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满地看了萧毓凝一眼，出言道：“如今皇后生产，你还顾得上拈酸吃醋，真是上不了台面。”
萧毓凝赶忙赔罪，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皇后那边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但血水也仍然不断地被端出来。
砚儿看着不远处婆子奴婢忙作一团，不停有人小跑着端来热水，而过不了几分钟，那盆水便会变成鲜红色又端了出来。
产房内有太医隔着帘子指挥，稳婆在旁帮助，一应物品自然都是全的，除了能看到水被送进去又接出来，听到皇后的叫声外，余下的情况众人都不能知晓。
过了一会，就见有婆子急急忙忙地跑进殿中，跪下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
杨渐着急地站起来：“怎会不好了？为什么这么久还没生出来？”
婆子回道：“娘娘本就胎气甚弱，一经催产更是凶险，没想到胎位也有些不正，这才更难生出来？”
“催产？母后，你可知道此事？”杨渐全然不知情，自然是愤怒中带着惊讶，质问道。
太后慢慢地点点头，无奈道：“哀家已经劝过她多次，可她一心想要生出这个孩子。太医说若是长久拖下去，必然一尸两命，她又不管不顾地要催产。”
杨渐捏紧了拳头，砚儿知道，他的愤怒无处发泄，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他也没办法宣泄自己，只好压抑着，过了片刻，才哑着声音道：“朕从不知道。母后，你怎么能瞒着朕，你好狠的心啊。”
这是连着太后也怪罪上了，还没等砚儿开口，萧毓凝又煽风点火道：“皇后生产如此危及，臣妾等都不知晓还有这些内幕，还望上天保佑皇后娘娘。”
太后抬头瞪了萧毓凝一眼，杨渐也没有说话。砚儿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起身对那婆子说道：“快回去看着皇后娘娘吧，若有什么需要的赶紧来报。”
婆子如释重负地跑了回去，砚儿也不落座，站起身来走到殿外去看着产房那边。
透过窗子依稀能够看到里面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她不知道墨儿是否动手了，也不知道皇后的情况。
砚儿只能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着。在煎熬中，众人又度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后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在杨渐已经起身踱步了好一会时，就听见产房内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有婆子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来殿内报喜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平安生出了小皇子，母子平安。”
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她欣喜地看着杨渐，只见杨渐也冲过来抱住自己，说道：“久久，朕有儿子了，久久，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又吩咐道：“赏，产房里，产房外的，通通都赏。”
太后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皇后能保住，孩子也能保住，只见刘嬷嬷领着墨儿从产房那边回来复命：“启禀太后娘娘，墨儿姑娘却有几分本事，她进去后观察了一会，便给皇后娘娘施针，稳住了经脉，又用了人参固气，这才让皇后娘娘缓了过来。
小皇子胎位不正，小手刚伸出来，墨儿姑娘便用针轻轻一扎，小皇子立刻便缩了进去，调转了方向，这才平安生了下来。”刘嬷嬷脸上也充满了喜色，恨不得把墨儿夸上天去。
太后惊喜地看着墨儿，说道：“赏，快好好封赏这位墨儿姑娘。顺妃也助产有功，晋为二品的顺德妃。”
骤然晋位的萧毓凝面上却只有勉强的几分喜色，她说了几句喜庆话，便看着墨儿。墨儿进殿时原本脸上还有些满意的神情，此时却只剩下了慌乱。
太后和皇上都关注着产房那边的动态，只见宫人们还在清理产房，奶娘也进去伺候着皇后和小皇子，没有人看到萧毓凝和墨儿主仆的这一诡异画面。
砚儿想，墨儿肯定是违背了萧毓凝的交代，还是医者仁心，最后救了皇后和小皇子。
虽然表面上墨儿受了封赏，萧毓凝也晋了位份，但她必定是怀恨在心的，指不定接下来就要怎么磋磨墨儿，甚至是磋磨她的家人。
想到此处，看着战战兢兢的墨儿，砚儿终于心下一横，对着皇上和太后跪下，大喊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臣妾有事要报……”
杨渐听到她的声音，回头道：“这是怎么了？”
砚儿看着墨儿说道：“臣妾想让顺德妃将她的奴婢墨儿送给臣妾用一段时间。”墨儿看着砚儿，眼睛一瞬间便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太后也从喜悦中回过了神，问道：“这是为何？”
砚儿咬了咬牙，在心里给自己加了股劲，眼睛一闭，狠心道：“臣妾有罪，臣妾上月未来月信，恐是有孕，未能及时禀报。如今看墨儿姑娘医术高超，又与臣妾情同姐妹，想让她为臣妾安胎。”
杨渐和太后脸上又多了些惊喜，杨渐更是快步上前扶起了砚儿：“这是好事呀，傻姑娘，你何罪之有？”
又看向墨儿：“还不快来给云嫔娘娘诊脉。”
墨儿应声过来，她冰凉的手搭上了砚儿的脉，过了几分钟，墨儿便道：“云嫔娘娘确实已有身孕月余。”
萧毓凝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不仅没有想到墨儿叛变了自己、救了皇后，也没想到砚儿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怀上了身孕还隐瞒着情况，甚至顺便想要走自己身边的医女。
太后也看出了几个人的猫腻，对着萧毓凝说道：“顺德妃，你身边有这样的人才，又用不上，借给云嫔也是好事一桩，你不会不乐意吧？”
萧毓凝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自然不会，墨儿，日后你就好好服侍云嫔娘娘吧。”
这是愿意借给自己了？砚儿心想，那只借给我也是不行的，此次萧毓凝费尽心机又没有得逞，自己可得好好让她出回血。
砚儿立刻便扑到了萧毓凝裙边，抱着萧毓凝的腿哭道：“娘娘待臣妾竟这么好，愿意直接把墨儿姑娘送给臣妾，娘娘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金兰都忍不住快要笑出来了，太后眉眼中也多了分喜色，只有杨渐还在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萧毓凝：“顺德妃如今高义，朕今日才发现，真是后宫女德之表率啊。”
萧毓凝骑虎难下，说不是送只是借已经晚了，撑着力气扶起来砚儿，说道：“本宫自然是心疼姐姐的。”
殿内又一团其乐融融的景象，太后脸上都快要笑出花了，许久没看到太后如此畅快，恐怕也是没想到，砚儿不仅能开口要用萧毓凝身边得力的奴婢，更是能厚着脸皮将借解释成送，硬生生便就要了过来。一时也佩服起了砚儿的胆识。
萧毓凝打碎了牙齿和血吞，苦笑着作陪。虽然暴露了自己的身孕，但救下了墨儿，砚儿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
第48章
联手
回到钟粹宫时，众人绷紧的弦终于放下了。砚儿对金兰说道：“你去顺德妃那要一下墨儿的卖身契，记得说几句喜庆恭维的话，她若是不愿你就回来，不用多纠缠，人已经在这里了，来日方长。”
金兰应声去了，小远子站在门外观察着萧毓凝那边的动静，屋里就只留下墨儿和砚儿了。
砚儿看着墨儿，仿佛还惊魂未定的样子，搀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又起身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墨儿。
墨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来：“娘娘，您不能这样，这可使不得。”
砚儿也坐在了席上，拍了拍旁边：“快坐下吧。你我本就是一直相识，眼下的场景更是需要相互帮助，实在不用客气。”
墨儿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她旁边，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情绪，紧接着便直接哭了出来：“我……我从未想过娘娘真的会要我去用医术杀人。”
砚儿轻轻拍着墨儿的背，安慰道：“你毕竟也没有真的杀人，不要这么难过。”
墨儿摇了摇头：“我本来已经铁了心要去杀了皇后娘娘的，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她还有一线生机，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个小生命啊。可是顺德妃娘娘要用我父亲的性命威胁，现在可怎么办呀……”说罢，墨儿哭得更难过了起来，砚儿赶忙哄道：
“你不必太担心，小远子，快去交代一下，要保护好墨儿的父亲。”又对墨儿说道，“你父亲是正经郎中，只要躲得远远的，侯府肯定没有心思多追究，你放心吧。”
墨儿这才停止了抽泣，但眼泪还是一直在流。砚儿也不好再多说，便扶着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希望她能平复一些。这才起身去找萧毓凝。
一进钟粹宫的主殿，便看见金兰跪在那里，而萧毓凝则坐在上首，抬眼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砚儿：“怎么？安慰好你的新奴婢，想起来还有个旧奴婢在本宫这里了？”
砚儿也不搭话，先扶起金兰，才开口道：“娘娘确定此时要磋磨臣妾和臣妾的奴婢吗？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娘娘宝贝还来不及。”
萧毓凝被戳中了心思，瞪了一眼砚儿，说道：“你如今倒是玲珑心思了？”
砚儿笑着看萧毓凝，说道：“娘娘在皇后那得不到好处，便以为能从我这得到好处了？”她走近萧毓凝，一时间顾妈妈和宣儿也不敢来阻拦她。
砚儿越走越近，端详着萧毓凝的神情，见她笑得僵硬，心满意足道：“娘娘，臣妾劝你别打不该打的心思，臣妾还能念着旧情，我们相安无事。若是真想跟臣妾斗一斗，恐怕娘娘还不够份。”
萧毓凝再次被怼得无话可说，砚儿看着萧毓凝绝美的脸庞，收起了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慢慢退回了萧毓凝下首的位子，说道：“娘娘，你我毕竟还是一同长大的，如今臣妾在娘娘宫里，自然是时时刻刻要以娘娘为重。不如这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墨儿的家人，把她的卖身契给臣妾，臣妾便收起锋芒，帮娘娘解了几个心头大患。”
话说得如此诚恳，砚儿这也是在做不得不的交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的孩子既然已经瞒不过去了，那能想办法让自己在摆脱萧毓凝前先不与她为敌成了新任务。
萧毓凝闻言也是有些震惊，她缓了缓自己的神色，也没想到与砚儿越来越深的裂缝竟然还有机会能弥补。
两人本是共同长大，却越来越争锋相对……萧毓凝看着砚儿，也不知这合作是真心还是假意，过了一会，也缓和了语气：“也罢。你我这些日子已经斗够了嘴，你也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也不愿再战了，你说吧，你要怎么帮我？”
砚儿伸出了手，看着萧毓凝。萧毓凝看了顾妈妈一眼，顾妈妈取出了一张卖身契，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砚儿手上。
砚儿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递给了金兰，这才开口：“娘娘如今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所求的不过是有个孩子能傍身。这才让臣妾和娘娘起了分歧。娘娘万万不该起留子去母的心。”
萧毓凝看着砚儿，震惊道：“你都知道了？”
砚儿扯了扯嘴角：“娘娘四岁时臣妾便看着娘娘，您的一举一动，臣妾都心中明了。”
停了停，便继续说道：“如今宫中打着这个主意的并非娘娘一人，只要我们隔岸观火，待她事成了，便拿着证据检举她，到时候娘娘既没了宿敌，又多了个孩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是说，颜如玉？”萧毓凝问道，她自然也能看出来淑贵嫔天天那么热心地凑在陈嫔身边是为了什么。
砚儿点了点头，笑着说：“娘娘与臣妾冰释前嫌，若有事情臣妾也能帮着些娘娘。当然，娘娘手眼通天，若是继续想打臣妾的主意，臣妾也无可奈何。”
还没等萧毓凝答话，顾妈妈便在旁说道：“兹事体大，娘娘还是问过侯府再决定。”
砚儿看着萧毓凝，调笑道：“没想到离了臣妾，娘娘越发分不清自己是在宫里还是在侯府了。”
萧毓凝有些恼怒，她责怪地看了一眼顾妈妈：“去母留子一事，本就是你们撺掇着本宫，让本宫和砚儿姐姐离心，如今姐姐愿意原谅本宫，你还在此阻拦，莫不是非要陷本宫于不仁不义？”
顾妈妈忙说着不敢，也不再答话。萧毓凝也换上了和蔼的笑容，一改此前的跋扈：“姐姐，你说的有理。这些日子本宫也受了不少苦，如今却是再也不敢得罪姐姐了。过去之事，还望姐姐多多担待。”
说罢，萧毓凝甚至还起身微微福了一下。砚儿摇着头说：“娘娘还认臣妾这个姐姐，臣妾已是十分欣慰，那臣妾便安心待在这钟粹宫中，日后还要娘娘多多照拂了。”
虽是这么说着，砚儿却也受了萧毓凝这一礼。两人又笑着寒暄了片刻，钟粹宫里的氛围久违地缓和了下来。
第49章
贿赂
回到了住处，小远子便来回话说已是叮嘱好了，砚儿卸下了包袱，苦笑道：“怕又是得你多跑一趟了。”
原来刚刚，萧毓凝聊得开心，不知觉中便说出了镇平侯府的军队已在城外驻扎，等候皇上旨意的消息。
砚儿嘱咐小远子道：“多亏了青婵郡主提前赶了回来。你还得多跑一趟，让她尽早进宫，多带点金银首饰，跟各宫娘娘走动一下。圣旨还未广告天下，此时多准备些，也能减少些变数。”
小远子也勤快，应道：“诺。主子放心，奴才定都传达清楚。”说罢便又飞也似地走了。
墨儿也缓和了些情绪，从床榻上不好意思地起身道：“娘娘回来了。奴婢刚刚失礼了。”
砚儿拉过她，笑着说：“你也不必多礼。刚刚我已跟顺德妃要了你的卖身契来，她也答应不追究你父亲了。”
墨儿闻言欣喜地跪在砚儿身边：“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忘，定当好好伺候娘娘。”
砚儿赶忙说不用，扶了墨儿起来，示意了金兰一眼，金兰便开始说道：“墨儿妹妹，娘娘待我们都是极好的，不必时刻想着跪下行礼，只要在外面礼仪不出乱子便是了。”
金兰又看着与砚儿的神情，接着说道：“如今你跟着娘娘了，最要紧的便是嘴严。娘娘在宫中处处小心谨慎，你刚来，定然也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凡是记得少问少说便是，若有疑惑只管问娘娘便是，千万不能自己起了别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