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已经踩在了实实在在的土地上,脑子却仍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脱离。
她惊喜的笑着,对贺听言说:“这就是轻功!”
那笑容足以让贺听言醉在里面,难得找到了她喜欢的东西,忍不住道:“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烛忙收了笑容,又不能不回答,只得道:“你们护卫王府,武功自然越高越好。我们不过是区区侍女,伺候好主人便是我们最大的责任,那能学这些不相干的。贺侍卫别开玩笑了。”
阿烛自认为自己表达的很好,表明了拒绝意思,也不伤人,而且贺听言也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多说什么让她为难的话。
阿烛便凭着脑子里的印象,很快就找到了当时自己躲着避风的地方。
她低头四处找簪子,随口道:“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样的吗?”
贺听言就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防备着她若想上去找找,自己可以随时帮她借力。
她果然要上去,送她上去之后,贺听言便道:“你当时就倒在这块石头的后面,靠着树,缩成一团。”
指着一根秃树枝道:“看,那边的树枝都被你薅秃了。”
说着说着,没留意,又随口道一句:“劲儿还挺大。”
“……”阿烛道:“谬赞。”
这时贺听言才发觉自己怎么就把那句话顺口道出来了,忙改口道:“找到了吗?”
“没有,到处找找吧。”
贺听言帮着阿烛一起沿着她摔跤的地儿到大石旁,一块地方上下四处翻找,几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簪子的踪影,“奇怪,怎么会没有呢?”阿烛奇怪道:“明明该是在这一块儿——啊贺侍卫,你这等身手的还能滑了一脚吗?”
贺听言起身,挑眉,道:“何出此言?”
阿烛指着另一边坡上留下的一个脚印道:“咱们从这边上来,如何能从那边留个脚印呢?”
那是个很新鲜的脚印,虽然滑了一下,无法完全印出人的脚,但自下而上,很明显是上坡的时候滑了一脚才留下的印子。
“我当时可是从上面摔了一跤,低头的时候才看到了这块石头,慢慢挪下来的。”
“除了你我,难道这里还能来过旁人啊?”阿烛笑道:“不是你是谁?”
贺听言却笑不出来,他走到那脚印边细细观察了一阵,无比确定的道:“非也。”
且不说大小宽窄以及鞋底纹样对不上的问题,只说他要是会在地上留下这么一个脚印,也不必护卫王爷了。
詹王身边从不收这么废物的侍卫。
“不是你不是我,咱们这别院范围,寻常人又来不了,难道会是鬼?”阿烛没当回事,笑着,揉揉自己的脸,又埋头去找簪子了。
贺听言却道:“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这回轮到阿烛疑惑了:“嗯?你说什么?”
“阿烛姑娘来看看,这个鞋印子上的纹样…”
“很普通啊。有什么好看的?”阿烛忽的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说,这里有人来过?”
“不是你不是我,那自然便是别人了。”
“你能否记下,回去描绘下来。”
阿烛下意识的点头,“这是很普通的纹样,好描,许多人会用。”
“既然如此,咱们便回去回禀王爷吧!”
回去的路上,气氛稍显沉闷。
为着阿烛的名誉着想,在距离别院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贺听言便将阿烛放下来。
“这一段路不远,走回去吧。”
“嗯…等等!”
贺听言站住,回头看她。
阿烛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荷包,有些不好意思的双手递给他,道:“一直想谢你,却没有找到机会,又不知该送你些什么做谢礼。便绣了这个荷包,手艺粗浅,你……”
“这实在是…”贺听言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忙伸出双手要接过,只看一眼便不住的赞美:“这两只大白鹅绣的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
阿烛的笑意凝固了。
阿烛把荷包递在他面前,心里有亿点点崩溃,“这是两只仙鹤,是愿你青云直上的意思……”
不就是,胖了点吗!
怎么就成大、白、鹅、了!
“……”贺听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有笨嘴拙舌的时候,他强行把话往回圆,“啊,这仙鹤……咳,体型与我十分肖似!”
贺听言,身高七尺有余,宽肩窄腰,大长腿。三庭五眼分布极好,是个拿出去给算命的瞎子看,都要满口夸赞的好样貌好身形。
那白鹅——咳鹤,心宽体胖,展翅欲翔,和城外村头直着脖子大张翅膀追人啄蛋的凶禽十分肖似。
怕阿烛不好意思,要收回荷包,贺听言赶紧从她手里接过,收在衣服里面。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只青草扎的小蜻蜓。
他的手艺,才不似阿烛。
那蜻蜓才真正当得起一句栩栩如生的夸赞。
贺听言把蜻蜓放在她手中,不容拒绝的道:“原本想等编够了一套给你的,可我看出来你今日心情不好,不想笑就别笑了。”
“套你的话,愿你日后能随心所欲,笑口常开。”
阿烛该拒绝的,可她却将两个草蜻蜓很小心的拿帕子报了,放进袖子里。
低声道:“多谢。”
二人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午饭的时候,都不必再去单独回禀那个主子了,他二人仍旧在一处,意泠笑笑带着人在旁服侍。
见阿烛回来,周清清笑道:“这么早回来,是找到?”
阿烛沉闷的摇头。
不等周清清再问,贺听言已经上前回禀他们发现的事情。
一说完,詹王面色沉沉,这别院里竟有外人闯入?那还了得?即刻就命人上下搜查,找出外人行踪。
一直查到傍晚都一无所获。
贺听言进来回禀的时候,周清清胆怯的都准备和詹王建议“咱们要不先回王府了。”
却听意泠却忽然“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种时候,哪怕是周清清也知道她的行为出格,正要说她几句,便听意泠上前道:“王爷恕罪,奴婢刚刚想起一事。”
她指着阿烛问道:“我记得你刚醒的时候是不是要我代你去谢两个救你的人?明明是贺侍卫救你回来,你怎么说是两个?”
这一句,把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烛身上。
阿烛立即明白她的话,忙跪下道:“王爷恕罪,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说。当日得救,我一直以为是两个婆子救了我回来……”
“什么?!”
阿烛便将那日幻听的事情说了,又道:“奴婢在那之后便失去了意识,睁眼后意泠告诉我是王爷身边的贺侍卫救了我。我便以为自己当时是幻听,没有在意。”
“奴婢竟将这样要紧的事情都忘了,实在有罪。”
詹王摆手叫她起来,冷冷道:“你有何错?又如何能想到有人这般狠心居然见死不救。”
“本王记得,你的簪子丢了…”
“是。”
“那便去查,上上下下,每一个房间都给本王好好的查一遍,我倒是要看看,是那个蛇蝎心肠的,盗了你的簪子,却见死不救。”
第24章
这一查,很快就抓到了人。
人是别院管事带进来的,两个四五十上下的婆子,被五花大绑的拿了来。
搜房子自然是没有搜到东西的,但搜查的侍卫搜完了房子却一扭眼看见这两个婆子被吓得一副魂魄都要散了的样子,顿觉可疑。
便要叫管事搜她们的身。
她们自然大吵大闹,哭天抹地的撒泼,说侍卫必然是和她们有仇,不然为什么别人都不必搜身,偏要搜她们。
不闹还好,这一闹,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竟然掉下了一支玉簪子。
这一下,人赃并获,贺听言让阿烛记的鞋样子压根没有派上任何用处。
两人便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周清清的院子里。
这俩人都是粗使的婆子,平日里连周清清的院门都没来过几回,一抬眼却见王府目前仅有的两位主人全在上头坐着。
屋内灯火通明,照耀的那二位主子活像佛龛里供着的怒目金刚!
管事的低声回禀,那二人在院内磕头求饶,互相推诿责任,拒不承认是自己拿的簪子。
一个道:“是你拿的。”
另一个道:“分明是你。”
一个道:“你先瞧见的,你比我先上去。”
另一个道:“可你靠得最近,你还在她耳边说话来着。谁知是不是你那个时候起了贪心拿的!”
争论之声几乎盖过了管事的话。
蒋随冷笑着上前,一脚一个,招手叫来两人,寻了破布塞上了她们的嘴。
管事的声音这才清楚起来,既然她们争吵间自己都招了个干净,那也不必说什么审一审的话了。管事只稍稍回禀了刚才搜查时的事情,并捧上了刚才摔在地上断成三节的簪子——连簪头的花都摔断了。
詹王看了一眼,示意给侧妃过目,周清清道了句“可惜”便叫交给阿烛。
阿烛细心的借了块手帕给包了起来,收在袖中,詹王见了不由道:“簪子虽断了,却并非无法镶嵌。”
“听言,明日取一锭金子,连簪子一起交给卢匠人,叫他将簪子修补复原。”
阿烛一愣,忙谢恩。
詹王叫她免礼,笑着对周清清道:“如何,总不用再苦着脸了吧。”
周清清啐了一口,没说话。
詹王便对阿烛道:“你可认识她们?”
“并不认识。”阿烛摇摇头,再看一眼,加了一句:“奴婢从未见过她们。”
詹王还要问,周清清道:“王爷信阿烛的就是了,她记性好,既然说了不认识,那便定是没见过的。”
管事的忙赔笑道:“她们不过是在厨房服侍的,平素不出厨房,阿烛姑娘怎么能见过她们呢。不过,姑娘虽未见过她们,但确实和她们有些恩怨。”
“厨房?”阿烛皱眉,猜测:“不会是上次……”
“正是,上次姑娘去厨房要宵夜,那两个偷溜出去赌钱吃酒,挨了打的就是她们。想来是怀恨在心,所以才…”管事看了阿烛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詹王冷哼一声道:“狗奴才,犯错挨打,不思己过,反而记恨起发现她们错处的人来了。”
“为这点小恩小怨,便视人命不顾,此等恶毒的奴才,本王可不敢要。”詹王呵道:“来人啊,将此二人拉出去杖责四十,扔去马厩。明日便压下山去,交给人牙子远远的卖出去。”
众人俱是一凌,垂首道“是”不敢多言。
处理完此事之后,贺听言叫住了阿烛,找她要那断簪去修补。
阿烛将帕子揣在手里,似有依依之情。贺听言接过帕子道:“别难过了,一定修好了还给你。”
阿烛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异样。
难过?
这么些日子的布局算计,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为什么要难过?
她最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她这条命,是要长长久久的活着的。
意泠等在她门口,笑着对她说:“这一回又该怎么谢我?”
“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红烧排骨?”
“……恩将仇报!”意泠一边愤恨的骂人一边跑的迅速,生怕阿烛的红烧炭骨把她给活活吃死。
八月一场秋雨之后,天气转凉,詹王才下令收拾东西回府。
也是此时,贺听言将上次那摔坏了的簪子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还给了阿烛。
木盒子里不仅只有金镶玉的簪子,还有十几只各种草叶编成的小动物。
蜻蜓最多,蝴蝶蚂蚱,甚至还有一只胖嘟嘟的小兔子。
不知不觉间,阿烛已经出了上次存放那变黄了的蜻蜓的盒子,将这十几只,一样一样细细看一边,仔细的收了进去。
屋子的门忽然被推开,笑笑一阵风似的闯进来,阿烛下意识的“啪”的一声,盖上盒子。
转头笑着向笑笑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也不敲门就闯进来了。”
笑笑好奇的看向她手上的盒子,道:“王爷说了明日回府,我来看看姐姐收拾的怎么样了?”
“那是什么呀?”
没具体问哪一个,阿烛只挑开了旁边一个小些的盒子,道:“簪子修好了,今日才送还给我。”
“呀,这簪子好漂亮啊!”笑笑接过来拿在手里欣赏,却留意到阿烛不着痕迹的将另外一个盒子往床里推了推。
回府的路上阿烛想这次回府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忙乱,可能还要帮周清清看看许久没细看的账目,一定会忙的晕头转向。
这么想着,阿烛便准备先买点东西预备夜里填肚子。
拿了钱,趁着往车下搬东西的那段时间便想叫个人帮忙跑跑腿,回周府送礼物的时候顺便帮她也稍一点东西来,谁知一眼便看见帮忙的蒋随。
阿烛忙叫小丫鬟叫了他来,笑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帮忙了?”
蒋随笑着,没说话。她便知一定是贺听言叫的。
一时也不由的笑了笑,却又怕他这么个大男人混在这里太显眼,忙道:“正好有个事情,请你帮忙跑一趟。”
阿烛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又道:“还有这些钱,麻烦你将上次带的那个铺子的小点心再顺道给我带些回来,还是上次那些东西啊。”
蒋随接了钱,苦道:“带是没有问题啊!可是你倒是说清楚带些什么回来啊。”
“就…上次那些啊!”阿烛一时也想不起来上次那玩意叫什么了,可那都是他买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上次?”蒋随更加迷糊了:“那个上次?”
阿烛也晕了,道:“我们院子里跑腿,不一向都是你吗?”
蒋随也听得迷糊了一会,他什么时候还要兼职跑腿的活了!姐姐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