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她本来就愧疚于此事,听到后多年的歉疚涌上心头。
朔绛却像被泪水烫到了一样。
他呼了一口气似要稳住心神。
半天才咬牙切齿:“我拼尽这满身伤,是为了有朝一日叫你耍弄我团团转?”
他说到最后一字已然控制不知心里的暴怒。
尾音上翘,带着上位者杀伐决断的冷意。
金枝呜咽起来:“我没有……呜……不是。”
“嗯?”朔绛居高临下狠狠捏着她的下巴,“不是?”
金枝蜷缩起来,被威压逼得无处可逃。
她嫣红的嘴唇断断续续骂他。
朔绛非但不恼火,还生了猫逗弄老鼠的恶劣心思。
他似笑非笑盯着她:“你不是想被我临幸吗?”
“不,不想……”金枝哽咽起来。
可因着哽咽说话断断续续,听上去却像是“想”。
朔绛挑眉,玩味地盯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娘子:“很想?”
金枝涨红了脸,拼命摇头。
朔绛的眼睛里光芒凛冽:“听说,你在宫里四处散播流言?”
他质问起来寒意逼人,毫不松懈。
如同审问犯人一般,让人想起话本子里那些冷峻可怕的酷吏。
“我错了。是我错了。”
金枝悔不当初,沮丧得声音都打起了颤。
朔绛的呼吸变得急促沉滞起来,
他俯身,嘴角浮现出一丝邪恶的淡笑。
而后在金枝耳边低语:“怎么,很想被我入?”
即使在街巷之中金枝都未听见过这般粗野话语,何况说话人是本来谪仙一般的朔绛?
他清冷高傲的面孔不着凡尘。
却在唇齿间冷冷说出这等只有低贱的车夫走卒才会说出的粗鲁之语。
明明说着粗俗无比的荤话,可脸上神情淡然。
仍旧儒雅俊逸,似乎在和你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金枝杏眼圆瞪,一时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随后反应过来,脸上像是三月的桃花瞬间被风吹燃,沸沸扬扬尽是桃红花瓣。
她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一般。
哆哆嗦嗦双手怀抱自己,彷佛这样就能抵御接下来的暴行一般。
朔绛笑得恶劣。
他终于伸出一根手指。
可没有碰到金枝。
因为金枝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仰起脸。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哭得声嘶力竭,两眼通红。
“救命!救命!我害怕!”
朔绛僵了一下。
他似乎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猛地直起身来。
金枝顾不上多想。
她拼命藏到墙角。
朔绛跳下床榻。
他背对着金枝。
墨色的龙袍上金色暗纹在暗影中闪闪发亮,似乎像是随时能蓬勃而出致人于死地。
他没有说话。
在满室寂静中站了许久。
最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朔绛咬牙切齿:“我拼尽这满身伤,是为了有朝一日叫你耍弄我团团转?”
围观群众:不然呢?
◎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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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
【谁还记得女主其实比男主年龄小
她的命也苦,她一直都只是想好好地活着
她告诉管家线索
是因为男主本来就只是逃婚出来的
她在没有伤天害命的前提下想救自己的娘很难理解吗
你不能因为皇帝和你家的权斗,先入为主就认定女主和皇帝有牵扯吧,你有证明吗?仅仅是因为她和管家见过面吗?
还有男主,就算你这么认为了是吧,那你该杀就杀,一直扭扭捏捏真的,我很看不起你,灭门之“仇”居然还这么摇摆不定。】
【我觉得,男主完了】
【救命为什么一直这么误会女主这么磋磨她】
【什么时候虐男主啊,可恶!】
【
【夭寿咧!!!!】
【误会还不解开,看得好憋屈啊救命】
【摩多摩多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怎么还不在一起看着莫名想哭唉:-(】
【霸总路线。男主前后差好多】
【哦莫哦莫天呐天呐】
【啊,希望以后好好的】
-完-
第35章
◎一更◎
“王总管,这是怎么回事啊……”蔡狗子煞是为难。
官家把一院的人都赶了出去,打横抱着金娘子进了殿。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要临幸了吧,偏偏起居郎没有写在内廷起居注上。
问金娘子,她只一味摇头。
王德宝瞪他一眼:“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一个管掖庭的,也敢伸手过问官家的事?”
蔡狗子心虚地缩缩脖子。
管掖庭的太监是皇宫大内里地位低下那一批。
即使他是特意被钱公公疏通关节调过去的,那也改不了。
王德宝心烦意乱:为什么这个掖庭太监手能伸这么长?
还不是那个掖庭女犯地位高?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官家嘴上说要罚她,
实际上呢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挥挥手赶蝇蚊一样赶蔡狗子:“去去去,以后别来烦我。”
昨天官家从掖庭出来后就去了太庙。
在太庙对着朔家列祖列宗牌位跪到日落。
好容易一群奴仆磕头劝官家别跪了,谁知官家扭头就进了上书房批阅了半夜奏章。
太庙遍植古柏,苍郁及天,又冷又凉。
官家回来就着了凉。
如今还在榻上躺着呢。
煎好的药他也不吃。
倒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一样。
王德宝瞧了一眼侍药小太监无奈的眼神,决定再试一次。
他蹑手蹑脚走进内殿。
跪下磕头:“官家,您要保重龙体啊。”
官家不说话,抿紧了嘴唇,下巴冷峻纹线毕露。
王德宝心一横:“这药,是金娘子亲手熬煮的,您要是不喝,……”
话还没说完,就听“砰”一声。
原来官家将案几上一柄白玉书挡随手掷到了地上。
白玉落在厚羊毛锦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王德宝唬得一跳,又心疼官家,便道:“官家要是气着了打骂老奴都使得,可万万不要做坏了身子。”
朔绛淡淡:“知道了。”
王德宝退出内殿,临走时想想,还是将药碗放到了案几上。
走到屋檐下,他抹抹不知道何时出来的泪。
官家这般糟蹋自己身体可如何是好?
**
掖庭那边要冷静得多。
宫妃们正聚在院里晒太阳,人手一把甜杏。
惠妃挑挑拣拣找了个大一点的杏子送进嘴里,满意砸吧下嘴才说:“妹妹啊,我进宫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哪个妃嫔可以得宠至此。”
“不对吧?没宠吧?”陈美人看不懂。
惠妃鄙夷瞧了她一眼:“要不我怎么是妃,你连个嫔都没混到呢?”
“你!”陈美人生气。
其余几个姐妹劝她:“算了算了,如今都是命悬一线的前朝旧人争那个作甚?”
陈美人这才作罢。
惠妃继续自己的分析:“他把你关起来,说起来也没有苛待,倒是自己见天生气得什么似的,这不就说明心里有你么?”
“你不是前头皇帝的宠妃么?怎么还向着现在这个官家?”有人奇道。
静妃老老实实承认:“我看脸。”
掖庭中的女子都是第一次见官家,纷纷赞叹:“官家那长相真是没的说,比原来狗皇帝好看得多。”
金枝垂下眼眸,心里五味杂陈。
**
王德宝再进殿内时。
官家已经沉沉睡过去。
王德宝心里甚为欣慰。
官家昨夜彻夜未眠,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
难得能踏实睡着。
王德宝小心将开着的窗棂关上,忽得一顿。
案几上隔着的宝山纹蓝底瓷药碗,此刻里头空空,
只余一点褐色的汁液还沾在碗底。
**
向晚时分玉叶倒来寻金枝。
她带来些跌打膏药。
“阿姐,这是那位禁军统领凌正德大人给我的,说是能散结清淤,你得闲时抹抹。”
金枝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被朔绛锢出来的青印,她嗯了一声。
玉叶仍不放心,自己拔出瓶塞,给姐姐抹了起来:“姐姐别不当回事。听凌统领说这药极为难得,好多药材经年难遇,太医院今年就配出来两瓶,他是这回捉拿刺客有功才得了赏赐呢。”
金枝听出了端倪:“这般珍贵之物他怎么就给了你?”
玉叶吐吐舌头:“他捉拿刺客时将我也捉了起来,说拿这个给我赔罪呢!”
金枝摸摸她额头:“玉叶长大了,会心疼阿姐了。”
玉叶不好意思摆摆手,忽得看见院里:“咦阿姐,你怎么也有一瓶?”
金枝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
看见院里有一瓶一模一样的。
她纳闷:“昨儿个蔡狗子送来一瓶跌打损伤的。”
玉叶瞪大眼睛:“蔡公公居然有这么大能力?”
蔡狗子在旁边笑:“咱家谎称自己伤了脚跟太医院配药的小厮胡乱要的。能是什么好货?”
金枝也点头:“应当出自太医院,都是一样的瓶子,里头的东西肯定不一样。”
玉叶便将手里的瓷瓶递过去:“姐姐记得日常抹抹。”
她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娘和弟弟写来的!”
金枝大喜。
她自打清明到现在已经快两月都未收到过家里的任何消息。
展开信件,果然是苏三娘清隽字体。
店里虽然有官府的人盯梢,倒也没影响开店。
如今新皇登基后天下太平,市井间地痞流氓都没了,官府也为民做主,肉铺生意居然特别好。她和卫石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苏三娘说她想雇个人,这样叫卫石去读书科考。
听说官家要开恩科,录取人数比往年都要多,或许卫石能中个什么功名。
说下回采办太监开宫门时,他们或许能扒在门外遥远看玉叶一面。
还说游飞尘做了官来,据说是个什么郎。
向晚戟虽然没回来,但也有了消息,原来这些年他们两人投奔了官家早成为麾下干将。
苏三娘絮絮叨叨将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并向金枝交代,连金豆生了个羔羊的事情都不落下。
金枝捏着那叠厚厚信纸,彷佛又回到了乌衣巷。
她一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
**
朔绛这一病就是四五天。
他发起了烧,总是反反复复不好。
病中迷迷糊糊。
梦里看到金枝噙着泪躲在墙角,他伸手去安抚她,可一扭头便是侯府满门血流成河。
他在这梦境里浮浮沉沉,漂流了许多日。
等再好时已经进入了六月。
一大早书艺局就将做好的各色戏玩骑射等物呈到御前。
朔绛扫了一眼,眸色淡淡。
下面官员以为官家不懂,所以解释:“回禀官家,快要到二郎真君生辰,民间有盛大的庆祝仪式,书艺局每年都会做樊笼、马鞍等物贡到庙前。”
朔绛“嗯”了一声。
他随手从中拈起一枚弹弓。
上好的紫檀木弓身,鹿筋做得拉绳。
上面还钻了小孔,方便穿绳。
朔绛忽然想起那年他和金枝在二郎真君庙前。
她踮起脚尖艳羡盯着台上展示的各种戏玩。
感慨:“那弹弓可真牢,一看就能打老远。”
那时他在心里想:等我回了侯府,要多少弹弓有多少弹弓,都给金枝。
可惜也没有兑现。
他站在殿里拿着一柄弹弓发呆。
六月的风从窗棂里吹进来,还带着荷叶的清香。
书艺局的官员有些惴惴:
官家不说话,是不满意吗?
可又不敢抬头直视。
忽得听官家说:“这弹弓,再造个呈到御前吧。”
原来是瞧中了此物?
官员大喜。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圣上自打登基以来恪已律身,从没有任何癖好。
御史们都夸官家圣明是个明君。
可他们书艺局这等专造小玩意的衙门就愁了:
是不是要失饭碗了?
这不,官家登基以来一次都没有用过他们。
谁知今日来活儿了!
官家居然瞧中了这弹弓!
他一下浑身的龙马精神:“是,臣这就造大大小小百八十个一套呈上来。”
“不用那么多。”官家仍是淡淡,“不过抓手做小一点,免得反伤了虎口。”
官员应了声,心里有些纳闷:
官家是马背上打的天下,虽不是正经武将可也是习武之人,怎么没有拉弹弓的力气?
不过这不是他考虑的。
他取回了戏玩,就要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