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到最后,她已一无所有。
唯一的牵念,便是让严家后世女子能有个好的出身。
沁嘉转头看向严陵,问他:“你要做驸马?”
对方最多二十岁,穿一身月白色长袍,宽宽大大的像挂在身上,目光乍然和她对上,又紧张得捂着嘴猛咳了一阵。
一张脸涨得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严陵自知配不上殿下。”许是被这寝殿的过堂风吹着了,他身子微微发颤,面色越发苍白。
沁嘉心想,这人看着便是个短命的。
桂芝嬷嬷直接挡在他身前,吩咐那两个老婆子:“把长公主按住了。”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条形木盒,打开盖子,里面竟赫然是两条蛊虫,缓缓说道:“这情人蛊,跟长公主之前所中的催情蛊有所不同,每三日便会互相吸引,催动男女行房。”
沁嘉心神一凛,想起当年太皇太后宠冠后宫,坊间就有流言说,她使用了巫蛊之术。
这两只情人蛊十分肥大,显然已经养了多年,她胃里一阵恶心,不愿再往下深想。
桂芝嬷嬷动作十分娴熟,咬破自己手指,又用小刀割开严陵的手腕,以血做引将蛊虫引到严陵身上。
蛊虫闻见血的滋味,很快顺着伤口钻进去,透过白皙透亮的皮肤,可以清楚看到它是怎样缓慢探入,最后顺着皮肤纹理消失不见。
全过程,严陵都一声不吭,满脸歉疚之色,连头都未曾抬起来过。
桂芝嬷嬷再用同样的手法,将另一只蛊虫引到沁嘉右手臂上。
沁嘉闭着眼睛,十分配合的样子,眼看蛊虫顺着伤口钻入,很快就要成事,那两个婆子也放松了钳制。
太皇太后正长抒了一口气,突然又双目圆睁,发出一道无声的尖叫,如朽木断裂。
刚才那一刻,沁嘉骤然睁眼,拔出头上金簪,对准手臂上的蛊虫狠狠刺去。
白玉菩提瞬间被染成赤红,纤细的手臂上血流如注,而那只往前钻去的蛊虫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了。
沁嘉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块拱起的皮肤划开,面无表情将蛊虫尸体整个挑出甩在地上。
“殿下——”严陵飞奔过来,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势,情急之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她割破的地方紧紧缠住,再把袖子放下来,颤声道:“殿下怎么这样不当心,若是失血过多,可是会死的!”
“呵——”沁嘉一把推开他,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往前一步步逼近。
对上那双苍老的眼睛,她眼里透出沁入骨血的冷:“老祖宗要给我送个小白脸儿,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既是一番美意,本宫收了他便是。”
说罢,直接拿走太皇太后枕头边上的诏书。
“你这个逆子,要做什么?”太皇太后惊怒不已,嘴里高喊着:“桂芝,快阻止她!”
就在蛊虫死去的刹那,桂芝嬷嬷满口鲜血倒在地上,仅仅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是她倾尽一生心血,养的两只情人蛊,早已与她血脉相连,如今其中一只死去,她便像没了半条命似的,躺在地上再动弹不得。
剩下那两个嬷嬷,早被长公主疯狂的行径吓呆了,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沁嘉将遗诏打开,淡淡扫了眼,语气轻蔑道:“本宫就是选条狗,也得要好看,听话的。”
“今儿这事,就是严嵩安排的吧,真是自不量力。”说着,她看向缩在一旁的严陵,笑道:“死倒是太便宜他了,敢坑害本宫的人,就要活着慢慢儿受折磨。”
严陵生平从未见过这般绝色独立的女子,一时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长公主已经在严嵩的嵩字上滴了一滴血,目色冷艳的睨着他。
“替本宫好好儿折磨那狗贼。”沁嘉感到手臂上钻心的疼,发狠道:“若做不到,你便自行了断吧。”
她坐在床上,忍着一阵阵头晕,好心好意将遗诏读给太皇太后听。
当听到赐封严陵为景安侯一句时,对方面色涨成青紫色,张口无声的喊了几句什么,便再没了声息。
“皇祖母,严家终于出了一位景安侯,您可满意了?”她笑起来,拿手绢擦掉太皇太后嘴角最后淌下的一丝血迹,眼中迅速蓄起一汪泪水,拿起遗诏往殿外走去。
慈安宫门大开,外面乌泱泱跪着一大片皇亲贵族,沁嘉昂首挺胸站在高阶上,面上一片哀痛之色,宣道:“太皇太后,薨了!”
天子带着诸人齐齐下跪默哀,听高台之上的长公主继续宣道:“传太皇太后遗诏,江宁严氏子孙,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授以册宝,封严陵为景安侯,永袭勿替。”
尹少君膝行上前,双手捧住长公主递来的遗诏,见那绡纱广袖上沾了血迹,立即起身遮住她半边身子。
只听女子缓慢悠长的声音传入耳中:“太皇太后生前极体恤身边人,最后留在她身边的几个好奴才,一起殉葬了吧。”
“臣遵旨。”他躬身扶着沁嘉,缓缓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