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天他轻慢的态度,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萧容昶出门乃临时起意,着一身黑色袍服,宽带束腰,身姿挺拔站在床头,盯着不断晃动的纱帐出神。
方才那一出闹剧,着实……令人头疼。
“殿下,臣还要去看看季大人,先行告退了。”语调微微有些仓促,很想尽快离开此地。
下午在太微湖,自己应该不小心撞到了她伤处……一时冲动出门,快到公主府时,才回过神来,现在过去探视已经太晚了。
没想到,却碰到尹少君那几个二货。
沁嘉掀开纱帐,觉得他这副严肃模样,倒是有几分不同寻常。
“萧大人之前,并不知季大人腹泻吧。”她好似闻到了兔肉的香味,眼中蓄起几分笑意。
不待回应,沁嘉继续无情戳穿他:“春宵苦短……大人最近刚得了美人,怎么舍得半夜跑出来呢。”
萧容昶思考了下,她口中美人指的是什么。
若是说季轩进献的那个女人,他还未看过一眼,只命人暂且将人安置在偏院里。
沁嘉盯着那张薄唇,一手缓缓撑起身子,被子顺着肩膀滑落,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萧大人,还想不想吃橘子,泰州进贡,纯甜的那种。”
不远处的一张乌木矮桌上放着果盘,黄澄澄的大橘子十分耀眼。
萧容昶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去,知是自己下午情绪外露,叫她抓住不放了。
他生性洒脱,便是心里有了什么,也从没打算遮掩。
只不过,他过去在这方面一片空白,亦不知这种时常挂心的感觉,到底算什么。
“殿下若是想吃,臣再给你剥就是。”清冷眼眸里,浮现几许迷惑:“至于甜不甜,要吃了才知道。”
目光随即落在她小臂,语气难得温和:“臣听闻,殿下今日在慈安宫受委屈了。”
沁嘉却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件事。
身为长公主,既享受了这份尊荣,又怎会因为这点破事觉得委屈。
可被他这么一问,沁嘉就觉得,自己确实该委屈的。
被太皇太后责难都算了,还要在太微湖吹风看他的冷脸……
哎,她可真是太委屈了。
眼波流转间,几分娇媚而不自知:“是啊,都疼死了。”
“臣……看看。”萧容昶语声轻缓,心中那种牵挂的感觉越甚。
隐隐还有几分抵触情绪,令他胸口酸涩难忍。
沁嘉将右手臂伸过去:“喏,你自己看吧。”
萧容昶指尖拎着她的衣袖,轻轻往上撩开,露出白色的纱布,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萧大人给本宫吹一吹,兴许就会好些了。”
沁嘉寻常不太撒娇,但若她愿意,便是没脸没皮,毫无底线的那种。
见对方并不照做,她幽幽叹了口气,正要放下,忽觉得手腕一凉。
萧容昶不动声色,将随身佩戴多年的佛珠,移到了她腕上。
帐外夜明珠光影朦胧,她听见男人清缓的语调:“如今正多事之秋,殿下当保重自己才是。”
这是,怎么个情况。
她心念一动,抓住机会:“那么,首辅大人肯帮衬本宫么。”
自父皇驾崩,她一个人走到今天,甚至有很多事,对陛下都不能完全挑明。
少年天子,端坐明堂,手上未沾染过半点血污。
坏人、恶人,都是她来做了……
沁嘉从不将自己的软弱和软肋表现给任何人,尽管对他抱有期待,亦忐忑能否达成共识,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萧容昶盯着她看了良久,缓缓吐字:“殿下,内阁独立于王权之外,这是过去您亲口承诺的。”
“还是说,您处心积虑与臣结交,为的就是揽权。”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沁嘉感觉到对方眼底的怀疑,不禁十分恼火:“首辅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曾经自以为的读书人,死脑筋,好摆弄,在萧容昶身上,则成了老奸巨猾,难缠,滑不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