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没上过这样的榜单,我的收藏啊!!就没动过!!我惊呆了(`Д)!!
第98章 万丈渊
放值后, 延景和许如千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往成宣所住的客栈方向跑去。她在前,他在后。
并排走的话, 可能会惹她难过, 延景是这么想的。许如千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怕自己走得太快了,把他落下,只好是不是回头看看他。
若她知道延景在想什么,一定会仰天长笑——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们是商量好的, 昨日成宣不知何故告假,并未来到大理寺。他们还以为是病了,可今日也不见她来。两人一合计, 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便商议好放值后就去客栈看看她。
两个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磨磨蹭蹭地到了成宣所住的厢房门外。许如千心细,来的路上还带了些热食,像汤羹和粥什么的,好入口。
只是两人敲门半天, 也无人回应,延景怕她是晕过去了, 便锲而不舍地敲, 总算等到回应。
门后是一张苍白的脸,不过两日不见,许如千顿时觉得成宣脸颊都凹陷下去, 变得尖尖的, 无精打采地开了门。
生病是真的——她从谢府回到客栈,当天夜里就染了风寒, 大病一场。成宣反反复复地做梦,梦见过去的一切,强烈的无力感侵蚀了她。即便查出凶手,她却无能为力。
延景和许如千那样好,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到这桩案子来,可她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说出口。千头万绪如乱麻一团,成宣想梳理,却无从入手。
她以为许如千来问她顾府的案子查得如何,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带来的热食一份份放在桌案上,说这是哪家铺子,特别受永安城百姓欢迎,排队许久才能买到。
延景在旁边搭话:“身子不舒服,就更得吃了。许姑娘特别给你带的。”
成宣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延大人,你也想吃对吧?”
延景很是认真,点了点头:“自然。不过成大人病了,还是得让你先吃。”
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呆瓜。成宣被他逗乐了,脸颊总算浮上一些红意。她想,有他们在身边,真好。
成宣不大习惯被人看着,所以吃得有些慢,中间还问道:“怎么了?大理寺发生什么了吗?”
“那倒是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许如千抢先答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你也不必在意。”
成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方才已经深思熟虑,觉得如今也许就是坦白相告的时机了。那次在验所告知他们自己是女儿身,他们也不会想到她竟还有事瞒着。
不是因为还要查案,也不是因为裴誉不在此处,她只是不想失去两个伙伴。
于是,成宣的故事,便从十余年前的顾家开始说起。因为已对谢念寒和贺之舟他们都讲述过,这一回,成宣觉得自己已能坦然面对内心的伤痛,不必再遮遮掩掩。
漫长的十年,在短短半炷香的讲述里便过去了。那些千里逃亡、无家可归、隐姓埋名的伤痛,似乎都隐藏在淡淡的叙述后。等她结束,延景和许如千都没有说话,成宣讷讷道:“对不住,瞒了你们这么久。毕竟关系重大,你们已经帮了我许多,不想再让你们又蹚浑水里去。”
“怎么能说是帮你?”许如千终于开口,她注视着成宣,双眸坚定,毫无一丝顾虑:“天机道为祸大梁,我们也是在帮天下百姓。”
“你不知道吧,我是罪籍之后。家破人亡的滋味,我也曾体会过……”
可许如千还未说完,延景已打断了她:“可你们都没有随波逐流,自暴自弃,不是吗?仵作也好,评事也好,不管任何境遇,你们都在竭尽全力,要为自己、为家人,还有百姓,去做些什么。”
成宣似乎明白了延景这番话背后的含义——不错,即便无法亲自将凶手绳之於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她已是付出了一切。
爹娘和兄长在天有灵,也绝不会责怪她,而是会为她而由衷地高兴。
“不是沉浸在哀痛之中自怨自艾,而是振作心神,去努力做些什么。”许如千破天荒附和延景,“你说得不错。”
“成大人,那下一步,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延景听她所说,连聂大人都已知道她的身份,如今也是公开的时机了,“若你坦诚相告,恳求陛下谅解,也许就能从此摆脱顾玄的要挟。”
“而且,若你确认了顾家一案,主谋的确是谢旌年,但他已死,此案查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倒不如朝前看,毕竟,天机道和顾玄不会就此罢手的。”
若要和顾玄鱼死网破,决不能只是澄清自己的身份,还有天机道与西凉勾结的证据……即便晁睢宁愿意为她作证,但也只是口头证据,永嘉帝如此重新顾玄,会相信吗?
成宣说出自己的疑虑,许如千却并不同意:“不,你只需要求得陛下谅解。只要天机道不再威胁于你,你便多的是机会继续追查,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追查,不必再遮遮掩掩。”
“而且,你知道天机道的底细,顾玄也会避忌三分。等我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不迟。”
“我们”,成宣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你们也会和我一道的,对吗?”
延景又是那样一本正经地道:“那要不然我们早就跑了,还来找你。”
成宣没有被他逗笑,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有这样的同伴,一定是自己的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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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延景和许如千给了她勇气,成宣登门拜访裴夫人的时候,心底觉得特别冷静,一点儿也不
害怕。
尽管初见的时候,裴夫人已一眼识破她的女儿身,可裴誉既然说自己能信任她,那就一定可以。
裴夫人和上回一样,还是守在祠堂中,每日向神宗祈求着什么。成宣一见那宗小小的神宗像,总会想起顾玄对她说过的话,多么可笑的一幕,天机道一再迫害裴誉,裴夫人却向天机道祈求自己儿子能够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她移开视线,望着跪在蒲团上的裴夫人,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我这儿有一封裴誉……裴大人留给我的信,也许看过以后,您便会明白我今日的来意。”
裴夫人嘴中念念有词,似乎不打算理会她。成宣想起裴夫人乖僻的性子,也不生气,便也跪在一旁,把信放在她面前。
也不知她念念有词了多久,久到成宣已将整个小祠堂中的每个角落都观察了一遍后,裴夫人才睁开眼,打开了那封信。
成宣将视线投到裴夫人身上,果然是敢爱敢恨的公主,当年嫁给定国侯后,仍是少女却抛下永安的繁华喧闹,孤身一人到了定西,只为陪伴着裴大人,和他相守相伴。
便是如今见到儿子在心中透露了这么大的秘密,却仍是不动声色。一个如此虔诚的天机道信徒,知道了顾玄的秘密后,也可以如此镇定吗?
成宣见她已读到了信末,想必她明了裴誉心中所说,她决意把今日的来意坦诚相告:“殿下,我要告诉您的,是我的真实身份。”
“先不说誉儿这封信是真是假。让我猜猜。”裴夫人不紧不慢地对折了信件,仿佛见惯了风浪,“信中只提及你是女子,这一点我早就知道。还有什么会比你是女儿身一事更为要紧的……所以,你并不是成宣?誉儿,他知道吗?”
成宣理亏,不得不摇了摇头。她也曾后悔过,自己当初没有告诉裴誉,这事儿到底对还是不对,可事到如今,她已没有机会后悔了。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能把誉儿拖下水去。你不对他坦诚相告,却妄想让我来帮你?”裴夫人语调微微升高,成宣已能察觉到那无波无澜背后所隐含的怒意。
“就是因为我不想牵连裴誉,所以才不曾告知他。”成宣声音低低的,可在静寂的祠堂中,仍是清晰可闻。
“那你如今为何又来到此处了?还想借本宫当做踏板,好一笔勾销你伪造身份、欺君罔上的罪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裴夫人步步相逼,并不想给成宣一丝半点的怜悯。她早就知道这女子不安好心,如今还假借天机道的名头来对她说这些话,若真影响了如今身在定西的裴誉,她绝不会轻饶了这人。
“如今我被天机道威胁,无法光明正大与他们对抗。可不管我和裴誉身在何方,面对的是天机道还是西凉人,我们都只是想保护大梁的百姓。他要是知道我的苦衷,定不会责怪我。”
“说得倒是动听。”裴夫人冷冷一笑,“到头来还不是要求助于别人。”
“殿下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吧?也不知道裴大人在信中对我说了什么。此事事关大梁,也许殿下听过后,会明白成宣为何要隐瞒,也会明白我为何非要此刻澄清自己的身份。”
第99章 万丈渊
如果爹娘和兄长们的死, 是她的一道伤口,那么这几日,她重复做的事情, 便是一遍又一遍地展示自己的伤口。
看吧, 我已经鲜血淋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这样的念头蓦地在她心中冒出,她顿觉无比嫌恶。可不管是延景他们, 还是贺大人他们,不都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了。
即便是为了不辜负他们的信任,不管有多难受, 她也得坚持下去。
“前几日顾府的骸骨,是我发现的。”成宣眼前, 恍惚间又闪现了当日的一幕幕。
“与你的身份又有何关联?”裴夫人漫不经心道,“你还是快些说吧,我还得继续为誉儿敬拜呢。”
裴誉信中,明明就说了天机道勾结西凉之事, 为何她却视若无睹,还能口口声声说什么敬拜神宗, 成宣不明白她自欺欺人的行径, 径自说道:“我之所以伪造身份,进入大理寺,都是为了查清顾府灭门的案子。”
“顾淮顾大人, 是我的父亲。当年我被父亲养在外头, 逃过一劫。后来才伪造身份,到了岷州, 一直到如今成为大理寺评事。公主殿下定会问我,证据何在?我如何能证明自己就是顾淮的女儿?”
“我身上并无证据,唯有记忆。信不信我说的话,在于殿下。”
只有记忆永不磨灭,会长久地缠绕在心底,无论过去多长时间,你都不会忘记。也是因为和爹娘相处、和兄长玩耍的无忧无虑,被千里追杀的狼狈痛苦,还有得知亲人死讯时的刻骨铭心,才支撑她一直走到今日。
“荒唐!你以为在本宫面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值得我冒险向皇兄进言,恢复你的身份?你可知后宫干政有何等后果?”
“这一点,小的一清二楚。可殿下可曾想,我与天机道为敌,即便陛下愿意见我,我的下场又会是如何?对顾玄宠信至此,他会听信一个小小评事的话吗?”
成宣见裴夫人不语,知她听进去自己的话,“太后和公主,绝不愿意看到大梁朝毁在一个人手上吧。带我进宫,澄清我的身份,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能和天机道抗衡。”
“若我贸然到陛下面前,是否相信我的身份还是其次,但关于顾玄的话,他定会认为我是诬陷。裴誉远在天边,那便是真的远水救不了近火了。”这番话,是成宣来前深思熟虑过的。
裴夫人贵为公主,与顾家并无交情,又不赞同裴誉和自己搅和在一起,若想要她同情自己为报父仇才隐瞒身份,她绝不会带自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