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端午节那天。
端午大宴后,陆时寒依着小娘子的心愿,“偷偷”带着小娘子去了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还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热闹。
沈扶雪也许久没有出来了,可算是逛了个尽兴,更是买了一马车的东西,还嘱咐小太监千万别弄丢了,一定要好生带回畅音园里去。
逛完街市,沈扶雪还有些依依不舍。
陆时寒看小娘子还没有尽兴,便道:“浓浓,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沈扶雪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同陆时寒离开了。
陆时寒带她去了河岸旁的画舫。
京城有一条绕城流过的河,这条河水流不浅,便有商家起了主意,在河上经营画舫,时常有公子或是小姐来画舫夜游赏景,颇是热闹。
陆时寒交了钱以后,带沈扶雪上了其中一艘画舫。
沈扶雪坐在软垫上,透着画舫的窗柩看外面的世界——
漆黑的水流里是一艘艘的画舫,彼此相隔不远,画舫上又都点着灯,灯火璀璨,落入夜幕的河流里,像是天上银河落入凡间。
有人在画舫上会友小聚、吟诗作赋,也有人饮酒作乐,还有人只是单纯地坐在画舫上欣赏外面的景致。
这亦是个沈扶雪从未见过的世界。
沈扶雪睁大了眼睛,把这一幕幕镌刻在心底。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这样多彩,夫君当真带她来了个好地方。
沈扶雪弯唇,然后一点点凑近陆时寒,轻轻吻上陆时寒的脸颊:“谢谢夫君。”
要不是陆时寒带她来,她肯定是不知道这样的地方的。
陆时寒捏了捏沈扶雪的脸颊:“不必谢,浓浓。”
沈扶雪忽而想起了她从前在闺中时的梦想,那时她盼着能看遍大周的山川河水、大好山河。
只是因为体弱,一直不得行,所以她才会一直很喜欢看游记,似是能同书中人一般游历山河。
沈扶雪仰起头看着陆时寒:“夫君,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能一起出去走走吗?”
沈扶雪的眼睛里似是倒映着外面的璀璨灯火:“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漠北的雪、江南的雨。”
陆时寒的心口一滞。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关于前世的梦境,梦境里小娘子就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可具体的情状他却不知道,前世的小娘子又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说出这番话的呢?
沈扶雪没发现陆时寒情绪的不对,因为她忽然间想起,马上就要到子时了,端午很快就要过去了,她得赶紧给陆时寒编长命缕。
沈扶雪急急忙忙地道:“对了,夫君,我还没给你编长命缕呢。”
沈扶雪说着取出了五色丝线。
陆时寒声音低缓:“不急,你慢慢编。”
沈扶雪低头,开始编起长命缕来。
沈扶雪微微垂着头,神态极专注认真,她的手指纤长白皙,编起长命缕来,动作熟练又好看。
还别说,沈扶雪虽然不怎么会刺绣,但很会编络子一类的东西。
现在编个长命缕来,自是熟练。
陆时寒垂眸看着沈扶雪。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小娘子鸦青的发鬓,还有白皙的脖颈,小娘子的眼睫轻轻颤动,像是蝶翼一般。
沈扶雪全然没注意到陆时寒在看她,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编长命缕。
很快,沈扶雪就编好了,她握住陆时寒的手腕:“夫君,我帮你戴上。”
“好。”
沈扶雪绕过陆时寒的手腕,戴好长命缕。
哦,对了,还有一个步骤,那便是在戴完长命缕后说些吉祥话。
沈扶雪清澈水润的双眸轻眨:“希望夫君能岁岁无忧。”
她的夫君哪哪都很厉害,似乎也没有什么无法得到的愿望,那她就祝夫君岁岁无忧吧,永远不要有忧愁。
“谢谢浓浓,”陆时寒看着沈扶雪,一字一句道。
沈扶雪眉眼弯弯:“不必谢,夫君。”
陆时寒知道,小娘子这是促狭地重述他方才的话呢。
沈扶雪自觉任务圆满完成了,便想要歪在软枕上躺一会儿,结果陆时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夫君?”沈扶雪有些疑惑,陆时寒这是要做什么。
陆时寒从袖袍间缓缓拿出五色丝线:“只许你给我编长命缕?”
沈扶雪恍然,原来陆时寒也要给她编长命缕。
也是她傻了,陆时寒怎么就不能给她编长命缕了,左右都是祈福祝愿,陆时寒当然也可以。
沈扶雪还从未见过陆时寒的这一面,她很是期待地道:“那夫君你给我编。”
也不知陆时寒编的好不好看,要是编出来的长命缕歪七扭八的怎么办。
只不过等到看到陆时寒编出的长命缕以后,沈扶雪觉得她方才白担心了,陆时寒编的竟然比她还好!
陆时寒编的不仅好看,连用的丝线也比她多,花样也比她的繁复。
沈扶雪捧着脸看向陆时寒:“夫君,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她的夫君当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会。
陆时寒动作轻滞,而后淡淡地道:“还好。”
沈扶雪不知道,要是程周在这儿,肯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说道起来。
陆时寒便是再是文韬武略,也不会这些。
陆时寒是特意找了宫中熟悉编络子的女官,从头学起的。
陆时寒听说,编的长命缕花样越多,许下的愿望便越能实现,所以,他当真特意学了那些繁复的花样,且学了许久,才编的这样好。
在这根长命缕之前,他编过了不知多少根长命缕。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细白的手腕,轻轻地帮沈扶雪戴好长命缕。
沈扶雪的手腕细白又伶仃,戴上长命缕很是好看。
沈扶雪抬起手腕,借着窗柩外的月光看了一眼,月华仿佛都停留在她手腕上,璀璨华然。
这长命缕当真很衬她。
陆时寒望着沈扶雪。
曾经的他从来都是不信神佛的,也从不信所谓的许愿能成真。
陆时寒一直坚信的是,事在人为,他也习惯于自己去实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这一切,在碰到小娘子后便改变了。
这段时日以来,陆时寒一直没表现出对小娘子身子的担忧,但他一直都没放弃过寻找崔神医。
只是,虽然他一直都有派人去寻找崔神医,也动用了身为太子的力量,可却一直没寻到崔神医的踪迹,就仿佛世间压根没有过崔神医整个人一样。
陆时寒不知道,若是当真寻不到崔神医的话,小娘子会怎么样。
还是说,这其实只是个传说,世上本没有崔神医这个人。
亦或者,就算日后当真找到了传闻中的崔神医,要是崔神医也无法治疗小娘子的病的话,该怎么办。
种种情状皆有可能,陆时寒如何能不担忧。
方才小娘子说希望他岁岁无忧,可他忧虑的,只有小娘子一人。
当人寻不到办法时,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所谓的神佛,所谓的许愿。
如果,愿望当真能成真的话,那么他希望,他的小娘子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长命百岁,平安到老。
所以,即便是这样无稽的由头,陆时寒也愿意去相信,愿意去尝试,甚至亲自向宫女学习如何编长命缕。
他所做的这一切,便是希望能把小娘子永远留在他身边。
沈扶雪收回手腕,她道:“对了,夫君,你还没说吉祥话呢?”
也不知陆时寒会祝她什么。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的手腕,沉声道:“我说完了。”
说完了,什么时候说的?
片刻后,沈扶雪才反应过来,陆时寒这是在心里说好了。
她想问陆时寒说了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既然夫君没有说,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她就不必问了。
她要当一个懂事、贤惠的小妻子。
沈扶雪便道:“好吧,那也谢谢夫君。”
窗外月华流转,透过画舫的窗柩透进来,将画舫里一切都映照的如梦境一般。
陆时寒望着沈扶雪。
他只有一个愿望——
他希望能和小娘子年年都一起过端午。
不只是端午,还有中秋、新年,每一个节日,和每一个普通寻常的日子。
他希望小娘子能永远地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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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爪】
【加油】
-完-
第67章
◎因为这样能听到夫君的心跳声啊◎
时间赶的正正好。
陆时寒和沈扶雪互相赠送完长命缕后,水面上便燃起了烟火。
灿烂的烟火散落天空中,告诉人们端午已过,已是新的一天。
沈扶雪从画舫的窗柩往外看了眼,发现画舫还都停留在原地,没有靠岸的意思。
沈扶雪眉头轻蹙,有些疑惑。
陆时寒解释道:“画舫上可以留宿,这些人今夜应当是打算留在画舫上。”
沈扶雪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夫君,我们也可以吗?”
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倒是不必怕冷,沈扶雪挺想在画舫上住一晚的。
只不过,现在到底不比以往了,陆时寒已然是太子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小朝会呢,也不知能不能留下。
陆时寒点头:“可以。”
小娘子娇气归娇气,但还是很懂事听话的,平素都乖乖地待在宫里,这是小娘子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渴盼,他当然同意。
沈扶雪这次也不说谢谢了,她直接道:“夫君,那我去铺床。”
平时都是陆时寒照顾她,这次换过来,就让她来照顾陆时寒好了。
再怎么说,铺个床她还是会的。
沈扶雪说完立即便去了內间铺床。
画舫的空间很大,內间的摆设也颇精致,被褥也都是新送过来的,沈扶雪把被褥都一一铺好。
铺好以后,沈扶雪才撩开幔帐,眉眼弯弯的:“夫君,好了,可以过来睡了。”
小娘子一脸的期待和雀跃,要不是陆时寒了解小娘子的性子,怕是要想歪了。
陆时寒也去了內间。
沈扶雪抱住了陆时寒的胳膊:“夫君,晚安。”
陆时寒吻了吻沈扶雪的眉眼:“嗯。”
画舫随着水波平缓的摇曳,沈扶雪也在流水声中静静睡去。
…
而另一头。
姜令仪则是等在祁远回家必经的路上。
天色已然漆黑,但好在大周没有宵禁,夜里也一直灯火辉煌,周遭也不时有行人经过,她倒不必害怕。
姜令仪今天编了个足够合理的借口,让姜母以为她去好友家住,才得以有机会来此等祁远。
之前她在祁远家等祁远,祁远甚至为了躲她而不回家,这次她索性等在祁远回家必经的路上,她就不信等不到祁远。
姜令仪望着夜幕里泛着淡淡流光的河水,有些不明白。
她自己的心意她是很确定的,她喜欢祁远,可祁远呢?
姜令仪也看不清,她觉得祁远至少是对她有好感的,可祁远却一直躲着她。
姜令仪惯来是个活泼又明媚的性子,可在遇到男女之事时,也免不了犹豫和纠结。
可是,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姜令仪舒了口气,她还是要彻底问明白,不能再这样犹犹豫豫下去。
姜令仪正寻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些动静,她抬眼一看,是祁远回来了。
姜令仪连忙起身喊道:“祁远,你站住!”
姜令仪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腿也蹲的有些麻了,姜令仪又起的急,甫一站起来时,难免有些站不稳。
眼见着就要跌到的时候,姜令仪终于稳住了身子。
祁远伸出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姜令仪没有注意到祁远的动作,她整理了下裙裾。
到底是面对心上人,哪个小娘子不想要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心上人面前。
祁远上前:“表妹,现在已经是子时一刻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等在这里,若是姨母知道该担心了。”
又是姨母……
姜令仪咬紧了唇瓣,是,祁远当初是在她家寄住了几年,也是她家供的祁远读书,她母亲是祁远的恩人,可祁远也不必如此毕恭毕敬啊。
姜令仪赌气道:“你放心,我母亲不知道我在这儿。”
姜令仪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说着提高了些声音:“祁远,我告诉你,你不准把我送回姜家去!”
姜令仪倒还真猜对了,祁远确实是怕姜令仪深夜在此不安全,想把姜令仪送回去,不过现下既然姜令仪都这么说了,祁远自是不会再如此了。
姜令仪攥紧了手:“祁远,我今天来这儿,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姜令仪说着顿了顿,郑重而又满是期待地问道:“祁远,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姜令仪说着把编好的长命缕递给了祁远。
这长命缕意味着什么,两人自是知晓。
姜令仪到底是闺阁女儿,如此主动表示心意,她当然害羞。
可害羞归害羞,姜令仪却并不觉得羞耻。
她是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当然想要争取,这没什么让人看不起的。
若是祁远接受,那自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