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离儿
时间:2022-03-16 09:18:41

  “快去请大夫!”徐湛吩咐常青一声。
  又听林风一声断喝:“他要自尽!”
  林雨一脚踹上贼人的脸颊,只见一颗红棕色的药丸从口中喷出,又将蒙面的巾子卷了卷塞进他的嘴里。
  徐湛看看南儿,又看看瘫坐在一旁有些吓傻了的林旭宏,手背上的到口血肉翻卷。
  “哎!”徐湛伸出五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晃:“这是几?”
  林旭宏忽然举起血淋淋的右手:“先生,这下干不了活也写不了字了。”
  徐湛怒从心起,骂一句就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胆子也太大了!出了事!怎么同你祖父交代!”
  “把我打傻了更没法交代啊!”林旭宏捂着脑袋控诉道。
  妙心这才从惊吓后怕中回过神来,将南儿交给郝妈妈,起身去查看林旭宏的伤势:“好孩子,疼吧?”
  “不疼。”林旭宏这辈子也没被母亲以外的人叫过好孩子,一时间脸涨的通红。
  “郎中这就来了,再忍一忍。”
  林旭宏点点头,难得有些乖顺的模样。
  抱着南儿回房,徐湛宽慰了妻子半晌,才来到院中。
  贼人已被五花大绑,凭林风他们如何逼问,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林雨坐在台阶上,闷声为林旭宏处理伤口,正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愧疚。
  林旭东坐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哥哥,徐湛走过去,给他裹了件大氅。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什么东西?”徐湛蹙眉看着林旭宏兄弟房门口那一地狼藉。
  林雨瞥一眼林旭宏道:“什么东西,你自己告诉先生。”
  “呃……臭豆腐,臭鸡蛋,腐乳,韭花,腊八蒜,闷在坛子里发酵三天,就是这个味道,是从我大伯书房里找到的配方。”林旭宏道。
  父亲的配方?父亲也有这么顽劣的时候?(详情请见小望哥番外《开局》)
  徐湛强忍恶心:“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助睡眠。”林旭宏心虚的说。
  “这一坛子腌臜玩意搁在门顶上,地上撒满松石珠子,等着看林风早上叫他们起床时淋一头再摔个大马趴,作孽啊。”林雨说出了他的推测。
  结果阴差阳错的捉到了贼。
  徐湛哭笑不得:“你可真把我整不会了,该赏你还是该罚你?”
  “嘿嘿。”林旭宏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么多天以来,众人竟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怎么办?”林风指着墙根下绑的像个粽子一般的黑衣人道。
  徐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贼人衣裳被扯开,露出右肩,有一道明显的还未愈合的刀伤,果然是前几日潜入别业偷窃的盗贼。
  “天亮之后送官吧。”徐湛道。
  “有种就杀了我啊!”黑衣人听到送官二字,忽然咆哮道。
  “深夜入室行窃,杀了你也是白杀!”徐湛斥道:“可你屡次三番闯我内宅,不为窃取财物,一定是有所图谋,不查清背后主使,我一家老小是不会安生的!”
  黑衣人狞笑道:“知道我背后有人就速速把我放了,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把我送去官府,你会后悔的!”
  “天大的笑话!”徐湛冷笑着转身回屋。
  林风发泄般狠狠踹了那贼人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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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千秋印》晋江书号:335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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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苦主徐状元
  阳光和煦,妙心哼唱着童谣抱着小南儿坐在庭院,她鲜少有这样不忙的时候,多是用来陪伴儿子了。
  林旭宏也坐在一旁玩算盘,徐湛本是要将他们兄弟送回老宅的,可林旭宏担心母亲看到他的伤势,必会小题大做一通哭闹,索性留在学堂里养伤了。
  “是你自己不回去的,别说咱们不放你走。”林雨打趣他道。
  林旭宏翻他一记白眼:“这儿也是我林家的祖业,少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披着徐湛略显宽大的衣裳,看着南儿粉扑扑的小脸走了神。
  “昨天要是没有你在,南儿恐怕就没命了。”妙心仔细看了看林旭宏手上厚厚的纱布,却见手腕上方有一道更加明显的长长的一道疤痕,蹙眉问道:“这里又是怎么弄的?”
  林旭宏扯扯袖子盖住那道伤,平静的说:“小时候弟弟哭闹,惹得我爹恼火,提了把裁纸刀砍过去,我挡了一下,就被砍伤了。”
  妙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想起昨夜他义无反顾扑上去护住南儿的身影,恍然大悟。
  林旭宏却无所谓的一摊手:“都过去了,反正我走哪都是讨人嫌,无牵无挂的多好啊。”
  “乱说!”妙心嗔怪他道:“你先生嘴上不说而已,心里是十分喜欢你的。”
  “他不找茬收拾我就谢天谢地了。”林旭宏撇撇嘴。
  妙心却对他说起了自己的事:“我家里有我和兄长两个,母亲过世的早,兄长百病缠身,家中大小生意都是我冒用兄长之名在维持。后来我和你先生两家定了亲,兄嫂怕家产旁落他人,就联合外人千方百计的毁我清白,破坏婚事。”
  林旭宏怒的一拍石桌道:“这还是不是人啊!”
  “最后是你先生出面收拾了他们。”妙心顿一顿道:“人始终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旭宏思索片刻,故作一本正经道:“我想成为像先生一样嚣张的人。”
  妙心被他逗笑,这可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了。
  林旭宏又问:“师娘,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年纪轻轻的,不读书不考试,来学堂教书,还带着一帮侍卫,虽说没用了些,可月银也不低吧,我爷爷给的束修能养活这么一大帮人吗?”
  妙心笑了,反问:“家里大人没告诉你吗?”
  林旭宏挠了挠头,嗫嚅道:“我这不是一直没回家么。”
  前院,一队衙役敲开了学堂的院门,对赶来开门的常青道:“昨天有人绑了个入室行窃的盗贼报官,是这里吗?”
  “正是。”常青道。
  “苦主是谁,跟我们走一趟,配合县衙查案。”差役道。
  常青不卑不亢道:“先生正在讲课,请出具差票,改日有暇自会前去。”
  知县老爷急于见到人,差役哪里肯同他走这个过场,当时就推了常青去一旁,强行闯入学堂。
  学生们一片哗然。
  徐湛沉着脸,手里的戒尺拍在桌面上,如县衙大堂上的惊堂木一般令人心颤。
  常青追了进来,挡在徐湛面前:“先生有功名在身,三传不至方可拿人,县衙连差票也不曾签发,就想强行将人带走?还有没有王法?”
  差役见常青态度强硬,又坚称有功名在身,虽心存质疑,却还是客客气气的对他道:“我们老爷有命,此案关系重大,今日必须见到苦主,问几个问题就放先生回,请吧。”
  徐湛没理会他,冷着脸扫过竖耳听他们说话的学生们道:“功课都背完了?一个时辰后查问,背不出翻倍责罚。”
  学生们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坐直身子摇头晃脑扯着嗓子背起书来。
  “还是头一次听说家里遭了窃,衙门上门来拿苦主的,刘知县还真独特。”徐湛无奈的摇头笑道:“诸位稍后,我去后面换身衣裳。”
  差役见他们主仆态度从容,也不想节外生枝,低声吩咐左右道:“去守住后门,别让他跑了。”
  徐湛带常青来到后院,抱过南儿逗弄了好一阵,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疾风骤雨,一回到后宅,徐湛的脸上只便有为人丈夫和父亲的爱怜。
  林旭宏将目光移向别处有意不看,印象里父亲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那时的父亲也这样年轻,却不像先生这样少年老成,常对他笑,带他去骑马、钓鱼、戏水、斗蛐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千好万好,有时暴虐无常,动辄对他们母子拳脚相向。祖父说父亲只是病了,等到病好了,还会像原来一样好,可是父亲却没能等到病好,便死在了祖父的杖下。
  正当林旭宏陷入回忆中,忽听先生沉着声音质问他:“不用上课就不用温书了?昨天闲晃一天还没来得及说你!”
  “我手上有伤呢!”林旭宏何其无辜啊。
  “背书需要用手吗?”
  “师娘~”林旭宏跨着脸往妙心的方向靠。
  “叫谁也没用,去把该背的功课背了,晚上回来查你!”徐湛欲走,又回身补充了一句:“表现好一点,伤口痊愈了教你骑马。”
  林旭宏看着徐湛回到房中的背影,眼睛一亮。
  徐湛再出来时,已换上一身青色的团领官袍,他揽着妙心温声交代道:“我出门一趟。”
  便大步走了出去。
  林旭宏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刚刚什么人走过去了?”
  妙心答道:“他是你堂兄。”
  “堂兄……”林旭宏回味着这两个字,瞠目结舌:“新……新科状元?!”
  “这你倒是清楚的很呢。”妙心道。
  “爷爷在家中大宴宾客,就差把‘一门双状元’这几个大字贴脑门上了。”林旭宏道:“难怪这么嚣张,若我能考中状元,定比他嚣张十倍。”
  妙心嗤嗤笑道:“你要是考中状元,他会更嚣张的。”
  院外,与林旭宏神情如出一辙的是县衙的差役。
  只见徐湛身穿青色团领常服,胸前补鹭鸶,腰系银带,头戴乌纱,目光威严。与方才那身穿直裰的小教书先生判若两人。
  乖乖,差役显些惊掉了下巴。
  “走吧。”徐湛说着,在林风林雨的护卫下登上马车。
  “这下篓子捅大了。”差役用力阂上了嘴巴,抓了手下到身边吩咐:“快回县衙禀告大老爷,此人不简单,让大老爷早做防备。”
  “我两条腿也跑不过马车呀!”手下苦着脸抄小路跑去。
  吴新县衙,徐湛来过不止一次,就连三班六房的班头、典吏都认识几个。
  马车停到县衙门口,等了一刻钟,几个差役方才气喘吁吁的赶到。徐湛下了马车,随他们进入县衙。
  在仪门遇见王班头从承发房出来,走了个照面。
  王班头愣了愣,试探着喊了一声:“徐大人?”
  徐湛冲他颔首。
  “真的是您啊!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把您给带来了。”王班头呵斥手下道:“不长眼的东西,是不是冲撞了徐大人?”
  差役们连忙躬身作揖:“真的不知道是位大人啊。”
  王班头引着徐湛往里走,边走边解释道:“也不全怪下面人,只说让他们去林氏族学将那里的塾师带来,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状元公会在家塾里面教书啊,都怪卑职们失察。”
  他们来到退思堂,大案要案往往在此预审,涉及机密和不便公审的案件,也会在此或在三堂审理。
  刘知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山羊胡子,清瘦高挑。
  他是新任知县,来吴新县衙不过数月,此刻正在三堂接待一位韫州府的上级官员和一位杭州织造衙门的管事太监——陆通判和陈公公——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在一大清早同时出现在这个小小县衙,一齐向刘知县施压,要求将犯人带回府衙。
  一般像盗窃这样普通的案件都是由县衙审理,若有一方不服判决,可以上诉到府衙;若是遇到县里审不了的大案,如谋反、大逆等,府衙也有权提走。可是向下级提人也是要出具公文的,白纸黑字方能作为凭据,避免日后再生纠纷。
  可两位上官只说有十分要紧的东西流出,事关小阁老,正派人秘密搜查,并非偷窃,空口白牙、无凭无据,非要将犯人带走,纠缠的刘知县一个头有两个大,最终决定叫苦主过来,看两方能否和解,县衙结案放人,随便府衙和织造衙门将他带到哪里去。
  以知县的身份向一个私塾先生施压,还不是予取予求,打定了这个主意,刘知县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窃喜。可来到二堂,见到徐湛本人,他登时傻愣在了门口,这又是哪路神仙?
  一心要给别人施压的刘知县,顿觉压力好大!
  今天是走错衙门了,还是出门没看黄历?
  “老爷,这位是翰林院的徐修撰。”王班头道。
  “哈,哈哈哈哈。”刘知县感觉自己被玩坏了,硬生生挤出一串十分礼貌的笑声,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名动天下的状元公,您这是回乡省亲?怎么也不知会下官一声,好给大人接风洗尘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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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倒冯
  徐湛也还了一礼道:“本是告假回乡养病的,受家主之托在族学任教,深居简出不敢滋扰地方,谁料家中突遭盗贼,伤了我的学生,又险些害死犬子,只好将他送来请老父母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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