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似乎松些,甚至把她揽在了怀里。
阿烛喘上气来,哭着说:“我只是…不想死…”
“……”
“你不会死,你会好好活着。”
不是他…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几天后了。
周清清就在她的床前,俏脸上半点粉黛都没有,鬓发也稍嫌凌乱,一双眼睛尤其红肿,兔子一般。
她抽泣着,不知这样多久了。
阿烛恍惚着想,怪不得那些混乱的梦里都有些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哭声,原来源头在这。
“你醒了。”周清清哽咽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帮我找衣服呜呜呜呜呜呜……”
阿烛本想喝点水,还想问点问题。但周清清哭的实在是太投入了,阿烛在打断她要水喝和忍一忍就过去了中,果断选择了忍。
等她哭完,阿烛是等不到了。还好意泠机智,跑去回禀了正好无事的詹王。
当然,用的自然不可能是阿烛醒了这样无关紧要的理由。而是,阿烛醒了,周妃哭的不能自已,怕周妃哭坏了身子,谁也劝不住。请王爷若是有空能否去看看娘娘。
自阿烛失踪,詹王生周清清的气,已经三两日都没见她一面了。
此时听见周清清哭的不能自持,左右阿烛也醒了,詹王自然乐的有个理由去看看她们。
颠颠的去了,在门口正好听见周清清抽泣着对阿烛道歉。
意泠打起帘子,詹王笑着进去,道:“你如今才知自己错了,若是早知道,阿烛是不是就不该受这场罪?”
他一来,慌得阿烛都不知是该立即起来行礼还是该躲一躲。
病了几天,蓬头垢面,如何见人?
但她忘了,毁容的美人也是美人,美人便是病了也自有一番风情。
詹王虽然不好美色,但他到底是个会欣赏美人的男人。
短暂的失神片刻,詹王一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温声道:“我是个什么人?你都病的这样了,还叫你给我行礼?好生躺着就是。”
“身子如何了?”
打詹王一进来,周清清便在一旁站着,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阿烛一边自己回答詹王的问题,一边揣度这二人是怎么了。
虽说她并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阿烛了解周清清,她在等詹王主动哄她。
詹王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周清清,似乎也在等着周清清先和他说话。
怎的有些闹了别扭的意思?
气氛一时僵住。
阿烛忍着干渴,笑道:“王爷侧妃忽的一起来看望。真是叫我惊恐。”
知道她在有意帮自己和王爷搭话,周清清便道:“你惊恐什么?”
“怕折了我的福寿啊。”
周清清噗嗤一声笑了,道:“再没见过你这样的,才刚好些,又有空打趣。”
意泠赶紧端着药上来道:“阿烛说的是,能的王爷侧妃一同看望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我们这地方,王爷和侧妃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实在叫我们惶恐。”
“好心来看你们,还这么多话。”周清清捂着鼻子哼道:“真是没良心的坏丫头!”
“丫头们说的也没错。咱们在这,阿烛怎么养伤?咱们还是别碍事了,先走吧!”詹王便笑着拉着周清清的手道:“再说了这一屋子的药味儿也怕熏着了你。”
周清清开始还意思意思的挣扎两下,后来听他说了软话,便也不挣扎了,嘟囔道:“谁同你这样拉拉扯扯的,当着丫头们的面,也好意思。”
这二人可算是走了,阿烛忙摆手要水。
“忍了这半日,简直要渴死我。”
意泠早就听出她嗓子不对,端着水和药一起到她面前。看她喝了水吃了药,才道:“我当你要死在这呢。”
“托福,还活着。”
“你这么晕着一整日了。外面有人急的不得了,打听你呢。”
“谁?”
“还能是谁,救你回来的那个呗。”意泠随口道:“贺听言。”
“你一日不回,王爷开始叫侍卫去找,后来叫所有人都结伴出去往远了找,谁知依旧是一夜都找不到…贺听言便说自己轻功好,可以往更远处找找。谁知没多久真把你带回来了。”
“是他?”阿烛揉着脑袋回忆:“我晕着的时候,还听见似乎有人喊我,我只没力气答应,我还以为是她们把我带回来的。”
“原来真是错觉啊!”
“是吗?”意泠眼神微微一眯,随即嗤笑道:“幻听吧。若有人发现你,哪有不带你回来的道理?咱们娘娘可是早就说了,能找到你的,她有重赏呢。”
“你又一贯不和人结仇,谁会和钱过不去?”
阿烛笑笑,道:“也是。”
“行了,你既然好着,我便出去传话去。”意泠笑道:“外面还有人等你的消息呢。”
“谁…啊,别急……”
阿烛一直下意识的回避这个名字,意泠却偏偏又提了一句。
又提了一遍,阿烛便不能装作没有这事给糊弄过去。
四周看看,到底没些能送出手的礼物谢他,阿烛便道:“帮我传句话吧,说我谢他救我回来。等日后好了,我再亲自谢他。”
意泠答应了,没就走,站在哪里看着她:“我说他等你的消息,也不过玩笑。他救你回来,你平安了,我自然该去告诉他。但你……”
阿烛点头道:“你放心,我自己清楚。”
“自己清楚就好。”意泠拍拍胸口,忽然觉得阿烛可怜。
她以前就觉得阿烛活的可怜,可没有那一刻,能比现在更深刻的认识到她的可怜。
真是倒了血霉了。
出去跟贺听言报平安时,意泠的态度显得很冷淡,不过还是如实的转告了阿烛的话。
想着她昏迷了一天,贺听言忍不住想再多打听些什么,意泠忽的冷笑,道:“贺侍卫,你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行事,会害她遭人非议吗?”
“你将人找回来,我们都谢你。”意泠道:“但是这多余的关心,就大可不必了吧!”
一直都跟在贺听言旁边的蒋随不乐意了,忍不住嚷嚷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对我大哥,救命恩人什么意思懂不懂?”
自古救命之恩,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说不定俩人就这么成了呢!
这这这,这女人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白了那白痴一眼,意泠冷淡的对贺听言道:“你要不想害死她,就少来添麻烦。”
意泠自认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谁知落在贺听言耳朵里,就是两人她在指责自己在二人什么名分都没有的情况下,做事过火。
男女这点事,有时候很宽松,有时候却很严苛。
比如他现在和人打听阿烛的事情,就是很失礼,被人知道,就是会害她遭人非议。可若是他们…那便不会给阿烛带来困扰了。
可是…贺听言几乎把发愁二字写在了脸上,他第一次喜欢的姑娘,似乎并不喜欢他。
这可如何是好。
自然,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贺听言想,或许他可以换换方式?
但,要换什么方式呢?
贺听言陷入沉思。
.
阿烛病好去服侍周清清的时候。周清清还忍不住和她笑着抱怨詹王前几日为了阿烛大发雷霆的事情。
阿烛还没说话,在一边听着的笑笑早吓的脸色都变了。
一般女主人说这话时,难道不是在敲打胆敢勾引男主人的丫鬟吗?
她们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要命的话?
于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偷偷拿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一眼二人。
谁想阿烛半点惶恐之色都没有,反而挑眉笑着道:“你两个不和,又拿我来做筏子。就折死我吧。叫人听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周清清道:“你是我的丫鬟,咱们主仆说个笑话,谁敢多事。”
“你既然回来了,今儿便你给我梳头吧。笑笑替我去厨房传个话,叫她们早饭送些粥和凉拌的菜就行,不必做什么汤点心了。”
“是。”
“昨日腌的豆腐就很好,再上一碟来。”
“哎,这就去。”
笑笑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阿烛一回来,她便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一向如此,周清清只习惯她自己的两个陪嫁服侍,只有她们有事不能上来服侍的时候,才会叫别人服侍。
笑笑走后,阿烛给周清清梳头。
自然免不了被问询那一日到底是怎么了,闹得一夜都不曾回来。
阿烛少不得如实说:光顾着到处看,没留意时间。等发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看不见前路,只好在外面呆了一夜。
说起这个阿烛便忍不住苦恼道:“一提我就来气,那日我本戴着你给的玉簪子出去,谁知竟丢了!”
“瞧你那小气样吧。”周清清笑道:“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死物。你能平安回来我就阿弥陀佛了,不好好养病,还有心思为这点东西生气。”
阿烛道:“好东西你虽没少赏我,可那不一样嘛。那是你大婚的时候给我和意泠一人一支的。她的还好好的,我的却丢了。”
见她如此看重自己给的东西,周清清越发的愧疚了,安慰她道:“别气了,丢不了的。咱们这地方又没外人,我去请王爷命侍卫去找找就是了。”
“别苦着脸了,我给你打包票,丢不了的。定是掉在路上了,那日除了那贺听言,又没人找到你,更不可能叫人捡走了。”
阿烛忙笑道:“啊呀,你别害我。我什么格子上的人啊,哪里能为一支簪子劳动王爷身边的人,别叫人骂我了。倒是给我一天的假,我自己去找找是正经。”
“找什么呀?”詹王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吓了二人一跳。
周清清笑着迎上去:“王爷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饭还没过来呢。”
“事情都处理完了,不来陪你还能做什么。”詹王落座后,问道:“我方才在外面听见你们说什么找东西?找什么东西啊?”
他打趣周清清道:“莫不是你又要阿烛去给你找什么东西吧?”
“哎呀!”周清清气的直跺脚:“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又来说我,人都知道不是了,你还说!”
闹了一阵儿,才又说起阿烛簪子的事情。
周清清依偎在詹王身边,笑道:“虽说那根簪子是不值些什么,但因是你我大婚时候给她的,阿烛舍不得。王爷便行行好,派两个人跟她一起找一找吧。”
第23章
詹王笑着道:“论理阿烛和你这样的主仆情深,那根簪子又意义非常,我不该推辞。但……”
那拉长的尾调让周清清忍不住羞涩,夫妻这么久,如何不知这便是他要使坏的前奏?
“但是什么?”周清清忍不住推他:“你倒说呀。”
詹王拍她的手,笑的很是浪荡:“但是,我派人去陪她去,出了人力物力,阿烛感念的却是你的恩情。”
“你们主仆两个,一个找回了心爱的簪子,一个得了人的感谢,那我呢?本王这出人又出力,却什么好也捞不着。”
周清清想装听不懂的样子,却早已羞红了脸颊,强撑着一派淡然道:“你替她找回簪子,还怕她不谢你?要什么谢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阿烛忍不住抿嘴笑,却叫周清清一眼撇见,气道:“你又笑什么!”
“奴婢能说?”
看她表情周清清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儿来,忙要止住道“闭嘴。”谁知詹王却道:“你说,若说的和本王心意,本王就把贺听言交给你使唤一日。”
顿觉事情不妙,周清清就要伸手来堵她的嘴,却被詹王一把拦住,按着她的手。
“快说。”
“不许说!”
阿烛忙赔笑道:“两位都是主子,哪个都得罪不起,可叫我听谁的呢。”
“自然听我的,阿烛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主子呢。”
詹王却慢慢悠悠的道:“我是你主子的夫君。”
周清清脸上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了。
这两个人的情趣可真是……阿烛无奈的笑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娘娘可别怪奴婢听官位大的那位了。”
詹王抚掌笑道:“你只管说来。”
阿烛道:“我想我是娘娘的人,王爷便是肯帮我,也是看娘娘的面上。想来,王爷想要的这谢,也轮不着我来吧。”
“鬼丫头,胆子越发大了,胡说些什么!”
詹王喜欢她的灵透,尤其是在一起欺负周清清这方面的默契,简直够让他引为知己。
这一喜之下,便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贺听言今日归你了,随你使唤。”
阿烛笑笑,没有在打扰二人的笑闹,很识相的退了下去。
正碰着笑笑带了厨房送菜的人来,阿烛道:“要送便快些进去,留神听着动静。”
都是服侍久了的,如何不知何意。笑笑越发放轻了脚步。
有了詹王的话,阿烛去找人的时候便落落大方。
走的时候蒋随还在身后跳着脚跟贺听言比手势,活像个傻子——还好俩人没一个回头看他的,不然铁定要挨一顿。
“我去时的路大约还能记得些,就是回来时天黑了,又摔了一下,晕头转向的。簪子必然就是那时候掉的。咱们快快的去,赶在天黑前回来就是。”
贺听言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犹豫片刻,道一句‘失礼’便直接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跃三四尺,离地疾行。
引得阿烛一声惊呼。
双手忍不住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眼神却不由的激动起来。
这,这莫非就是,轻功?
他带着她,两个人,却轻的好似一片宣纸一样。
飞鸟花枝,皆能借力。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就像一片秋叶,悄无声息的自枝头而落,甚至没有惊动树上正在搂着松果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