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六孤子
时间:2022-03-16 09:41:08

言罢又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宋君托着茶盘过来了,只见苏岱面色如常,自家那个却不知嗤笑些什么,扶着桌子不时“哎呦”两声。
不觉剜了他一眼,沉声道:“笑个什么劲儿,收敛着些。”
宋君搁下茶盘,择了张椅子坐下,转头温声向客人道:“小苏爷,才入夏不久,怎得就肝火旺了?”
苏岱托着素瓷杯,一口凉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微微呛了两声,“近几日用得吃食许是有些相冲,因而才会上火,嫂子不必担忧。”
张载明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接道:“哟,岱兄,那可得注意些,莫吃坏了身子。”
宋君只当是寻常的小毛病,也不多问,转了话头,道:“那日我同你家江印之说,随我学骑马,她应了,回头你挑个日子,咱们去马场。”
这事未曾听印之提起,经人口中得知,苏岱心中有些不喜,难不成还不信自己么?
不过也怪自己,对于骑马之事作何安排不与她透露半分,这才急了罢。
苏岱面色微怔,应道:“成,过些日子我带她过来,届时遣人告知嫂子。”
时近中午,宋君想着打理家中账册,叫了苏岱留下用午膳,便自去忙了。
张载明与人下了几局围棋,思及苏迁的学业,又讲了一通。
起先,苏岱还专心,赢了头两局,后面不知怎得,竟觉得印之或许会为自己迟迟不说骑马之事而烦闷,心中愈发焦躁起来。
有了旁的事记挂心中,面上的燎泡倒显的不值一提了,是以在张载明处用了饭便往家去了。
这边印之午觉方醒,那二丫头托人来传,说是昨日爬山累着了,浑身难过,今日不过来练,自己倒也乐得轻松。
唤桑枝备了壶茉莉香片,兴起焚了些伴月香(1),携了书卷往廊下美人靠处呆着,庭院静似太古,只觉读书有福。
苏岱进门,入目便是这番场景,美人静坐,轻翻书页,香/烟袅袅,倒觉不好打扰,放慢了步子,取了书在她身旁坐了。
日来永昼渐长,此刻却似白驹过隙。
“你何时回来的?”印之合上书,打量一眼苏岱的燎泡,温声道。
男子慢悠悠抬眼,伸手讨茶,却不开口,只挑眉弄眼示意。
印之略弯弯嘴角,与他斟了,双手递过去。
那人饮了两口,才开口道:“回来有一会儿了,见你在兴头上,不该打断了,才未出声。”
女子轻轻点头,“早间为何掩着面,只因为生了燎泡么?”
苏岱将昂了昂头,“你瞧,它长在鼻尖,很不好看。”
印之莞尔一笑,“想是它嫉妒你生得俊俏,有意叫你扮丑。”说着也与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抿,凉透了。
男子端正身子,将茶搁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江印之,骑马之事,上月你身子好些时,我已有了算计,本也是要带你去嫂子家中学的,你二人昨日谈及此事,我估摸着你许是急了么?”
“前日向金环姑娘学舞,我瞧你还道是慢慢来,心中有些急,恰巧宋君姐姐提起,便应下了,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女子侧过身子,对着苏岱,温声细语说了。
苏岱无奈笑了笑,“要你习舞,是怕平日随我练那些简单动作,心觉无趣。再者,日后出远门,我总想你会些花拳绣腿装装样子。骑马也是,皆为未雨绸缪之举。你安心些。”
男子明眸清澈,目不转睛地瞧着印之,二人对望,“自嫁与你以来,常觉言语无用,好些时候,咱们不开口,也很好。”
女子没头没尾,忽地接了这一句,苏岱温柔一笑,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近日,你瞧着很闲,吃食也很清淡,为何就上起火来,还该请郎中问问罢?”
听了这个男子面色稍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不必了,只是浮躁了些。”
印之理了理衣衫从美人靠上起身,“眼下离晚膳还有一会儿,我教你静静心罢。”
说罢唤人收拾了东西,回里屋寻了女红物什,摆在苏岱跟前。
男子不知何意,茫然问道:“你要我学女红么?”语调里有些难以置信。
“女红事,男子做不得么?”印之摆弄着东西,反问苏岱。
骑马,读书,游玩,女子做不得么?女红,插花,下厨,男子做不得么?人分男女,然,事不分。苏岱所思良多,觉得到底还是自己局限了。
抬手拿了针线,像模像样地学起来。
“在我这儿,学绣花不为技艺精进,丝线绢帕皆废人力,只要不白废了即可,你只学平针、绕针也就够用了。”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
才上手时,毛毛躁躁,扎了两下指尖,好在用的是钝针,并未破口,苏岱平日是心细之人,熟悉了些,倒也有了章法。
“虽说无聊,时间一长容易神游,不过,印之以为神游处便是近来的困惑了,是以偶尔也爱做些理思绪。”
见男子已能绣出轮廓,印之便放了东西,边瞧他边随意说些话。
“许是我还不熟,不得神游之趣,于专心上倒是有用。”苏岱手不停,笑着答了。
女子不做声,手拈了块山药枣泥糕,在一旁小口小口吃了。
“没一会儿就用晚膳了,眼下吃多了,过会儿别撑着。”
闻言,印之嗤笑一声,又拈了一块递到苏岱嘴边,戏谑道:“香甜软糯还不腻,你也尝尝。”
男子略怔,不假思索张嘴吃了,呆愣着不动。见状,印之不由自主伸手敲了他的脑门,待回过神来,只觉有些不妥,又不算不妥。
苏岱放下手中针线,取了印之的帕子,擦擦嘴角,道:“你比来时活泼不少。”
“我觉得这样很好。”女子眼眸雪亮,笑意分明。
……
晚膳之后,宝珠过来传,说是老太太整理库房,有好些料子白白放着,叫过去挑些喜欢的。
是以二人慢慢悠悠往老太太院中去,甫一进门,只瞧母亲与婶子们并妹妹们皆在屋中坐着,见着他们,嬉笑着招呼进来。
苏岱年纪不小又成了婚,不好与女眷挤在一处,是以行礼后便去父亲处请安了。
老太太一瞧见印之,面上笑意难掩,留了身旁的位置与她。
小丫鬟端了茶上来,宝珠带人去取不料还未回来,众人便闲话几句。
东拉西扯间,这话头不知怎得就落到了印之身上。
二婶子状似无意,打量一眼,“听闻岱儿媳妇最近身子调理的很好,这肚子大约很快就有动静了罢。”
此言一出,满堂的目光好似都盯着自己,登时局促不安,默念一回心有惊雷面若平湖,暗暗顺了顺气。
“劳烦二婶子记挂,不过此事,急不得的。”印之低敛眉眼,温声答道。
苏母林氏难得开口,“他二人的事,叫他们自己操心去,该有时总会有的,催也无用。”
话音刚落,满堂无声,还是老太太接了话,“不急不急,有一件事却该与岱儿媳妇说说。”于是那三婶子便将掌家之重任与艰辛娓娓道来。
印之唬了一跳,强作镇定,一一听了。
“岱儿媳妇,眼下并非要你立即上手,不过也该学起来了,这么大个家,光叫你三婶子一人操心也不是长久之计。”老太太温和慈祥,轻轻拉过印之,拍了拍她的手。
林氏不好插话,毕竟这事本该自己麻烦,因着她这辈有三个媳妇,才趁机躲了懒,如今苏府年轻一辈,只岱儿媳妇一个,这也理所当然。
出嫁前,母亲亦提过操持家事一桩,入苏府两月来见三婶子还年轻,还以为此事可往后拖拖,是以未放在心上,不想这么快便上门了,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点头应了。
三婶子临到末了,又加了句,“明日我遣人送些账册到你院里,你先瞧瞧看。”
一通话毕,印之兴致缺缺,只想回屋理理思绪,这么一来,自己可不是个富贵闲人了。
待老太太分发了布料并些新奇的玩意儿,印之便寻了个时机告退离开。
才一出门,瞧见苏岱坐在园子门前的石头上,慢摇折扇,舒服得很,悲欢果真是不通的。
那人见了自己便起身过来了,“奶奶她们可说了些什么?”
印之轻叹一声,“两桩。一桩掌家,另一桩我的肚子。”
男子先是一怔,而后默默道:“回去再细说。”
二人进了院子,一前一后入了书房,将门拴上。
苏岱先开口道:“管家事好办,左右如今三婶子做得甚好,只要你先学起来就成,真有事,我亦可以帮你,这第二桩么…”
沉吟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二婶子虽提了此事,母亲帮忙说了话,眼下不必着急,估摸着她们的耐心还有不足两月。”女子缓缓道。
男子咳嗽两声,“江印之,圆房之事,你可考虑考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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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someone 在夜里点的香,来自某个小网站,记不太清了今天好忙,明天也好忙!
不妨事,还挺开心!
日语老师夸我读得好好听,害得我听了好多遍回放,她说的没错,真的很好听~
救命,刚刚返回去看前三章,完全忍不了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进步太快啦~
 
第19章 论圆房苏岱试修心
 
这些日子,印之瞧了不少有关男女情/事的话本子,皆言鱼水之欢乃人间乐事,既如此,为何女子总是扭捏羞怯?
那也难怪,写话本子的都是男子,约莫都欢喜女子作此状么?怎就没有写男子情状的,可惜。
思索一回,温声接了句:“自然是要考虑的。”
苏岱微怔,满腹狐疑,问道:“两月前,咱们说起这个还面红耳赤,如今你怎么就这般镇静了?”
“人言春宵一刻值千金,若非乐事,如何舍得花上千金?”印之坐在书案前,挪了挪镇纸,提笔写了些东西。
“歪话,那诗原是要人抓紧读书的,近日话本子瞧多了罢,竟也会曲解人意了。”苏岱笑骂一句。
女子边闷头写字边道:“旁人虽用了前人之言,未必要表相同之意,你也是个转不来弯的。”
语调熟悉,相同的话,换了个人讲,的确味道不同。
男子浅笑,微微点头,“你写些什么呢?”
印之搁下手中的笔,将纸张拎起,轻轻吹两口,伸手递与苏岱,“与你列了张书单,有空瞧瞧,到时别弄疼了我,医书上说了,此事还得讲究法子,需从长计议。”
那人接过单子还未瞥上一眼,又闻此语,登时沉了脸,冷哼一声,低声道:“我还用你教。”
女子一本正经,“莫要说大话,你可是有经验不成?”苏岱语塞,脸色不虞。
“是以,总该了解仔细才行事,道理同我想外出游玩,却得先练身体是相似的。”
男子闭口不言,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岱便睁开眼睛,反复思索昨日之事,怎得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了,好似叫人牵着鼻子走,心中又是情愿的。
人之所欲总与旁人相干,没法子赤条条来去,没意思,好没意思。
……
用过早膳,三婶子已遣人来过,四五本账册摆在书案上。
银钱数目,哪年哪日,城东城西,玉石布匹,粮油米面…
嫁人之心酸苦楚,大约就在此处了罢,诶,江印之,就这点子小事,怎么就想到心酸苦楚上来,既是苏家的媳妇,自然该担此责任,何况嫁了进来亦得了不少欢喜,这便叫有来有往了。
如此一想,印之静了心,安安稳稳挠头打算盘。
苏岱这几日所惑颇多,不敢独自在书房,总觉空旷,正巧为着账册之事,印之总在书房窝着,是以便在一旁另添一张几案,瞧瞧昨日单子上列出来的那些书。
上至医书药典,下至话本小说,无奈摇了摇头,拣了本《长生殿》先看了。
情爱无聊,左不过巫山云雨,日夜相依,右不过相寄金玉,念念不忘。所念不得结果,仍念着,因而人谓之“千古”,没意思。
苏岱心里这般思索,然脑中不觉回味《窥浴》一折。
“款解云衣,早现出珠辉玉丽”
“千般撋(ruan)纵百般随,两人合一副肠和胃”
“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
活色生香之极,难以平复,偷偷瞧一眼那边的女子,算盘打得清脆响亮,眉间微蹙,只得轻叹一声,搁了书册,闭眼沉思。
午膳之后,疏棠与秋槐算着时辰来了,印之满心里都是城东王家两月前送来的两箩青菜,怎么就对不上呢,因而苏岱便带着那二人练了会儿。
……
近日三婶子忙着去庄子上瞧瞧收成,将印之忘在了脑后,是以清闲起来。
再说苏岱这边,自瞧了一出《窥浴》,心思难收,撇了那些书,一连读了半月《心经》《百喻经》《坛经》,时常闭目养神,心思倒收了些。
疏棠有回瞧见还取笑道:“不好,我哥哥只怕要与三叔父一般做神仙了。”
苏岱不欲理她,只道:“养心之法罢了,不图其它。”
众人听了,只好随他去了,独印之觉得他这样甚好,读书本该应人所需,博采众长,是以并不阻拦,遣人备了茶亦往他那处添一杯。
半月下来,零零散散事情接连不断,后头却也乱中有序起来,偶尔忙里偷闲便也过去了。
不过,忙了段日子下来,忽地一闲,一时竟想不起平日里自己都是如何消磨时光的,只好呆呆地坐着发愣。
苏岱打量她一眼,慢悠悠道:“别愣神了,难得空闲,我见你习舞练身体成效尚可,前几日与张载明说了骑马之事,今日他娘子家马场空闲,正巧咱们去玩玩,将衣裳换了罢。”
女子闻说这个,眼眸一转,登时闪出光来,满面嬉笑着应了。
拣了一身蝶黄色的骑装,绾起头发,明艳清爽,出来便瞧见苏岱换了牙色骑装,倒还有些相配。
宋君母家的马场在浔都城郊,往返需得一个半个时辰,因而二人早早便搭着马车去了。
城郊幽静,阡陌相连,目之所及,河塘成片,间以泥堤相隔,三两人家零落其上。
印之放下帘子,转过身道:“真好,还有这样的地方。”
苏岱浅笑不语,不知者样样皆好,你这般模样,究竟该带你出浔都么?决定到底不是我来做,好坏都需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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