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外甥女去世的事当然是我妹妹和我说的。”徐力听后抬眼对上夏柏的视线,眼里露出几丝讥讽的意味,“后来的事就是我自己看到的了。”
什么?!徐力目睹了舒宏光在自己花店放火和街道里伤人的场景?可是当时监控里没有拍到另外一个人,而且那天街道里除了沈文心和舒宏光一直没有出现过别人的身影。
难道他一直躲在暗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却袖手旁观?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只是现在自爆了?
“你从哪看到的?”夏柏牙关咬得紧,话音从齿缝间挤出。
“当然是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啊。伪装成一个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徐力邪笑着摊了摊手,随后似乎惋惜地摇摇头,“只是没想到舒宏光那么傻,居然直接去做这些不动脑子尽只会引人关注的蠢事。”
“你和他难道没有……”夏柏还没说完就被徐力的低沉的笑声打断了,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很荒谬的笑话,“你不会觉得是我让他去做这些事的吧?”
夏柏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有些不太稳定的中年人。
“我和我妹夫不熟,他脑子不好,有点你们常说的精神病。”徐力伸出一根粗壮且布了老茧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抱烟,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后又缓缓吐出,一副享受的表情,他在雾里挑着眼又道,“不知道我妹怎么想的要嫁给那个疯子。本来心脏就不好,结婚之后舒宏光不仅贪酒还有点小赌的爱好。经常把她逼得吃药住院的,这些年一直没停过。”
舒宏光和徐娜的感情一般,夏柏仅仅见了他们几面就知道,但是没想到是这些原因。徐娜性子软,常年被醉酒和好赌的丈夫压榨,拖着本就不好的身体把舒筠拉扯成人。而舒筠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心里阴暗的种子怕是早已经种下了。那也就是说,舒筠的抑郁症状并不简简单单是因为学习压力的问题。
父母平日里吵嘴可能在她看来已经是惯常,但是是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情感纷争,自己才会觉得“无所谓”,甚至麻痹到都不想和心理医生坦白。可能舒筠童年的记忆里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故事书和可爱的玩具,更多的则是砸碎的家具和无尽的谩骂。她也许会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哭,但却不愿意被父母发现。
夏柏手脚发麻,他不敢想象这一切会发生在这么美好的一个青春少女身上。
但其实从出身就能拿到一副看似平常的好牌就已经是有些人触不可及的了。
圆满的家庭,良好的教育,算不上富裕的家庭。
……
“等到她去世,这一切才彻底结束了。”徐力低声道,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继续道,“那个疯子甚至还想来找我们借钱,简直是没脸没皮。”
“那和你写那篇报道有什么关系?”夏柏冷冷地打断了徐力发泄的话。
“什么关系?”徐力重复了一遍夏柏的话,又咯咯地笑起来,“我当然是为了让那些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啊。”
“那孩子不是我害死的,你何必血口喷人?”夏柏严肃地问道。
“就算不是你害死的,但你也是间接害死她的人。网友们没什么喜欢看的,稍微添点他们爱看的,不就有关注点了吗?”徐力不以为然地晃晃手上的烟,“我做这份工作不就是为了博眼球,让那天每天无所事事的人找个地方轻松轻松。”
“您这是吃人血馒头。”夏柏听后心里的怒火直往上窜,烧得自己肺都要炸了,他失态地低吼道,“还沾的是自己亲人的血,你知道吗?!你还看得清自己的良心吗,口口声声说自己妹夫对不起自己的妹妹,转头不惜用这些事牟利?”
“夏老师,别激动。”徐力呵呵笑道,“我写我的报道,手上沾的又不是你的血。”
“可是你这样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社会和谐,把一些个人恩怨放大甚至嫁祸到别人身上。这属于恶意造谣,是犯法的!”夏柏厉声说道,“我不相信你不懂。”
“我是不懂,哪有你们当老师的有学问啊。”徐力笑道,“我只是个外地来的粗人,就算这篇文章有负面影响,被抓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又如何呢?这份工作我本来就做不下去了,靠着篇文章赚得钱,也够我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了。”
夏柏凝眉不语,他看着眼前这位破罐子破摔的男人,心道可恨又可惜。
大多从外地来大城市打工的人,心里本就藏几分自卑,又被本地人踩在脚底下打压。辛苦工作了一天不仅赚不到什么钱还要遭受上头的白眼,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心底的阴暗面就渐渐展露了。
极大的压力和情绪打击下,有人开始饥不择食,甚至不惜拿别人的痛苦和不幸来充当自己的垫脚石和宣泄口。
“请您删除那篇报道,并公开声明是自己的恶意造谣。”
“如果我不同意呢?”徐力把烟头摁灭在大理石的桌子上,掸掸衣服上落得灰,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柏。
夏柏很厌恶他现在的表情,觉得徐力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活像一个没了灵魂的空骨架。
“那你就等着被抓进去吧。”白嘉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摇了摇手上的录音笔说道,“您的一言一行已经被我记录了下来,外面也不缺我的警察朋友,出去见见?”
徐力的脸色倏地一变,但很快就大笑起来,他转头看着夏柏:“你有种。”随后他的眼神闪着阴沉和冷漠,就像当时徐娜离开校长办公室前看向夏柏的目光。
他从容地起身走到外面,一点没有反抗地跟着警车离开了。
“谢谢。”夏柏起身感谢道。
“小事。”白嘉莹点点头,“你没事吧。”
夏柏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们聊了一会之后,我听到徐力情绪不对,就悄悄进来躲在柜子后面了。”白嘉莹说道,“我刚刚查了查,徐力进入这个公司没多久,他可能是专门为了在报社上以假记者的名义发布这篇文章来博眼球,赚流量的。”白嘉莹把徐力的档案递给夏柏继续道,“这家公司也不是什么正规经营的,我已经让朋友查了,剩下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