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率先说道：“臣妾有孕在身，自是无法为皇上准备什么精细物件，特命了臣妾娘家从东海寻得一枚夜明珠，赠与皇上做寿礼。”
当下皇后身边的知秋姑姑便呈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使在青龙台灯火的衬托下，一瞬间便衬得青龙台亮如白昼。
杨渐也十分满意，笑道：“常哲快去收了来，以后便摆在乾清宫夜晚照亮。”
皇后送的东西却要常伴在皇上召幸她人的床侧，也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
紧接着便轮到了萧毓凝，她穿着一身绛紫色宫装，坐于琴边，扶着一首《龙吟曲》。
曲声悠扬，多了几分靡靡之色，却没有该有的肃杀之气，砚儿不禁皱了皱眉，也不知侯府此时会不会后悔没给萧毓凝培养什么一技之长。
一曲作罢，皇上兴致尚高，夸赞道：“没想到顺贵嫔还会抚琴，倒也是悦耳动听。”
皇上这般讲了，旁人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见萧毓凝起身后，将身后的白色屏风一转，一个金光闪闪的「寿」字便出现，先前背着光，阶下众人倒也看不清楚，直至萧毓凝将其旋转面对杨渐，杨渐这才赞道：“原来这屏风另有玄机！”
萧毓凝也不居功，行礼谦虚道：“这是臣妾题字，云常在刺绣所成，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砚儿也忙起身行礼。杨渐的笑容这才彻底绽开，说道：“常哲也给朕收起来，朕回去再好好研究其中玄机，你们二人有心了，各赏一对汉阳白玉镯吧。”
接下来颜昭仪也呈上了一副字画，是她特意为皇上绘制题诗的一副青龙盘云图，杨渐看后似是想起了砚儿，又朝她看了看。
低位的嫔妃们本就没有机会当堂展示，况且在此场合下歌舞也是不合时宜的，心中对砚儿瞄到了机会攀上了萧毓凝送礼的机会也是嫉妒不已。
一时场面更是充满了喜气，众人的情绪都十分高涨。皇上命常哲拿出早就拟好的诏书，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李氏贤良聪慧，明理有德，着赐九尾凤钗一对、金印一只。顺贵嫔温柔体贴，蕙质兰心，晋为从二品顺妃，为钟粹宫主位。
颜昭仪谦逊多才，宽厚大度，晋为贵嫔，赐号「淑」。其余众妃嫔皆升一级，原为贵人者皆升为嫔，美人晋为贵人，常在晋为娘子，答应晋为常在，逐级晋封，钦此。”
众妃嫔皆跪下谢恩，面上各有喜色。朝臣们也纷纷起身祝贺。
杨渐这才开始与朝臣饮酒，宫中乐坊也被唤来歌舞助兴，青龙台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皇上与大臣亲近，妃嫔在场已多有不妥，于是便纷纷以各种理由告退，想要与亲人见面的，便待在青龙台附近的亭子中等候，没有家人要见的，便都各自回宫了。
萧毓凝本不愿见侯府众人，拉着砚儿便要往梨落台回去。
顾妈妈开口拦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侯夫人与侯爷已经多日不见娘娘，还有雍王世子妃和大公子，都在等着此次进宫与娘娘相见，娘娘切不可此时闹小性子。”
萧毓凝还有亲娘握在侯府手上，一听这话也就软了下来，说道：“那本宫便待在这里吧。”
砚儿正想着自己也陪着萧毓凝，或许能免得侯府再来跟萧毓凝灌输什么「去母留子」，便听顾妈妈说道：“云娘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您在这里也难免拘束。”
砚儿明白这是委婉地要让自己离开了，见萧毓凝也不挽留，便行礼后往回走去。
心中不由想到，过去有很多次，萧毓凝在面对强硬的侯夫人和侯府众人，都坚持让自己留在身边，如今却默不作声，已是萧毓凝自己做出了选择吧。
第31章
结盟
砚儿往回走去，拐过了御花园最边上的拐角，再往前走宫道便能到达梨落台了。金兰扶着她，小远子也跟在身后。还没走到拐角，便遇上了青婵郡主。
说来两人在闺中也见过多次，砚儿便停下行礼：“见过青婵郡主。”
青婵郡主身边也只跟着贴身的奴婢，她也不摆架子，回礼道：“见过云常在。”
砚儿正打算告退，便听青婵说道：“云常在，本郡主今日并非与你在这里偶遇，而是有话想对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砚儿也有些奇怪，但她知道青婵郡主与宫中来往不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两人便并行往御花园最边上的一处歇脚庭院内走去。此时御花园的焦点全在青龙台的万寿宴上，四处也没有宫人，一片漆黑。
两人坐在小几两旁，借着月色说起了话。两人也都放下了虚礼，靠近交谈。
青婵郡主主动开口，她也知道砚儿心中定是憋着一肚子疑问：“我此番故意来找你，是想要与你结盟。”
砚儿感觉更疑惑了，雍王府如今也算是与侯府共命运，这些事情自然轮不到自己管，自己还只是个常在，又能管得了什么呢，于是便说道：“郡主是想要与我结盟，还是与顺贵嫔娘娘结盟？”
青婵笑道：“若是想找顺贵嫔，那便不用刻意进宫来堵你了。”
青婵看砚儿神色中还是充满疑惑，继续说道：“你我自相识起，我便知道你不是个简单角色。后来打问了才知道，原来牵着线让我去侯府赏花的是你，提议了我兄长与萧毓凌亲事的也是你。
自你进宫后，我便常常留意，听闻你承宠，我也知道此事蹊跷，你日后或许需要些助力，而我雍王府在宫内宫外的线人，皆能为你所用。”
砚儿见青婵十分坦荡，便也没必要在心里绕几个圈子，直接问道：“那郡主想要的是什么？无论是您兄长的爵位还是雍王府的繁荣，顺贵嫔娘娘都会无所不应，我又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青婵神秘一笑：“不是我们，是我。”
在砚儿震惊的神色下，青婵说道：“我知道，外人看来我与雍王府自是一体，保障我兄长袭爵、保障雍王府昌盛是我这个庶女应该做的。但是不然。”
砚儿已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从未想到青婵郡主有此野心，只听她又继续说道：“我真正所愿的自然是雍王府昌盛，但我却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我要保的，是我自己封王。”
砚儿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形容，盯着青婵郡主道：“但自古，从未有女子封王一说啊，更不用说袭爵了。”
青婵握着砚儿的手：“于是我才要找你，我们一起开了这个先例。”
又说道：“所谓嫡庶，本就是把女子分成三六九等，进而才有的尊卑贵贱。我受庶女这个名影响，已是尽了十分艰辛，才走到今日。
雍王府昌盛，侯府也支持，但如今我是郡主，是雍王府掌事之人，雍王之女，世子之妹。
但倘若他日兄长袭爵，他或者萧毓凌才是雍王府掌事之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已然婚配的庶妹。砚儿，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砚儿心中明朗，却实在不知这要如何行事，问道：“但我到底要如何帮你呢？”
青婵说道：“如今雍王府依附着侯府立住，我兄长虽有掌兵之才，却无处使用。侯府势力越大，雍王府也自然越昌盛，但距离掌握实权，也自然越来越远。如今的局面，正是我想看到的。但未来，我想自己去争一份军功。”
砚儿彻底惊住了，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女子！青婵郡主又继续说道：“你要做的，只是帮我稳住这份局势，确保我兄长始终拿不到实权，确保雍王府与侯府的结盟不破。至于下一步怎么做，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时间能够商量。”
砚儿心中明朗了，青婵经营多年，她的实力自然是十分庞大，自己若能得到青婵相助，定会如鱼得水。
而青婵与她的结盟，现下要做的只是帮助青婵维系目前的局面，未来也许会十分冒险，可这毕竟是长久的联盟！
青婵若能封王，她也会成为自己背后最大的靠山。如此一来，就连自己无家世可以依仗的不安全处境，也能得到缓解。
砚儿对着青婵缓缓点了点头，两人在月下对视，双手牢牢地握在一起，就此结下盟约。
片刻后，青婵掏出了一块弯月形翡翠玉佩，放在砚儿手中，说道：“这是我的信物，有任何问题，拿着她去找宫里内务府的陈副总管，宫里宫外，他都能帮到你。”
砚儿感激地看着青婵，青婵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而自己能给她的，唯有一份未来的承诺。
青婵还说道：“你父母的事，我也一直在查了，你不必担忧。我猜到你与萧毓凝已然生了嫌隙，只消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待我找到你母亲，你便可以离开她，到时你再如何帮我，我们再仔细商议。”
砚儿感动于青婵郡主为自己考虑周全，不仅帮忙寻找母亲的下落，也想到自己与萧毓凝的尴尬处境，甚至不惜为了自己的舒适，舍弃掉原本青婵想要坚持得到的利益。
过了许久，砚儿起身行了一礼，青婵忙扶着她，砚儿却坚持行了下去，说道：“郡主此举，实在是看重了我，我必不负郡主所托，助郡主马到成功。”
青婵受了这一礼，扶她起来道：“你我同心协力，定然能够事成。”
两人在月下相视而笑，此时，两个原本都身份低微的女子，为了改变各自的命运，羁绊在了一起。
她们不聊姐妹之情，也不说伙伴之义，纯纯粹粹的只是盟友。
但两人又都对彼此早在今夜之前，都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也正是因为这种敬意和肯定，才让她们互相相信，彼此真诚。许多年后，青婵才明白，从那一刻起，她们早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第32章
迁宫
宫中人都知道，万寿宴的当晚，皇上喝得大醉，回到乾清宫时已然夜深，而顺妃一直备着温好的醒酒汤等在乾清宫的门前。
皇上看到后甚为感动，不仅当即饮下醒酒汤，当晚还留顺妃在乾清宫过夜。
妃嫔本不该在乾清宫过夜，萧毓凝还是打破了这条规矩。
次日萧毓凝更是从乾清宫直接去慈宁宫请安，自是被太后训了一番。
待到砚儿从梨落台赶到慈宁宫请安时，萧毓凝已然跪在太后殿中约一炷香的时辰了。
见别的妃嫔还没来全，却也有皇后一派的湘嫔在和低位的美人们窃窃私语。
砚儿于心不忍，况且如今萧毓凝还和自己一荣俱荣，她受罚自己脸上也不好受，砚儿也没落座，请完安便直接跪在萧毓凝身后，向太后求情道：“太后娘娘还请饶恕顺妃，顺妃娘娘不久前才小产，身子还未大好，地下寒冷，实在是不宜再跪下去了。太后娘娘饶恕顺妃吧，昨日她定是为了服侍醉酒的皇上，这才坏了规矩。”
太后看了看砚儿，又看着一脸倔强的萧毓凝，想着屡屡为了萧毓凝和儿子起冲突，马上妃嫔就会都来请安，再下萧毓凝的面子怕是做的过了些。
这才勉强同意道：“罢了，顺妃你起来吧，你近日迁回钟粹宫后，哀家会派人盯着你抄写宫规，直到你不再做下这等有违宫规妇道之事再罢。”
萧毓凝这会也不再顶嘴，被别的妃嫔看到如此窘态，她也有些尴尬，顺势起身坐在了一旁，也感激地看了看砚儿。刚才华嫔和倩嫔亦在旁边，却也无人为她说话。
砚儿拍了拍萧毓凝的手，示意她放松，这才走回了自己的位子，坐在众人的最下首。
皇上昨日特意颁了圣旨，今日各宫妃嫔就已然都换了叫法，但实则却并未拿到宝印，也还未上册，此时还是需要小心谨慎。
请安后，萧毓凝又邀着砚儿一同坐轿，砚儿也是刚刚晋封，该有的随从和轿撵还没有配好，这也就顺理成章与萧毓凝又共乘一轿。
萧毓凝握住砚儿说道：“砚儿，谢谢你今日帮本宫求情，若不是你，这一日脸就要丢大了。淑贵嫔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讥讽。”
砚儿虽是心中还有疙瘩，也按下对着萧毓凝说道：“娘娘客气了。只要娘娘能在皇上身边长盛不衰，自然也能庇护臣妾。”
萧毓凝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想来昨晚上也十分愉悦。只是不知，萧毓凝和侯府续了那么久的旧，到底是谁做了这碗醒酒汤。砚儿的眼睛瞟向了轿下走得稳稳的宣儿。
回到梨落台，众人便开始商议迁宫一事，萧毓凝主动对砚儿说：“虽圣旨未说你可以迁宫，按照规矩你也确实不能迁，但眼下此事还没有明确的说法，本宫心里还是希望能一直与你同住的。”
砚儿也应承道：“臣妾明白，回去后定好好准备。”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萧毓凝便说昨日也未曾睡好，想要先小憩了，只留下宣儿服侍，其余人便也都撤了下去。
砚儿回到自己的偏殿，想起了小远子前几日来报的话，如今无论跟着迁宫与否，墨儿这条线自己必须搭上。
想着便告诉小远子：“你去请了墨儿姑娘来，只说我有些乏力不适，想让她帮忙看看。”这也本就是惯例，没人会觉得蹊跷。
过了一会，墨儿便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云娘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砚儿也不吭声，只盯着墨儿，直到墨儿走近，手也搭了上来，砚儿这才开口道：“墨儿，若是现在你摸出来我是滑脉，我有喜了，你会怎么办？”
墨儿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显然，她心绪也乱了起来，眼睛无措地四处看着，过了片刻才说：“云娘子，你的身体一切安好呀。”
砚儿又问了一遍：“那如果是有喜了呢？”
墨儿看着砚儿，砚儿也注视着她，她们从小一同长大，以前砚儿做大丫鬟时也经常提点着墨儿，两人也算是四个丫鬟中最为亲近的，此时两人都不说话。过了半响，墨儿说道：“娘子，你都知道了，是吗？”
砚儿这才说道：“我都知道了。如若我是喜脉，人人都会好好看顾着我，但我只怕活不过生产之日。”
墨儿看着她，无奈地说出：“娘娘与我们一同长大，怕不是真的那般狠心。”
砚儿冷笑了起来：“这件事情也是我能赌得起的吗？你是医者，你可曾见过谁拿性命赌一个人会不会发善心？”
墨儿也知道此事瞒不过去了，而砚儿与她又自幼一起长大，她怎么又能看得下去！
只见墨儿掉下了眼泪，说道：“奴婢知道此事不可行，奴婢也不想此事发生，若是有什么能为娘子做的，奴婢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