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池边,然后蹲下。
“给你。”
沈思洲捧起一盏兔子灯递给她。
那是只白色长耳的兔子,雪白的身形,眼睛杏红,瞪着眼的样子让他想起崔白菀生气看人的样子。但是他绝对是不能说的,说了定会与他置气。
崔白菀接过那盏灯,觉得哪哪儿都可爱,捧在手里看了好久,最后双手轻轻一推,看着河灯飘远。
沈思洲侧头看她,彩灯映照下,她的脸也染上了几分彩色,不经意露出的脖颈确实肤色雪白,轻轻眨眼的时候,睫羽翘动,如同振翅之蝶,带有几分易碎感,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融化。
沈思洲开口时声音也轻上了许多:“许个愿吧。”
“嗯?”崔白菀摇头,“不是我的生辰,我怎么能许愿?”
“那我让给你,你来许愿。”莫名的坚持固执。
今晚的沈思洲有些不一样,脱去了官场大人八面玲珑的外衣,少了那些坑人的心思,变得更像一个热忱洒脱的少年。
崔白菀被他一再催促下,只好闭眼许愿。
既然是借来的愿望,那我就祝沈思洲以后年年岁岁都能与心仪之人一起放河灯。
沈思洲的心仪之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崔白菀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呼吸一窒。
苦笑一声,反正不会是她。
毕竟他可是曾经拒绝了自己的。
今天想来,也是因为找不到人陪伴,所以才来找自己的吧,毕竟两人曾经也算是好友。
沈思洲见她先是神情柔和,转而面露苦色,神色郁郁,一时捉摸不透她这是怎么了。
放个河灯,怎么也会心情不好?
沈思洲问她:“怎么?可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崔白菀冷淡道:“无事。”
果真是生气了。
沈思洲袖中紧搓拇指,原本计划中想要说出的话也有些开不了口。
“河灯放完了,我回去了。”崔白菀起身,想要离去。
“我有话要与你说。”沈思洲道。
但还没等他开口,远处突然又有宫人的声音传来:“崔姑娘,您在哪儿呀?”
原来是来寻她的。
那宫女四处寻看,暂时没有发现两人,但是那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就快要到了!
这附近除了这池子,只有几块假石,连座假山都没有,让别人看见了两人在这里独处,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崔白菀焦急地四处乱看,想要找一个藏身之处,却听见后面传来闷陈的一声水声,她扭头去看,原来沈思洲跳下去了!
崔白菀惊呼:“你快上来!”
沈思洲朝她竖起一根手指:“嘘!别出声!”说完沉入了水里,只留下一串咕噜咕噜的细小气泡。
恰巧这时那宫女转过拐角,看见了站在水边的崔白菀,跑过来行礼:“哎呀崔姑娘可让奴婢找着您了。”
崔白菀佯装镇定,问她:“可是有事?”
“刚才三皇子殿下到女眷席贺酒,见少了崔姑娘,特意来奴婢来寻一寻。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大晚上的危险呐。”
“无事,我吹吹风,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回去吧。”
“那奴婢去复命了,姑娘快些回来呀。”宫女殷勤叮嘱她。
“嗯,我知道了。”
宫女渐渐远去,崔白菀赶紧伏身趴到池边,小声道:“她走了,你快出来吧。”
水面没有任何反应。
“沈思洲,快出来,你刚才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崔白菀伸手轻拍水面,溅起水花阵阵。
突然一个绯色的身影从水面中冒了出来,全身湿漉漉的,他靠近崔白菀,捏住她的手腕,低头稳住她的唇。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想问一声,崔姑娘可有心仪之人,我合适吗?”
第26章 难逃
崔白菀被亲得脑袋发懵, 她呆愣着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记了躲闪,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沈思洲轻笑, 低眸看着她的莹润精秀的鼻尖, 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在下想毛遂自荐,不知崔姑娘给不给机会?”
“你、你、你……莫不是在诓我?”他的话不吝于平地惊雷,崔白菀捂着心口,手脚并退。
“我没开玩笑,”沈思洲收起笑容, 认真解释道,“皇帝今晚邀你来,就是为了给你指派婚事。你今晚肯定是逃不掉的。”
“你怎么知道陛下的心思?”崔白菀还是有些不信。
沈思洲想了想, 还是决定向她坦诚:“李六郎告诉我的,保真。”
“他?”
“嗯, 他是六皇子,自然是能提前知道一些消息。”
“他!”
沈思洲看她比刚才还惊讶的表情,觉得有趣,怎么看都不够。
他收起逗弄的心思, 耐心道:“你考虑清楚,等会儿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 皇帝一定会当众问你, 你可要想好应对之策。”
崔白菀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她试图一点一点缕清头绪:“所以,李六郎是六皇子, 是他跟你说的消息, 千真万确?”
“是。”
“所以,在宫里放河灯, 也是他的安排?”
“是。”
“所以,你借河灯跟我说这事,是想要帮我?”
“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崔白菀此时不再慌乱,甚至向前走了一步,仔细打量他的神情,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为什么要帮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难道是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可是她有什么值得他索求的?
喜欢她?她不信,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理由呢?
沈思洲叹息一声:“我……”
话音未落,就见有人压低了声音在喊:“沈思洲,沈思洲你在哪儿呢?”
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这边摸索来,来人弯着腰,一边四处探看,一边小声叫唤。
未完的话被人打断,崔白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是屏气的状态。
自己是在期待些什么?
沈思洲回头去看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崔白菀趁机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
李景淙见他泡在水里,赶紧把他拉出来:“不要命了泡在水里,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回去,过来寻寻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兄弟说非要投河啊?”
沈思洲搭他的手从水里出来,他全身湿透,发丝也在往下滴水,透过湿冷的衣袍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肌理,崔白菀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见他这般惨淡模样,李景淙叹气,又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六月的天,他居然还身着大氅,批衣的时候,手指碰到沈思洲的脖颈,竟也是冷的。
“你自己穿着吧,身体不好就别硬撑着,免得明天就归西。”沈思洲皱眉道。
李景淙撇嘴:“那还是你死得快些。”
“六殿下。”崔白菀向他福身行礼。
李景淙笑道:“崔姑娘知道了啊,不必多礼,喊我六郎就好。”他又问,“你俩站在这里干嘛呢?可是在谈婚事?”
他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恍然悟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崔姑娘,你答应了没?”
崔白菀被人这般直白地询问,耳根泛着粉色,摇了摇头。
沈思洲锤他一拳:“哪有你这么问的,闭嘴。”
“这以后就是我弟媳,我急啊,”李六郎道,“崔姑娘,你还犹豫什么?”
沈思洲听不下去,去捂他的嘴,李景淙连连挣扎,就是要说:“崔姑娘这般犹豫难不成是想嫁给我?”
“!”
崔白菀霍然抬头,瞪大了双眼瞧他。
李景淙挠头道:“我父皇是想安抚文臣勋贵,所以想让崔晁两家握手言和,有意将你许配给晁瑛,让你们结为亲家。晁瑛那人我知道崔姑娘定然是看不上的,所以我才让元青来视线知会一声姑娘。
“如果崔姑娘也看不上元青的话,那我勉为其难,娶了姑娘,也不是不行。”
沈思洲又重重锤了他一拳,比刚才力气大得多,疼得李景淙直叫唤。
崔白菀看看他,又看看沈思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沈思洲道:“你别听他瞎说,自己想明白就好。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再想办法。”
他这时说话依旧温声细语,不想吓到崔白菀。
李景淙道:“崔姑娘连我们都看不上的话,还能看上谁?裴淳?”说完,意识到不妙,先自行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思洲瞪他一眼,对崔白菀道:“裴淳这人……是还不错,但是,他家风太严正,我怕你嫁过去不自在,你还是不要考虑裴淳为好。”
“对对对,元青说的是真的,裴家是个火坑,崔姑娘可要想清楚啊。”李景淙赶紧点头赞同道。
崔白菀抿唇不言。
裴淳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成亲对象,知根知底,家世清白,与自己也有朋友之谊。如果自己求一求,裴淳说不定愿意帮自己这个忙,过几年两人再合离也不会耽误他娶亲。
至于自己,反正也不想成亲,以此为借口去出云观做姑子似乎也不错。
但是……
她看了沈思洲一眼,还是未能下决心。
李景淙说完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挠挠头道:“不对啊,为什么崔姑娘看不上元青,这小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长得还行啊。”
句句戳中沈思洲的心,沈思洲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虽然有外人在,但崔白菀依旧还是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思洲看她,眸光幽深,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崔白菀咬唇,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李景淙看两人这么墨迹,忍不住道:“我知道!”
他不知从哪个地方又掏出自己的那把折扇,扇得发丝飘扬,神情得意:“因为沈思洲心悦你。”
崔白菀闻言去看沈思洲,沈思洲罕见地有些许羞涩神情,但依旧眼眸晶亮地望着崔白菀,崔白菀竟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