他说。
“啊,行行行,我们这儿……”
男人却突然打断她,嗓音低沉悦耳:“布洛芬,阿司匹林,再拿瓶医用酒精。”
女店员许久才回过神,赶紧打开柜台拿药,说:“你对药品很熟哇,是医生?住在这片?以前没见过你。”
男人“嗯”了声,付完钱,拎着便利袋转身重新迈进黑夜。
赵暄和小睡了片刻再次被沈长风摇醒,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药片坐在床头喊她:“赵暄和,吃药了。”
发烧可能真的能烧坏脑袋,赵暄和听完他的话,蓦地就想起一个她经常跟徐时调侃的烂梗,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声取笑道:“你知道你这话像什么吗?”
沈长风配合地问:“像什么?”
“大郎,吃药啦!”赵暄和捏着鼻子极其做作地学了一下腔调。
沈长风摊开的手立刻顿住。
赵暄和半点没察觉,接过杯子,拿过药片,就着水吞下去。
她接过沈长风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刚要躺下,沈长风突然轻声来了句:“以前看过一篇野史,上面说武大郎知道药里有毒。”
知道药里有毒,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
赵暄和往下躺的姿势顿住。
她忽然明白过来刚刚自己干了什么,幸亏因为发烧脸红得看不出。
她遮掩地笑了笑:“你不会的,哈哈哈,弄死我你就得给两个人的房租了,不划算,哈哈哈……”
沈长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赵暄和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极了傻子,索性什么也不再说,拉过被子躺下去,彻底闭嘴。
沈长风替她把房间的大灯换成台灯,光线柔和,然后轻轻关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