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用激烈的言辞咒骂着,那点本就不多的同胞情、亲戚情早就散了,她恨不得咬下图鹿的血肉来,只恨如今躺在床上的是她无辜又可怜的公主。
戴玥姝也知道,眼下估计是再问不出来什么了,尽管她说的不一定对,但如今已经多了个方向。
什么事情,知道都比不知道要好,如果这其中没有阴谋、没有什么曼扎花,那便是最好不过,如果有,至少知道了名字、知道了由来,想要找解决的方法也容易不少。
“达达。”她说,“冷静些,想想娜良娣。”
她拼命地呼吸着,强行压抑着,平复着自己。
“我、奴婢明白,戴良媛,奴婢明白的。我会说的,我一定要告诉太子殿下的人,请他们、拜托你……公主、不是,娜良娣,一定要救她!要问出来,图鹿一定知道怎么做的,审讯她!”
达达的声音越发尖利,像是气急了,脸也涨得通红,但她眼中不由自主地溢出泪水,一双棕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压抑不了的哀切。
那一刻,戴玥姝想,如果图鹿没有背叛、没有做这种事情,达达对她肯定仍是信赖而充满感情的。
只是她做了错误的事情,达达为了自己、为了娜良娣,也必须要将她们割席开来,她必须这么做。
思及此,戴玥姝心头亦是惋惜,站在那里久久未动,就看着达达像是奔赴刑场一般,带着决然和坚定的意志离开。
然后,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冰冷的怀抱中。
卫卿珩和她一样,身上却沾了夜晚的露色和冷气,但他的气息却叫她这样安心,漂浮不定的心在瞬间便落了下来。
“殿下。”她轻声呼唤着。
“嗯。”他应了一声,却久久没有继续。
戴玥姝有些担心,她想转身抬头看他,但让他抱得紧紧的,压得很死,没能让她意图成功。
她心里叹息一声,轻轻地握住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
“殿下,”她放任自己往后靠着,倚在他的怀里,“夜里更深露重,当心受凉。”
“我给你挡着。”卫卿珩像是笑了,又似乎没有,言语有意曲解她的意思,“一定不叫你生病。”
“殿下。”戴玥姝无奈了,“我们回屋好不好?”
有概率他是真的染病了,若是如同达达所说,那白曼扎没有这么烈的效果,只有紫曼扎才能做到,现下分不清楚香粉里的是哪种,总归不管是哪个,佩戴那么久,即便是自然发散,效果没那么激烈,也肯定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他是个病人,她自然不能和他计较,倒不如说更宽容了些,反而感觉出他多了点孩子心性。
不过,卫卿珩也就是失神片刻,他不会容许自己一直这样失态的。
很快,他重新放开她,极其自如地牵住了她的手,他手心竟是微有汗湿,想来……他是人,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感觉。
“徐有德。”
“奴才在。”
“今天事情不准漏出去分毫,等查清楚了我自会找机会告诉父皇,若是漏出去半点,我先拿你是问。”
徐有德心里叫苦,面上仍是恭顺点头:“奴才明白了。”
他这就盘算开该怎么封口,又该怎么处理才能叫人不起疑。
戴良媛这里似乎只有那宫女茜色知道,苏梅可能察觉不对,但她不算是个问题,其他的话……图鹿已经被抓起来控制,达达自己自首了,便是只有娜良娣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人要重新筛查,好的是人都在院子里跪着,负责伺候人的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这样一想,倒也不是那么难办。
唯一叫人头疼的,就是乾清宫那头,便是病着,也不可能不管太子殿下,要叫那边知道了殿下被人害了,还不知道要生起怎么样的风浪……
就是不知道,当今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戴玥姝跟在他身边,头一次完全参与进他的理事中,当然他也并没有吩咐什么大事,该查的早安排人下去动作了,不过是统领一下院子里大小事宜,叫人盯牢了这头,又妥善照顾娜良娣这边,顺便还要叫太医根据新情况重新思度药方。
若是一个情况,那卫卿珩肯定不能立刻用药,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娜良娣确实成为了一个先行试验,她的病情更重,她能治好,那身体状况远比她好、中药不深的卫卿珩也肯定能好。
“殿下,披件衣服吧。”
戴玥姝主动拿着衣服过来,卫卿珩没有拒绝。
换平时他有概率不乐意,他习武水平也不差,又是体热,自然不情愿,但现在不比往常,又是她亲自伺候,旁边也有下人看着,他不愿叫她没脸。
“可是累了?”他握了握她的手,感知她手上温度还暖,便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循着夜色陪他熬夜受凉。
“没有。”她摇摇头,“先头太惊险了,便是让我睡,我也不好入眠,一个院子的娜良娣病重呢。”
“别怕,使人给你熬些安神汤?”
“不用,”她不愿,“让我陪着殿下吧。”
“也好。”卫卿珩点点头,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平时在书房,她虽名义上侍墨,但实际不过是陪同两三刻钟。
凡他办正事的时候,不用他说,她都会主动避开,大小事情,她都很注重避讳,不落人口舌,也是知道他疑心重。
瓜田李下,她本也不在意这些,更不情愿麻烦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但现在不同,她只觉得她便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做个好看的花瓶摆件,在这里稍坐一会,也算是分担了几分他的压力,叫他能够轻松一点。
再说,按他性子,只怕会觉得她比他更怕得厉害,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撑得起来,要给她做那一片不会倒下、不会落下的天。
戴玥姝乐得清闲,也愿意给他这个表现机会。
尽管对她来说,不管他做不做得到,她都有自己的活法,不会拘泥于悲观的情绪里。
两个人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听闻娜良娣的情况稳定了不少,林太医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直说他确实查到了一些消息,又说他已经找了可靠的小医童和助手,在查香粉里某些成分的具体效果,目前进展到他已经找出来了疑似是曼扎的那味极其相似的花草。
当然,就这一晚上,整个巾帽局等所有相关的内侍部门和人员,全部都查抓了,雷霆之力,没有留一丝侥幸的可能,现在全在掖庭和锦衣卫的大牢里审着。
“殿下,可要稍微歇息一会……”
再过一会,就是早朝的时候了,若抓紧时候,还能眯上一个时辰左右,但卫卿珩摇了摇头。
他送她回院子,特地吩咐了缃叶苏梅等人好生伺候她休息,才和她说:“我还要去乾清宫。”
他贴耳在她耳边,呼吸打在她耳垂上,很小声地告诉她一人:“父皇的情况不太好,我身为人子,定要去守着。”
戴玥姝瞳孔瞪大,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安抚地吻了吻她的耳垂,又亲了亲她的鼻尖,等她回神过来,才又告诉她。
“别露出去,好好藏在心里。”
卫卿珩说完便走了,他是落得轻松了,她心里却变得沉甸甸的,一时之间复杂难言,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最后,她只能招了招手,叫缃叶给她泡了点糖水,搭配着绿豆糕,勉强用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强迫自己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梦里光怪陆离,像是有人要抓她,又有人对她嘶吼,那般疯狂,声嘶力竭的,叫她几乎喘不过气。
戴玥姝醒来之后,她又感觉自己没有明显的心悸和不适,坐在那里思忱一会,尽力想回忆起来做的怪梦,但找不着痕迹,寻不到记忆,可心情又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
不知道是睡了觉缓和了压力,养了养精神还是怎的,总归梦里好像遭了点麻烦,但醒来是浑身轻松了不少,她舒了口气。
“主子。”苏梅进来,报了个时刻。
得了她首肯之后,她让人端了热水等进来伺候,又小声地告诉她。
“燕良媛、井良媛、何良媛等小主都差了人过来。”
戴玥姝觉得自己的心情又没有那么好了。
作者有话说:
玥玥: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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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5章
◎他一人,便使她为数不多的快乐烟消云散了。◎
戴玥姝很不耐烦和这些人打交道,她发自内心地不愿意。
倒不仅仅是出于某种天然的立场相对和竞争意识,而是她们真的很缠人,在一言一行里都埋了坑,只等她跳进去,简单点来说就是她们对她充满恶意。
没有谁愿意和一群想要自己“好看”的人打好交道的,戴玥姝也不例外。
但是,下面侍妾的可以不管,同级良媛的礼貌拜访却不能当做不知道,再加上眼下又是娜良娣病重,就算是她们以探病为由来拜访小院,她更不能躲在后头了。
“那叫她们下午来吧。”戴玥姝对苏梅道。
“奴婢这就去回话。”
这下没有了功夫休息,戴玥姝揉了揉太阳穴,叫缃叶过来帮她按了一会,接着才起床梳洗,用完了朝食,其中好克化的汤水点心居多,再加上她不爱第一顿就用油腻的大肉,这一顿下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缃叶给她安排了一身铜青色的百褶裙,上着浅色斜襟宽袖短袄,搭配上月白色的云纹披肩,看起来清丽怡然,教人看着便仿佛热天的暑气都散去了不少。
下人们用不得上好的纸扇或锦缎扇面,但芭蕉扇却很受欢迎,哪怕是最普通的蒲扇,只因为那扇面大,扇起来轻松又凉快,叫人只觉得凉快舒爽。
“过几日该用冰了。”缃叶告诉她,“宫里往年都是这前后的日子开始用冰,不过会先着上头的主子,陛下和太后娘娘是首要的,但太后娘娘偶尔会出外礼佛,也可能会随当今一道出门避暑,说不准。”
“我晓得了。”她笑,“我们这大概是最晚用上的一批人了。”
“在主子里,大略是这样的。”缃叶小声地提醒她,“但怎么的,都不会叫太子殿下热着。”
“可有你惦记的了,我都没有想这些。”
戴玥姝当即便笑了,也没和她生气,左右只是主仆两个私下调侃一二,缃叶平时又不是那等爱说嘴的人。
不过卫卿珩应该不会让她热得中暑了的……吧?
戴玥姝抿笑着想。
“下午叫人上些酸梅汤或绿豆汤上来,有多的便分给下头伺候的人,也叫大家一并轻松轻松。”
今天日头不小,戴玥姝起来时不算早也不算晚,但已经感到了平时大中午时候才有的那种炽热。
院子里人人都忙,因娜良娣生病,所有人都动作起来,这个天气跑来跑去是寻常的,但人心都是肉长,该是他们的活计没错,但辛苦也是辛苦的。
“奴婢替他们谢过主子了。”苏梅听闻便福身行礼感谢,戴玥姝笑应了。
“殿下那头可有事情吩咐?”她问苏梅。
苏梅一时弄不清楚她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了什么,她想了想便回说:“没听徐公公有何安排,不过娜良娣那边都是叫殿下的人守住,关起来的,来往人都核查几遍,不容易进出……”
“我知道了。”戴玥姝点头明了,“不会叫下午良媛她们往娜良娣那去的。只盼着他们能伺候好娜良娣。”
“想他们也不敢马虎大意。”苏梅回话。
毕竟,娜良娣给医好了,太医他们才敢给太子下手治疗,怎么样都不能叫娜良娣没了,不然才叫麻烦,可太不好说了。
太子的人手也不可能随意叫后院女人们收买了,而且这是太子格外吩咐了的事情,内情虽然瞒着,但重要性不言而喻,又有徐公公在一边盯着,谁也不敢粗心办错事。
燕良媛和何良媛相携而来,井良媛比她们稍早一点,但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两个人进来时候,戴玥姝正和井良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井良媛瞧不上她,客观来说,这些世家女都不太看得上眼她这个家世平平的同级,但井良媛略有些不同。
说来,她家也是读书人出身,戴家是耕读世家,井家不过比他们多一个书院,有个当山长的大儒祖父,但仔细论起,从在仕途上的发展来说,井老是比不得她祖父的,当然从成绩上来说就更是了。
戴玥姝祖父戴辸是大魏唯一一个六元及第,这些年也有不少状元了,但像他一样的是一个没有,先帝朝时,戴辸官至三品,最高时位居京城按察使,先帝给了文官的爵位头衔治资尹。
而井老虽然有前朝资历,但在前朝时便在为官一道上鲜有所获,后来前朝的朝内乌烟瘴气,他这才愤然弃官,年纪轻轻便回去故乡冀北做了夫子,后来开设了书院,这才有了不少桃李。
井良媛的父亲是四品官,戴玥姝的父亲是从五品,这点上确实比不得,但一定要一项项列出来究其根本地比较,戴玥姝自己觉得两边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不过是当今朝堂上,井家更优势一些,但要说戴家譬如戴辸不厉害,那是谁都夸不下口的。
如果不是忌惮,世家等哪至于一直压着先帝朝时候的一些重臣及其重臣之后,她父亲的官位便是这般处理的,让始终压在了地方,难于升迁又不能回京,可即便如此,她父亲凭着硬政绩也爬到了知州位置。
“哎,真是难熬。”戴玥姝在心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