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中带着狠厉与决绝。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只有挂在墙上才会安分。
郑太傅私生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般私德有亏,哪里还坐得稳太傅一职,朝堂上转头参他的折子堆积如山,不过好在郑严跟脚深,暂时害稳得住局面,他寻了个由头告了病假,好些日子不曾出现在众人眼中了。
前几日,纪昀深还提过一嘴,此次春猎郑贵妃就不去了。
戚常念淡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郑严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且比起她戚家的结局,这又算得了什么。
*
春猎开赛的那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文臣武将,王公贵族但凡能上马的都来了,纪昀深瞧着心情也很不错。
在开赛前就将奖赏加码,道:“今日获胜者不仅赏白银千两,还赏羊脂白玉如意一对。众卿可要好好比啊。”
纪成舒在底下也换了一身骑装,平日里瞧着不大可靠,这会儿却显得身形精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瘦弱。
他一扬弓,高声道:“皇兄,那这玉如意可要是我的了!”
纪昀深笑应道:“且看你的真本事。”
号声起,赛场开猎,乘风御马,众人齐齐飞奔而出,看上去便气势十足,可撼天动地。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切,她也曾上那其中一个,也曾骑马射箭,快意人生。
可如今,她摸着自己的腿,手指不自觉地就收拢。
纪昀深见众人散去,便径直来找戚常念。
他眉眼轻松,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放松的机会,要和戚常念好好腻歪腻歪。
可戚常念触景生情,脸色一般,瞧着兴致便不高。纪昀深约莫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叫李德善牵来一匹宝马,然后不等她拒绝就直接把戚常念抱上马,扬长而去。
春草和明潇在身后懵逼了一瞬,明潇刚要去追,就被人拦了下来,李德善摸着下巴,笑呵呵道:“这种时候,明潇姑娘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散了吧。”
他乐颠颠地回营帐里准备晚间的吃食去了。
戚常念见他牵马的时候就有一瞬间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他居然会强行带她骑马离开。
冷风刮在她脸上,眼睛都睁不开,青丝胡乱飘扬,她因为没准备参加春猎,所以穿的也不是骑装,长袄加上雪披,衣服厚重不堪,完全不好施展,只能依靠身后的人,她语气有些冷道:“纪昀深,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纪昀深驾马前行,速度反增不减。
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大声道:“念念,我带你去个地方。”
戚常念憋着一肚子的火,她讨厌他的自作主张,可眼下也只能受制于人。
快马扬鞭,冷风拂面,有一瞬间她好像又感受到了曾经那些肆意人生的模样。她也曾是天之骄女,也曾是让人艳羡的人,也曾有机会自己独自驾马飞扬甚至夺下春猎赛的头筹。
可是如今,她失去了所有。
戚常念眼神略带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神色麻木。
纪昀深带着她骑了很远,直到猎场尽头看见一条小河,他才让马停下,然后搀扶着戚常念下马。
马背上坐久了,戚常念腿有些受不住。
下马的时候差点摔倒在纪昀深身上,他倒是乐意了,可戚常念是真的整个脸色都臭了,这无非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现在是个离不开人的废人。
纪昀深把她扶到一旁,眼前是一片草地,背后是一片密林,才立春不久,地看上去还是一片青黄不接的模样。
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淅淅沥沥地流淌着,在这春日里带来了一丝生机。
这般场景,戚常念如何还能想不到是什么地方。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此处。
恍惚间算来,应该也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岁月如梭,来京城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后半生的时光都会被困在此处。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这一场初见。
纪昀深就坐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看起来根本没有帝王的威严。凉风吹在两个人身上,他缓缓开口,“我们好久没来这儿了。”声音里带着慨叹。
他回眸看着戚常念,如今的她已褪去了青涩和婴儿肥,紧致硬朗的下颚线给她平添了一丝英气冷艳。
说实话,戚常念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论容貌不说他自己,便是郑蓉儿都胜她一筹。
可是她身上带着的韧劲和自信是别人没有的。
也是他没有的。
他永远都能记得她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将他从濒死的边缘解救下来的场景。
她顾盼神飞,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像是会发光。
只需要一丁点就足以照亮他的整个世界。
他曾有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救自己的不是她,他们还会不会有今天?
可不会有如果。
人啊,年纪大了,就开始忆当年了。
纪昀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戚常念扫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纪昀深望着她,眉眼深邃,柔声道:“想起我们第一次初见,你救下我的事情。”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原野的空旷,“那时候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闻言,戚常念也笑了。
他居然还有脸提那时候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她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怎么,这是胜利者对囚困者的炫耀和羞辱吗?
要来揭开她的伤疤告诉她当初她有多么愚蠢?还是他蠢到以为他们之间的裂痕是过去那点回忆可以修补的?
她实在是不想配合他演这些往日回忆,恩爱情深的戏码。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彻彻底底的耻辱。
“是啊,若不是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纪昀深,你又怎么可能算计得了我?”她回眸深深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如今想来,那场英雄救美,应该也是你的算计吧?”
她“啧啧”两声,摇摇头,“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太小瞧您了。”
纪昀深唇角的笑微僵。
原来,对他来说,是充满欢喜的回忆对她未必见得。
即便他此刻解释当初初见真的是一场意外,她也不会相信。
就连当初梅嫔在得知他被戚家女救了之后,第一反应也不是来看望他的伤势,而是特意来夸奖他,笑意绵绵道:“没想到你的心思比我还要深远,竟是打到怀远大将军的女儿身上了。”
她撑着腰,戴着几根寒酸的珠钗,看见了他脸上和腿上的伤口,又看看旁边戚常念送来的上好药膏,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点评,“这招苦肉计用得不错。她们那些边关来的蛮子就喜欢英雄救美,体现自己的强大,男女都一样。会几招功夫,就威风得不得了。”
她摸着自己早已失去了当初绝代风华的脸蛋,自傲道,“多亏了我把你生得这般美貌,瞧起来你这就把她勾引得很好嘛。想当初你父皇就是这么对我一见倾心的……”
纪昀深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后来戚常念几番示好,他还曾拒绝过。
可唯有一次,他身边的老仆被七皇子戏耍打死了,而皇后还偏私,随意给他换了个奴才回来。
他才开始接受戚常念的好。
他承认,这往后全是利用,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他根本不需要太费心力就可以轻易拿捏住她,更何况他还将那些龌龊心思都用来引她上钩,那些时日,纪昀深亲眼看着他越陷越深,对自己越来越痴迷,她甚至都不懂得一点欲擒故纵的道理,让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他想起戚家要离京之前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时,她常常在他眼前晃悠,可又总是欲言又止望着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总以为是自己不开窍,又或者是自卑不敢说,明里暗里地提示过两回,见他不接话还总是生闷气。
那时的他只要轻轻甩甩钩子,甚至都不需要放什么饵,她就雀跃地跳出水面,恨不得自己钻进他的网里。
而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说出那句,“留下来。”
她也真的留了下来。
此后,戚家也彻底被他一介废太子绑定。
纪昀深垂眸,叹了口气,又道:“念念,其实我一直……”
他嗫嚅半响,最后无话可说。
“若陛下是来找我忆往昔的,那陛下找错人了。”戚常念冷嗤一声,自己支撑着站起身,寒声道,“我不想和你演这些旧日情深的戏码,陛下也不要自作多情,捅破了你我这最后一丝体面。”
她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凉凉道,“陛下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什么心思,没出事之前,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算了,若真要深究,恐怕陛下欠我的下辈子都还不清。”
她走到黑马旁边,自己挣扎着就要上马,却被纪昀深一把抓住手腕,他看着戚常念的眼睛,很想像她那样也说些狠话,可是又舍不得,哑声道:“念念,你真的很想要吗?”
四目相对,戚常念隐隐猜到他在说什么,却又不敢承认,她扬唇冷笑,“要?我想要什么?你又知道了?嗯?”
纪昀深拨开她额间的碎发,眉眼间极度温柔地看着她,轻道:“再等等吧,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把戚常念抱回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包裹,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小河边折腾。
戚常念就在他身后看着。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纪昀深准备好了一切也只敢站在她身边不出声。他只是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便是不说话也好。
直到晚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戚常念觉得有些冷了,纪昀深将自己的衣裳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小河边拿出火折子点亮。
突然之间,轰响一声。
天空之中,一片明亮。
一朵接一朵漂亮的五彩斑斓的烟火燃放升空。
她想起了在废太子府里最贫寒的那些日子,那年新年,他们入宫被训之后就偷溜了出来,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花灯盏盏,还有璀璨的烟火。
那时候两个人手拉手,笑得好高兴,她说:“纪昀深,以后你年年要为我放烟花!”
他笑看着自己,摸摸头,“好。”依誮
纪昀深看着她愣怔的神色,悄悄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烟火。
心底默默道:姐姐,你会如愿以偿的。
作者有话说:
再提醒一遍,故事纯属虚构,不要代入现实,现实直接报警。男主渣滓,不要同情,会遭报应。看清楚,这是渣贱文。真的是渣贱文。最后,晋江文章千千万,不合适的你就换。咱们各自安好,互不干扰。
◎最新评论:
【他想让女主当女皇?要不然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我觉得男主好恶心啊】
【看哭了太虐了】
【仇人亲手奉献给她的补偿。她多想说一句:千刀万剐你个也还不起!】
【我看不懂这个男主,利用完开始深情了,啥仇啥怨啊要把女主父母挂城墙还要挑断手筋脚筋,我看麻了,啥时候虐男主啊!!!】
【只能说是个大剑杯】
【怎么会有人这么剑?大大狠狠地戳他】
-完-
第25章 、河东张氏
◎几朵破烟花而已,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害得她在外边待了那么◎
几朵破烟花而已,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害得她在外边待了那么久。
当天晚上,戚常念回来,脸色难看得出奇。
她十几岁的时候还会喜欢这些浪漫但没用的东西,就像烟花,就像甜言蜜语,可如今她都二十几了,她只想要能够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势和地位。她也想在前朝后宫叱咤风云,也想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也想一声令下就让一个百年世家就此消失,无人能阻。
张潮生提着药箱进来的时候,戚常念咳得肺都快出来了,面色潮红,整个人浑身无力。
昨夜一场烟花夜景,直接让她着凉了。
张潮生拿出脉枕,给她号脉,然后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睛和喉舌,道:“娘娘是感染了风寒,微臣给娘娘开些药,等退了热,休养两天就好了。”
戚常念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眼皮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好。
张潮生见她这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他走之后,春草忙着煎药,大可级别太低,没跟来,就剩下一个明潇在跟前看着。
纪昀深主持完春猎赛回来时,戚常念正在喝药,他身后还跟着喜欢花言巧语的纪成舒。
纪成舒见到人,立马道:“成舒见过皇嫂,皇嫂你现在感觉如何?”
戚常念生病了本就难受得很,根本没心思应付这些人。她端起碗把剩下的直接一口闷,然后无力道:“我很好,你们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她根本不管有人在场,躺下直接把被子拉到头顶,谁也不想看见,摆明了一副送客的模样。
纪成舒碰了个软钉子,眼神在纪昀深和戚常念两个人身上打转,然后识趣地告退,顺带把明潇春草也带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纪昀深看着拱起来的被子,微微叹了口气。
“昨夜是我考虑不周了。”
可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被子里就传来一声,“滚!”
纪昀深:“……”
“我先出去,等你好些再来看你。”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凸起的被子静默良久,终是离开了。
帐篷外,纪成舒嘿嘿一笑,“皇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纪昀深没答话,只道:“你猎的那头鹿,色泽光亮,鹿皮就送给你皇嫂做春猎之礼吧。”
“诶!那可是我千辛万苦才猎来的!”
纪昀深撇他一眼,纪成舒立马噤声,然后求饶一般,“好好好。”
他抬手搭着纪昀深的肩膀,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勾肩搭背一般,两个人朝着靶场走去,他又看着皇兄小声道:“皇兄,那郑太傅的事情,你不准备管管啊?你想铲除郑家,可皇嫂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出风声,会打草惊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