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狗虫瓜子
时间:2022-03-16 09:12:54

“公主。”方远抱拳,道,“末将受将军所托,来助公主推了这挡光的南墙。”
啥?孟无谙大吃一惊,南墙是庭院正门,推了它,大门不就没有了吗?那谁都可以进到她的屋子了。
“不行!”孟无谙一口拒绝,学着贺承霄惯常的样子,抱起两臂,一脸严肃,趾高气扬道。
方远也是颇有几分才气的人,恃才傲物,只听贺承霄的,自然也就没有搭理她,只是嘴上敷衍地应了一句:“公主莫要为难在下。”
一边说话一边扬手一挥,工匠们便拿着锤子榔头叮叮咚咚地干起活来。
眼看着自己的院墙就要被拆了,孟无谙急着站起来,脚下一快便打了滑。
“哐当”一声,瓦片先是撞到了什么屋檐边的什么小雕像,然后“啪嗒”掉在了地上,碎出清脆的响声。
孟无谙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她想用点武功来让自己掉在地上时不至于摔断腿,却发现由于从前不用功习武,什么招式都想不起来,只能害怕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耳边突然刮过一阵劲风,紧接着她便被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地伸手搂紧了那人的脖颈。
很快,疾风消失了,耳边只余叮叮咚咚地敲打声。
咦?
双脚稳稳落地,孟无谙不敢相信,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
嗯,看得不清楚,再睁开另一只……
哇,她真的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欸。孟无谙又低头看了看青石板地面。
“你还要抱多久?”
头顶忽然飘来一声冷冰冰的话语,孟无谙抬头一看,是贺承霄,被她吊弯了脖颈,低着头,一脸不情愿地配合她的高度。
呃……
孟无谙急忙放开搂着他的手。
贺承霄直起腰,一手扶着脖颈,面无表情地转了转。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敲墙声又响起了,孟无谙一半是真生气,一半是为了缓解尴尬,指着那堆敲她墙的大汉道:“喂,你们几个,给我住手!本公主差点从屋顶掉下来你们都不住手……”
有没有人性啊。
贺承霄你有没有人性啊?
后面那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然而以她和他的“默契“,她相信他已经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大汉听了她的吼叫,齐刷刷回过头,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越过她看向贺承霄。
只见贺承霄目光沉定,不置可否的样子,然而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大汉们自然会意,又齐刷刷地回过头去,继续干活。
“贺承霄,你干嘛啊?”她欲哭无泪,苦兮兮地抱怨。
男人抿了抿嘴,似乎是在憋笑,然而幸灾乐祸的喜悦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掩着嘴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说,我挡了你的光吗?今天我便帮你将这光线引进来。”
贺承霄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南面的墙,道:“你这屋里之所以照不进太阳,便是因为这面南墙。”
“屋里没有太阳我自己会出去晒。”孟无谙道。
贺承霄逼近一步,扎扎实实就像一堵墙,嘴角轻扯,沉沉道:“若是我不许呢?”
“你有什么理由不许?”身高不够,气势来凑,孟无谙不甘示弱地仰起头。
“挡我的路。”贺承霄退后一步,微偏着脑袋,悠悠道。
他那样子,就像一个使坏得逞的小孩。
挡他的路?
“……”
孟无谙想起来在小花园里,她让他别挡着她晒太阳的场景。
她恍然大悟,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贺承霄一脸坦然,大手一把捉住她指着他的那只手,一字一句道:“不是记仇,末将是为公主着想。”
他攥着她的拳头,她挣扎了两下挣不开,恼道:“你还知道我是公主?你竟然敢拆公主的南墙……”
敲墙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孟无谙偏头一看,方远和工匠们看戏一般怔怔地盯着他们看。
孟无谙嫌丢人,别过脸去。
贺承霄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朝方远使了个眼色,方远立时领意,转身催促:“都别看了,今天天黑前必须完工。”
而她和他,还没完。
他攥着她的手一紧,她便整个人被扯到他近前去。
只见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我就拆了,你的,南墙。”
孟无谙左脸一麻,不知是热的,还是恼的。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却是单手钩住她的腰,一只手便将她抱起。
她怕掉下去,本能地揪紧他的衣襟。
他抱着她就往屋里走,进了屋,还不忘带上门,对着门外喊:“方远,继续推南墙。”
方远在门外高声答应:“是,将军!”
孟无谙被扔在了她的小床上,只觉骨头“咔擦”一声响,好像是腰要折了。
她还来不及揉揉身子,贺承霄就单膝跪在床边,探身过来,两只手撑在她的脑袋两旁。
他这么半趴着,衣襟便宽垂下来许多,孟无谙一垂眼,刚好可以看到他的锁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你要干嘛?”
贺承霄难得一笑,他笑起来时,整张脸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一边笑,一边俯下身来,近得她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轻了不少,然而孟无谙总觉得他不坏好意。
他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孟无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个身份:“孟无谙。”
“不。”他说,“你是我贺承霄的女人。”
他竟然也会说这种话,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想到她也许从来都不了解他,也许他只是道貌岸然而已。
他歪着身子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把玩着她的头发。
“所以呢?”孟无谙问。
“所以……”
他只说了两个字,她就忍不了了,一个耳光就打过去。
巴掌落在他好看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他似乎没想到她会打他,眼睛瞪得像小孩的一样圆,怔怔地看着她。
孟无谙借机坐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又是一耳光。
“哼。”孟无谙跪坐在床边,大声道,“不管我是谁,都不会是你的女人!”
她已经盘算好了,坐在床边跑得快,如果他要打她,那也打不到……
不想她根本来不及跑,便被他一把揪了回去。
他扣着她的脖颈,一个猛烈的吻便落了下来,她像是他的猎物,被他贪婪地咬噬,他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牙齿和舌头攻城略地,一寸一寸地裹挟着她的口腔,直到她的唇齿间,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
她拼命挣扎,舌头忽然陷进了一只利齿下……
嘶——
好疼啊。
她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而他在这时,终于肯放开她了。
“你哭什么?”贺承霄皱眉道。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大着舌头道:贺……嗝……贺承霄……呜呜……你不尊重我……呜呜……”
舌头好疼啊……
孟无谙捂着嘴,轻轻揉着舌头,从贺承霄的视角看,却是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
他的眼里水光微动,忽然沉默了,又张开口,想说点什么:“我……”
“呜呜……”孟无谙一边哭一边道,“你娶我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呜呜……”
他眼神一暗,放柔了声音,语气变得无奈又温柔:“别哭了。”
“呜呜……”孟无谙抹了把眼泪,打了个哭嗝,再抬眼,他已经走了。
孟无谙走出门一看,她的南墙已经被拆了一半了,大门也没了。
只有半截断垣,孤独地立在冷风中。
她抓狂:拆就拆,不拆就不拆,给她留半截是什么意思?
方远对此也表示疑惑。
晚间去贺承霄书房汇报完军务,贺承霄手里捧着军檄,看了一折,发现他还在,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将军,方远不知……”
“直说便是。”贺承霄道。
“也没有什么事,末将只是想问问将军为何那墙拆到一半就不拆了?”
“拆不了。”贺承霄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军檄。
“为何拆不了?”
贺承霄抬眼,眼神似是不耐烦,方远自知逾矩,颔首后退半步。
他淡淡地看了他两眼,把手中的檄文一扔,道:“不该问的别问。”
“末将只是觉得,将军在面对公主的时候,似是变了一个人,全然失了平日的气度。”
方远亦是面色冰冷。
“你……”
他这算是以下犯上了吧。他们关系虽同至交,可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顶撞过他,贺承霄想要发怒,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如鲠在喉。
“属下告退。”
方远行至门檐,又侧过身来,冷冷道:“希望将军不要忘记我们筹备的大计。”
“我自不会忘。”贺承霄怒道。
方远这是想劝谏他,儿女情长误事。
贺承霄心里烦躁,看不进去军文,便背着手走到廊檐下,望着月光下的葡萄架,眼前竟然出现她对着他大吵大闹的样子。
再一眨眼,幻像便不见了。
……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
他本不该那样管控她。
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她只需要待在他为她划定的范围内就可以了。
那样毫无心计的女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而他也答应过她——
只需要等待,在他身边,为他所用,她想要的,都能得到满足。
而他最近和她交往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呢?
他老是去找她做什么。
莫名其妙。他在心里怪自己,还总那般失仪。
明明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会难受,还是想要看见她。
尤其喜欢看她生气,听她在他面前吵吵闹闹,她若生疏有礼,他反而不舒服。
他真是疯了。
 
第35章
 
天气终于转凉。
冷风一吹,孟无谙打了个哆嗦,忙把床榻上的暖手枕头重新抱在怀中。
“秋末了啊。”她感叹。
“是呀公主,冬天要来了。”小红道,“燕南城的冬天特别好看呢。”
“哦?”孟无谙饶有兴致,“为何?”
“燕南处处是朱墙亭楼,荧灯碧酒,映着飘飞的白雪,别有一番韵味。”小红一脸神往,似是在回忆去年冬天燕南飞雪的场景。
“燕南地处东南,这么温润的气候,也会下雪?”孟无谙笑道。
“会。”小青煞有介事,“下得还不小呢。”
也许是上天,也想洗一洗这皇城的喧嚣浮躁。
孟无谙想,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她就已经嫁给他两个月了,再过一月,她要陪他去祭祖,之后再过半年,她就可以去看看师父了。
怔愣间,只听小青在耳边道:“公主是不是没见过雪?”
“什么?”孟无谙一时没反映过来。
小青道:“不然怎么听到雪,就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
小红骂道:“公主怎么可能没见过雪?”
小红咬着指头道:“对哦,公主是住在皇宫里的,皇宫是在燕南城的,燕南城是皇宫的……”
……
她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争论,一时把她的思绪又拉远了。
“不。”她说,“我以前,不住在燕南。”
“那住在哪儿呢?”
“在逢安。”
“逢安会下雪吗?”
“不会。”孟无谙说,“但那里的冬天也很好看,四野森白,我和……我和朋友,在屋子里烤糍粑吃……”
“糍粑是什么?”
“糯米做的一种小饼,就着蜂蜜吃,糯糯甜甜。”孟无谙笑着,舔了舔嘴唇,似乎尝到了那甜甜的滋味。
“奴婢也想吃。”
“等到冬至,我教你们做。”孟无谙道。
两个小丫鬟欢呼起来。
话题又绕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那么,公主是没见过雪了?”
“见过。”孟无谙淡淡道,“去年冬天,见过一场最大、最漫长的雪。”
夏日暑热,总是吃两口就饱了,天气一凉,胃口也上来了。
午夜,孟无谙被饿醒,又不想起床,缩在被窝里叫人,叫了好几遍也没人应,想来丫头子们应当是睡熟了,孟无谙只能自己去觅食了。
她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打着灯笼往前院去,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两个月来,好像只有最初的几天在正院里待过,然而厨房总是记得的。
夜色浓郁,月盈中天,整座府邸静悄悄的,孟无谙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屏息凝神,虽说她不信鬼神那一套,这大半夜的,这么黑、这么静,多少心里有点没底。
走着走着,前面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着脊背的男子,站在水井旁,整个人身上都披了一层诡异的月光。
孟无谙乍然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心脏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莫不是冤死的水鬼半夜跑出来索命。
她一时呆站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那男子探身到井里去。
钻进去了钻进去了……她在心里激动地叫。
然而男子很快又出来了,原来他是弯腰打水。
孟无谙有些失望,然而松了一口气,这证明他不是水鬼,哪有鬼魂自己动手打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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