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锄头?
王德宝揉揉眼睛。
金枝真回头称赞蔡狗子:“你淘腾来的这锄头不错,回头再买点菜籽。”
她看着杂草丛生的花圃充满遗憾:“那么好一块地荒着多不好,倒不如我们种点韭菜,回头上树淘鸟窝用鸟蛋炒韭菜,别提多香了!”
后妃们显然不懂种地,但一个个都很捧场。
围着金枝叽叽喳喳:
“鸟蛋是什么?”
“多残忍还是用鸡蛋罢。”
“我不喜欢吃韭菜,可否种点葵菜?”
“我要吃甜瓜!”
“种甜瓜嘛种甜瓜嘛,好不好嘛金枝!”
晃着金枝的手臂缠着她撒娇。
别人不依,也围过来撒娇,莺莺燕燕将金枝围住。
她笑着平息纷争:“都种,都种,谁都有份!”
这……
正从门里进来的王德宝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饶是他这种人精都有刹那的恍惚。
这还是冷宫吗?
哪里还像个犯人,倒像是个左拥右抱的……君王。
和政事堂的相公们筹谋完减徭役的事体后,朔绛摆摆手:“世间事不可急于求成,但求一个稳字。”
计相们心服口服。
这位年轻的官家踏着尸骨血河登基,人都当他要么大刀阔斧革故鼎新,要么会暴戾执政大权在握。
却没想到他会老成持重四平八稳。
有这样的官家是四海黎民之福。
于是纷纷行礼:“官家圣明。”发自内心。
朔绛接过旁边小黄门递来的巾帕擦擦手,忽得扬声:“王德宝。”
王德宝走上前来。
官家一句话都不说,只挑眉看他。
王德宝忽得醒悟过来:“回官家的话,小的今儿去掖庭瞧过了,那位女犯仍旧好好儿在掖庭待着,并未越雷池半步。”
只是有些太好了。
他没敢说。
官家“嗯”了一声,漫不经心。
王德宝忽得心里起了委屈:
官家登基后为了坐稳这天下一直夙兴夜寐,不是批阅奏章就是为天下事筹谋,哪里过过什么松快的日子?
说是帝王,倒如苦行僧一般刻苦砥砺。
哪里比得上那个女犯:莺莺燕燕在侧,温香软玉在怀,左拥右抱齐人之福?
他咬了咬嘴唇:“老奴斗胆托大,还请官家早日立后纳妃,也好有人替官家管束这后宫之事。”
至少管束那个无法无天的法外狂徒。
官家侧首看他一眼。
莫非圣上另有打算?
王德宝忙请罪:“是臣僭越。”
官家风清月朗摇摇头:“等朝政稳固些再提此事,自然要请诸位大臣举荐,由母后点头后方可进人。”
王德宝放心下来,至少官家是真的想成婚。
他便凑趣:“我今日便叫人写信请太后上京。”
当初侯府女眷被尽数充为官妓,侯夫人进了内廷后趁着天下大乱之际逃脱,后辗转到了党夏投奔世子。
后来天下大定,侯夫人不喜汴京过往,便留在了楚地王宫。
她在楚地为侯爷并老太君等人守墓,不愿来汴京。
官家皱眉:“不用,让母后在外面散心即可。”
王德宝忙躬身应是。
此时外头有小黄门回禀:“协忠郞游飞尘求见。”
王德宝一听便知这位游飞尘自收归官家麾下后便忠心耿耿,还是监管着两千多人的禁军统领,这半年他仍在外地歼灭前朝余孽。
此时回来定然是大捷。
果然官家面露喜色,宣:“赶紧请游统领上殿。”
游统领风尘仆仆,身着甲胄在殿外脱下,而后进殿便跪:“见过官家。”
官家扶起他。
游飞尘便将战况一一禀来:“如今余孽已经尽数被我们歼灭,靖州已定。”
他面露敬佩之色:“官家神机妙算,那贼人果然做出城毁自尽的假象,实际蛰伏于湖泊之间。”
他初时将这人视作眼中钉。
后来天下乱了,他和向晚戟离开汴京四处投军,谁知机缘巧合投到朔绛麾下。
偶然相遇那一刻游飞尘本以为这人要公报私仇。
谁知他看了游飞尘的身手,不计前嫌将他收容下来。
游飞尘仔细观察。
见他处事公正公平,不论嫡系与否都一视同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
吃穿住行与军民同甘共苦,又约束兵士对百姓秋毫无犯。
于是心甘情愿在他麾下卖命。
果然被他坐了金銮殿中龙椅。
官家点头:“那等人享尽荣华富贵,岂能舍得轻易割舍性命?”
他眼中流露出不屑一顾:“贼寇起来这几年境内起了许多趁火打劫的匪徒,你便领军将这些匪徒清扫。”
“只不过这几月嘛……”官家神情宽厚,“你先在汴京城修整些时日。”
游飞尘高高兴兴应了。
他和向晚戟两人也许多年未归家了。
一开始战乱里找不到送信的人,后来自己谋反怕连累家人只能隐姓埋名。
官家入驻汴京城时他还在外地厮杀,顾不上捎信。
如今终于可以回家了。
官家示意太监们送上一托盘一托盘金银钱帛锦缎。
游飞尘也不客气,都收了。
他瞥见官家脸色高兴,一时乐呵便说漏了嘴:“我要跟官家讨个恩典。”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恩典是什么,嘿嘿。
今天掉落万字,还有一更。
◎最新评论:
【这个排版我真的不懂(=_=)】
【笑死了朔绛咋回事啊,一天天自己气得僵硬,女主天天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哈哈哈哈,到底受罚的是谁】
【金枝把掖庭开成了她的后宫】
【赐个婚还是()】
【猪鱼:我好气,我好恨
枝枝:温香软玉在怀,雨露均沾。
哈啊哈哈哈好爱枝枝】
【
【哈哈哈,我猜是求赐婚,求娶金枝。我好像都能想象到男主僵硬又生气的样子了,哈哈哈哈】
【太坏了竟然偷被子!准备用嘴去亲!(猫猫表情包)】
【朔绛:她是来刺杀的?不,她是来投怀送报的,真是太不知羞耻了!她怎么还过来?她居然是来偷我被子的,太可恶了!】
【笑死,一天天自我攻略,又要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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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是求娶金枝,嘿嘿嘿,猪鱼又要气死了】
【娶金枝么?朔绛要疯了哈哈哈】
【金枝牛掰】
-完-
第30章
◎二更◎
年轻的君王端坐龙椅,声音听不出喜怒:“哦?”
游飞尘想起这些年他在官家身边已经半点找不到从前那个温润少年的影子。
当即咬咬牙道:“臣愿以军功换官家赦免一人。”
他是知道当年金枝卖了官家之事,甚至自己也参与了一部分。
后来又隐约听金枝讲过她卖了世子间接导致侯府被灭。
当再遇朔绛时游飞尘极为忐忑,曾经借机向朔绛隐晦提过此事,可是朔绛毫不搭腔。
游飞尘猜那时候朔绛要招兵买马缺少能人,是以不拘一格用人才。
后来有次游飞尘以身犯险挡了敌军射向朔绛的一箭,重伤之际又再次向朔绛郑重道歉。
朔绛才明确表示原谅了他。
之后君臣关系才逐渐稳固。
可金枝去哪里帮朔绛挡一箭?
何况游飞尘不过是牵线搭桥,金枝可是主谋!
随着朔绛势力的强大,游飞尘便一直替金枝攥着把汗。
要不是朔绛有雄才大略又待他有恩,他甚至动过杀了朔绛替金枝清除仇敌的想法。
可游飞尘心里总隐约觉得不对:
怎么就那么巧呢?
金枝不过是卖了个世子的线索,怎么就与先皇灭门案联系在一起了?
一个皇帝要杀人还要等巧合吗?那也太失败了些。
这些年他也暗暗寻找当初灭门之事的参与者,想从他们嘴里挖掘出此事与金枝无关的证据。
可惜一直没找到。
倘若官家哪天忽然回想起当初窘迫一幕,对金枝起了杀心,将她投进监牢当如何?
是以他弃赫赫战功于不顾,只想给金枝求个赦免。
游飞尘抿唇等着。
他想等官家问那人是谁。
他便顺顺当当说出金枝的姓名,而后跪下请罪。
谁知官家压根儿没接腔,他笑起来。
日光照得金銮殿内浮尘涌动,年轻的天下之主面容隐没其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游飞尘心里七上八下。
饶是他跟着官家出生入死这些年如官家左臂右膀,在他笑起来时都会有莫名的慌乱。
官家笑过后才说:“律法无情,朕若违律亦不能赦免,否则天下黎民怎可答应?”
他起身就要走:“游统领这话被政事堂的相公们听见了, 第一个不依。”
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竟将此事回避了过去。
游飞尘心里一沉。
面上却仍恭敬:“恭送官家。”
官家临出门前脚步一顿:“游统领在汴京多修整些日子,京里许多名门都翘首期盼着嫁女呢。”
游飞尘应了声“是。”
他心里彻底沉了下来。
金枝还在种韭菜就见蔡狗子火急火燎跑进来。
“快快快!官家要提审您!”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吗?
金枝拍拍手里的土,将锄头递给云岚,一脸视死如归。
旁边的宫娥婢女们也多有不忍。
这些天他们与金枝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或者说,坚韧不拔的金枝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撑。
此时她要被提审,诸人都面露不忍。
反倒是金枝笑嘻嘻安慰诸人:“若我没回来,记得吃头茬韭菜时在桌边放置一套碗筷。”
她不说还好,一说虹霓几个“哇”一声哭了出来。
金枝又哄了半天这才起身往福宁宫去。
她刚走到福宁宫宫门内就觉不对。
小黄门们垂头缩着脖子,宫娥们放轻了脚步。
让金枝想起暴雨要来前窒息的低压天气。
她吸了口气。
才进殿门。
就听得如意踏跺金漆雕龙宝座之上幽幽的声音:“朕居然又错看了你。”
金枝一愣。
她的沉默激怒了对方。
他冷笑:“你背着朕做的好事!”
何事啊?
金枝想来想去,难道是指她开垦御花园种韭菜之事?
因不知是何事,只好含含糊糊回话:“托官家的福。”
呵。
事到如今还要嘲讽。
朔绛心中起了无名肝火,本来就自觐见完游飞尘后便压抑着的情绪忽得被点燃。
他冷冷盯着金枝,眼里似冰窟寒窖:“与朝廷命官勾连串通,妄图把持狱讼,该当何罪?”
什么?
勾结官员?
把持狱讼?
哪个朝廷官员,那一畦韭菜吗?
金枝莫名其妙,这人是喝多了吗?
泥人也有几分脾气。
她当即梗起脖子辩解:“官家要草民死,草民不得不死。不敢勾结什么人。”
“官家要臣死将臣押到午门斩首便是,何必处处戏弄臣?”
“腾”一下,朔绛瞳孔里那一汪怒火,彻底被她点燃了。
下一刻金枝就被一股大力钳制住脖颈。
金枝猝不及防差点被噎死。
她瞪大眼睛。
原来朔绛将她脖颈卡住。
他眼底发红,像被困在笼里的野虎,焦躁不安跃跃欲试。
他将金枝的脸掰向自己的方向,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
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齿间挤出来。
这一团仇恨灼灼在他心里。
烧得他六年来不得安生。
刚被她出卖时,他固然失望固然伤心,可想的还是:
其实金枝还能将价码定得更高些。毕竟她那么爱财。
直到知道这些事背后站着皇帝。
从前的儿女柔情顿时变得可笑。
与其说他恨着金枝,倒不如说他恨那个懵懂无知害死全家的自己。
他眼里渐渐燃起阴鸷的光,虎口也逐渐用力。
原来是想亲手掐死她吗?
金枝的脖颈一阵盖过一阵的剧痛,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在濒死一刻所有的忌讳都没了.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扬起了指甲。
挥舞着手臂用力挣扎着。
“嘶——”
朔绛毫不意外就被她的指甲划到。
但他岿然不动,眼中深邃。
他关她在宫里,还没想好要不要杀她。
她居然胆大包天,自己私自找到机会与外男诉苦,求外人救他。
游飞尘昨天才进的京。
她便迫不及待与他勾搭在一起。
朔绛的眼底渐渐升起了阴鸷冷厉。
金枝屈起膝盖用力踩他、踹他、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