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黑羽君溃散,连令牌也被别有用心之人挖走。
想到信中叙述此事时所用的说辞,宫中某位贵人……
沁嘉,是你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
他手上拎着最后一坛子酒,边走边喝,放浪形骸的姿态,一路上引来了诸多侧目。
不乏有同情心泛滥的女子凑上去,主动邀约:“这位公子喝多了,要不要去奴家那儿歇歇脚呀。”
蓝夙看也没看人一眼,径自走进一家卖佛珠的店铺。
冷不防瞧见柜台后头,掌柜的正在穿的那一副,心中微微一凛,竟和太师父房中那一串千年白玉菩提子一模一样。
“店家,这串佛珠多少金。”蓝夙试探着问价。
仔细一瞧,并不是同一串,只不知这种珍品,店家是从何所得。
“不好意思,这是客人自己拿来散珠子,让我们帮忙穿的,并不对外售卖。”掌柜的说着,转头看了眼旁边用一道珠帘隔着的雅间。
贵人就坐在那头,等着他将佛珠穿好,是以他丝毫不敢怠慢,手上功夫不停。
蓝夙一向对旁人不感兴趣,既已是他人所有之物,便不再多问,只是也没了再买的心思,转身走了。
待走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方转过身去,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冷冷说道:“就何方鼠辈,还不现身。”
“惊羽盟掌门魏燎,拜见夙王。”一身黑衣的男子从转角处走出,朝他恭敬叩首。
同时取下头上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且透出几分书生气的脸。
“是你。”蓝夙认出了这张脸,是从前在军中的一个副将,才干颇为出众。
看到旧人,他态度有所缓和,走过去扶他起来,“黑羽军已经解散,你还来做什么。”
“王爷,属下一直在等您。”魏燎面上难掩激动,朝后方看了一眼,大喊一声:“你们都出来吧!”
只见从他过来的方向,又依次走出来五六个人。
其中有个脸上带伤疤的胖子,抬手不停抹着眼泪,跪下膝行到蓝夙面前,抱住他的腿:“老大,您别不要我们。”
旁边人用力一拍他的脑门,骂道:“哭丧什么呢,给老子起开!”
说着,将胖子挤走,自己跪在蓝夙面前:“老大,属下这条命都是您的,谁也取不走,咱也不敢给,只求您带在身边,哪怕当个踩脚的凳子也行啊。”
蓝夙深吸一口气,忽然被这场面,弄得有些眼热。
黑羽军溃散后,他散尽家财,给了所有在编将士以及死者家属一笔银两,让他们自去谋生。
另给京中相熟的将领打过招呼,请他们帮忙安顿旧部。
可即便当年他众叛亲离,受千夫所指,也还是有人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
“你们若只懂行军打仗,可以去兵部。”他端着一副沉着姿态,握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
“属下从来不是朝廷的兵,从进入黑羽大营的那天起,就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说话者,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看着年纪还很轻。
蓝夙记得这个叫周琦的年轻人,他军中不缺勇士,但像周琦这般擅用谋略的军师,则实属难得。
忽而大笑着摇头,提起酒坛子一口饮尽,胸腔里有股久违的热浪翻涌。
在西北,在大漠,在无边无际的狂野,在漫天亮如白昼的星辰下,他们曾一起许下誓言。
忠君卫国,守卫疆土,不容他人进犯一分一毫。
可是飞鸟尽,良弓藏……
活着的人,已经寒心,这样的结果,不知殿下满意否。
晚上,蓝夙与旧部们大醉一场,被簇拥着回到惊羽盟在江南的一处宅子。
一进院子,地上忽然扔下个麻布袋,其中装了个人,可见其姿态窈窕,身子还在不断扭来扭去。
蓝夙听见周围在那儿起哄,冷笑一声,过去给抬麻袋的两人一人一个窝心脚,骂道:“找死。”
“夙王息怒。”魏燎走上前去,凑近蓝夙耳边,轻声道:“属下收到线报,沁嘉长公主这几日也在江南,便擅自做主,将其请来陪您喝杯酒。”
说罢,有些为难的盯了眼那麻布袋,语气有些忐忑:“属下真说的是‘请’,也不知为何会……”
蓝夙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地上不断扭动的麻布袋上,眸色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滚!”他大声呵斥,一时间,院子里人退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