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年跑下来看,又飞速跑上三楼,仿佛要向秦妙心报信。
徐湛下意识看一眼躺在身边的古琴,交代何朗道:“保护好它,带回别业去。”便急匆匆起身,往楼上跑去。
何朗站起来欲追,就见一队千从卫追上楼来,将二楼占领,要求所有人不得妄动。
徐湛紧随怡年追上楼,见秦妙心脸色更加惨白,坐在方才的琴桌前,体若筛糠,花容失色。
“你还不快逃!”徐湛见她吓傻了般的,不顾一切的拉她站起来。
秦妙心落下泪来,慌张的摇头:“逃不过的,逃不过去的……”
“怡年,关门!”徐湛一声吩咐,用力推动门边的柜子,桌子,将通向三楼唯一的小门堵死。
“有暗道吗?”他问怡年。
“谁家茶楼有暗道啊?”怡年急的跺脚。
就听到门外一声巨响,震得屋内桌椅乱晃,有人在撞门。
徐湛来不及细想,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楼下平静的江水,庆幸现在是夏天。
“跳!”徐湛一声令下。
“……跳?”秦妙心颤抖着反问。江南人水性好,连徐湛一个文弱书生都能从汹涌的洪流中死里逃生,可她一个姑娘家啊,哪有跳水的道理。
徐湛等不及她犹豫,用力将她拽上窗格,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拜天拜地拜学神~~阿湛保佑我不挂科O(∩_∩)O~~
感谢qweqwe的霸王票~么么哒
----------------------------------------------------
期末真难过,好累好累啊~~
第28章 玉骨冰肌
傍晚,江水冰凉刺骨。
两人潜在水里足有两个时辰了,徐湛折了苇管伸出水面呼吸,听得见水面外一波波搜捕他们的人,心脏都快挑出来,四肢也已经冻得麻木没知觉了,紧紧攥着秦妙心手,那只手比江水还凉,肌肤细腻,柔若无骨,秦妙心体力耗尽,仅凭徐湛的鼓励支撑道现在。
天色暗了,水面上搜查的千从卫渐渐退去,秦妙心挣扎了想要露出水面,却被徐湛紧紧抱住,因为他又听到江边有人走来。
恍惚间听到有人呼唤他,徐湛侧耳细听,果真是郭莘他们的声音。
缓缓的露出半个脑袋,遥遥的看到郭莘几人四处搜寻的身影。这才放心浮上水面,拽着秦妙心也浮上来,秦妙心已经接近昏迷,徐湛将她拖向岸边,大声呼救。
郭莘何朗几人看到他们,急忙像岸边奔来。何朗长舒一口气,因后怕冒出一身冷汗。
秦妙心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晕倒在岸边,衣裙湿透紧贴在身上,身子不断的抽搐。徐湛将她平躺放好,瞄到她的□□有斑斑血迹渗出。徐湛当她跳江时摔到腿受了伤,心里一急就要掀她的裙摆。
何朗眼疾手快将他拦住,几人搀扶着徐湛,背着秦妙心回到别业。
入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缀,窗外传来阵阵蝉鸣。
徐湛和郭莘一并坐在天井里,正研究那把被何朗带回来的古琴,翻来覆去无数遍,看不出任何端倪。
“传说中的秦公子,竟是个女的……”郭莘狐疑的嘟囔着,“不过,再传奇也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啊,为什么会遭千从卫的围捕?”
徐湛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她醒了再说。
哑巴姨娘从后厨出来,手捧一碗姜汤,比比划划的要他进屋去。
丫鬟小七追上来解释:“小爷今天受了凉,赶快回屋去吧,喝碗姜汤发发汗,将寒气逼出来。”
自徐铭臣被判刑后,他们主仆被判离异归宗,无家可归,又忌惮王氏的淫威,不敢再回徐铭宏家,找到了徐家老宅被老管家收留,又被徐湛接到了别业,两人手脚勤快,将徐湛的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
“秦姑娘呢?”徐湛问:“醒了吗?”
“还不曾醒,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是受了风寒,仔细调养就好,没大碍的,更何况有姨娘照顾呢。”
“风寒……风寒会流那么多血吗?”徐湛呆愣愣的问。
小七的小脸涨得通红,将他往屋里推捒:“小爷别操心了,快进屋吧。”
就见后院里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出来,喘着粗气道:“秦姑娘醒了,要见公子。”
徐湛一刻也没耽搁便往后院跑去,全然顾不得礼数了。
秦妙心已经幽幽转醒,只是气色不好,脸色惨白,六月天里盖得很厚,额头上俨然冒着冷汗。见到徐湛,她强撑起身子:“徐公子……琴,我的琴!”
“琴在外面,完好无损。”徐湛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纳罕,不是说送给他了吗,哪有送了人还惦记的。
“姑娘啊。”小七惊呼一声,从外面跑进来,强按着她躺下,给她掖掖被角:“大夫说你不能再着凉了,要落下毛病的!”
秦妙心躺回去,面露愧疚对徐湛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此番连累到公子,真是过意不去。”
“知道连累了我,还不跟我说实话?”徐湛面露不悦。见她迟疑的环视四周围,便屏退了屋里所有人。
“我救你,并不图什么回报,却好歹有个知情权吧。”徐湛说着,拽了个墩子坐在床边。
秦妙心见他在生气,急忙点头,呢喃道:“我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千从卫想要得到那把琴?”徐湛问。
秦妙心点头,又摇头:“准确的说,是想要琴箱里的东西。”
“所以你将琴送我,是想利用我?”徐湛撇嘴哂笑,讽刺道:“端的好心计啊。”
秦妙心慌忙摇头,咬着薄唇说不出话来,半晌,两行清泪从两靥滑下,哽咽道:“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可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还能信任谁。”
“你别哭……”徐湛急忙递上手绢:“我不怪你还不成,你慢慢说。”
秦妙心沾了沾脸颊的泪,却根本擦不干净,委屈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三天前,我父兄都被他们抓走了,临走时,父亲隐晦的告诉我,在书房的暗格里找一本账册,那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活路。”秦妙心哭泣道:“我便去找了,也找到了,可里面的内容牵涉太广,我很害怕,没了主意,就去府衙告状,我听说府衙里的堂官是皇命钦差,满以为可以救我父兄的,谁知被人搜了通身,给赶了出来,幸好我早先藏好了账册,并没有带在身上。回家的路上,我便被人跟踪了,七拐八绕,逃到茶楼里暂且藏身,听说公子来了,便想了这么个主意,想暂且保存账本,留待日后再说。”
“烂主意!”徐湛讥笑道:“且不说你能否信得过我——千从卫有多凶狠,找不到东西,不将你摆成十八般摸样,怎么肯罢休!一个姑娘家,进了那种地方,还想活着出来吗?”
“我不怕死。”秦妙心说。
徐湛摇摇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进了那种人间地狱,想死都不成!”
秦妙心格外悲恸,眼泪像开了闸一般:“看来,父亲和哥哥凶多吉少了……”
徐湛被她哭的急躁,他以为秦妙心是多么坚强的姑娘呢,却原来出了事也只知道哭。
徐湛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得起身去了外面,秦妙心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冷到了心里。谁知他只是信不过下人,亲自到天井里将琴取进来。
秦妙心竟破涕为笑,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一双苍白的小手将琴翻过来,琴底朝上,从雁足处熟练的拆下琴弦,再正面朝上,将手伸进底部的龙池,摸出一根微不可见的金线,轻轻一拉,又扭动内雁足,只听轻微的咔嚓声,琴身从中部裂开一条缝隙,用力掰开,竟将琴身打开,像一个扁长的木盒。
一个防水的油纸包嵌在其中,将其取出打开,正是一份账本,账本并不厚,也不知是什么内容那样要命。
看到账本完好无损,秦妙心长舒口气,颓然的躺了回去,蜷缩了身子发抖。
“……你怎么了!”徐湛手足无措:“没事吧?”
“有些腹痛,不妨。”秦妙心虚喘道。若非她痛的神情恍惚,又怎么会跟男人说这话。
徐湛将账本收入琴中,阖上琴身,却不懂得装琴弦,手忙脚乱用琴袋收了放在一旁,才敢喊小七进来。
小七没有慌张,只是端了碗黑糖姜水,搀扶秦妙心起来喝。
见徐湛疑惑的盯着她们,秦妙心狼狈又尴尬,虚弱的说:“多有不便,公子请先出去吧。”
徐湛撇撇嘴,也不见她着急时记得多少礼数。见她们果真嫌弃他,只得在小七的催促声中离开,没有忘记带走那把琴。
徐湛出门,喊了郭莘去书房,郭莘耳力好,能听到数十米外的脚步声,这一院子的高手,他真有些没安全感。
郭莘守住了门,徐湛躲进内室迫不及待的掌灯,翻开账册。
徐湛没学过看账,因此看的很慢,翻了许多页才弄明白,这是抚阳堤工程的出账本,一笔笔记录了每项施工材料的造价。
他将郭莘喊进来,郭莘仔细一瞧,顿时有些惊讶:“这本账,应该保存在府衙!你从何而来?”
“秦姑娘给的。”徐湛道:“咱们回一趟府衙,找刘推官问清楚可好?”
郭莘摇头反对:“你失踪了一下午,把我们都吓坏了,竟还要管这闲事?”
徐湛将他按在椅子上,开解道:“这不是闲事。你想想,先生被捕入狱,多半是受到抚阳决堤的牵连,现在抚阳堤工程的账本就在眼前,像是什么值得争抢的宝贝,主人因它被抓,千从卫也一心想要得到它,这些不值得怀疑吗。”
“若真能救我父亲,哪怕搭上我的性命……”郭莘话说到一半,突然嚯的起身轻呼:“有人来了!”
紧接着,听到何朗的报门声。
徐湛将账册藏进抽屉,轻蔑的瞄一眼郭莘,这么多年的功夫真是白练了,人都走到门口才发觉。
他哪里知道何朗有多深厚的功底,那脚步声即使在寂静的夜晚也能微不可闻。
何朗稳步进来,脸色不好,不像平日那样让人喜欢亲近。
“何大哥,有事吗?”徐湛心里虚,竟然站起身来,笑容也接近谄媚。
何朗仍旧面无表情道:“只是想问问,你救回来的姑娘想要如何处置?”
“她没处可去,先安顿在这院子里吧。”徐湛道。
“公子啊!”何朗脸上写满了无奈:“大人让你留在韫州,是读书备考,可不是任性胡来的!你若再出状况,我真的要采取些手段了。”
徐湛敷衍的笑着:“却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我水性并不差,没大碍的。”
“不要嬉皮笑脸,我可是认真的。”何朗冷下脸沉声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今天的事,换做大人在场,早就动用家法了,还能容你笑得出来?倘若你不怕打骂,就替我们这些底下人想想,出了分毫差错,哪个都逃不了一顿好打。”
徐湛被他训的一愣,却看在他年纪与林知望相仿,也不敢回嘴,连称“记住了”,“知道了”,这才被他饶过,各自回屋睡了。
第29章 夺证
还是清晨,徐湛与郭莘两人牵马从后门溜出。两人起这么早,可不是出来骑马练功的,而是悄悄回府衙探听消息的。
算是翘家了吧,翘的尤为刺激,郭莘用迷香迷倒了何朗,这才得以脱身获得自由。
“这迷香,我只当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徐湛疑惑,语气中难掩兴奋。
“先前认识两个镖局的兄弟,觉得有趣,从他们手里买来玩的,据说里面放了什么曼陀罗的,饶是老江湖,只要轻轻一吸,就会全身发软不堪一击,吸得多了,就得沉沉的睡去,人事不省。”郭莘炫耀道。
“真是好东西。”徐湛觉得有趣:“今后说不定用得上,省着点用。”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转眼到了“四季春”,受秦妙心所托过来看看,只见“四季春”已经被查封,贴的是宣抚司的封条,里外空无一人,再无从前的热闹景象。
又向邻里打听了当日的情形,随后茶楼被翻了个底朝天,随即被查封,最终,怡年被千从卫抓走。
“那天,何大哥背着琴藏在房梁上,这才冒险躲过千从卫的搜查。”郭莘耷拉着脸,似乎对自己迷晕何朗的行为有所愧悔。
徐湛心生感激,拍拍郭莘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走。
韫州府衙现已是另一翻天地,由皇帝新派遣的宣抚使亲自坐镇,暂代知府职责,又有千从卫把守,守卫森严。秦妙心正是向他告状,才落得了今天的地步。
与千从卫同流合污,想必是个昏聩无比的官!徐湛如是想。
如今的府衙,再无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处,想到曾经长久居住的知府衙门,就这样被人鸠占鹊巢,徐湛心情差到极点。
但借熟识的衙役,他们很快打听到刘推官的消息,却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刘推官前日去抚阳堤主持抢修决口,顶着日头,竟中暑晕倒,从石阶上栽下来,便中风不省人事了,任大夫费尽手段,也回天乏术。
徐湛闻之大骇,郭淼和左贰官员全部被抓走,只剩一个刘推官主持大局,刘推官年纪大了,却一向身体硬朗,竟在这关键时刻病倒,这样一来,韫州岂不成了新任钦差的一言堂。
二人辗转来到刘推官家里。刘推官为官刚直清廉,家里有妻有儿,还有八十多岁高寿的老母亲,生活并不充裕。因此他们准备好了补品糖果,来看望这一家老小。
刘夫人将他二人引到后院,进了屋,就见刘推官卧在病榻上,面无血色,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呼吸和脉搏都是虚弱的,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
徐湛压低了声音问:“刘大人被送回来后,没曾醒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