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六孤子
时间:2022-03-16 09:41:08

印之低首,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一个绣娘抱着一件天青色的衣裳过来,请她去里间试试。
待再出来,只见女子纤腰轻束云带,微步时下裙素纱轻动,袖口露出一点皓腕,鬓发简单绾起,眼波轻动,神色淡淡,瞧不出她多俏丽,只觉清冷而又灵动活泼,一时有些看痴了。
花老板在前头招呼过,复又进来,见此场景,开口笑道:“夫人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便是要我与你白做一辈子衣裳,也愿意的。”
这人声音尖细,苏岱登时回神,抬腿走到印之跟前,温声道:“我瞧着很合适,你觉得如何?”
女子抬眸望他,微微颔首。
“花老板,结账罢,才刚选得几身,还请加紧赶制。”男子转身道。
“自然,您还信不过小店么?”花老板嘴角笑意不减,伸手作请状,“结账咱们往柜上去。”
印之取了帷幔带上,随二人出去。
“共是二十三两银子。”
苏岱摸了摸袖口,耳朵飞红,侧头瞧瞧印之,抬手撩起纱幔,挤眉弄眼一阵,才见她恍然大悟的从袖口整齐掏出一小叠银票,递与苏岱。
那人面色愈发鲜红,闷头拣了张五十两的放在柜上,剩下胡乱揣进怀中。
花老板嬉笑着找钱,道:“欢迎您二位下回再过来!那换下的一身待做的几身好了,一道给您送回去。”
……
苏岱拽着印之的衣袖匆匆出了成衣铺,行一段路,进了个小茶楼,二人相对而坐。
男子抬手抚了抚心口,低声道:“原先出门从未短过银子,今日险些下不来台,着实尴尬。”
女子好似也有些情绪低落,轻声询问,“桑枝在家时同我说,寻常百姓一年之费不过一两二两银钱,何以几身衣裳这么贵呢?”
苏岱饮了口茶,“泰都物价本就贵些,咱们买的又都是好货,自然所费甚多。”
印之轻叹一声,不觉担心起日后花费,心中后悔为何不将那小匣子里的银钱悉数带上,“咱们省着些花罢,身上银钱怕是不够。”
男子不动声色,搁了手中的茶杯,“莫要担心,钱虽不够,还能想些法子贴补,总不能委屈了你。”
女子没了声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觉茶味不浓,回味无甘,苦味明显,水中似是还有杂质,便搁在一旁不用了。
“小歇一会儿,待会儿带你去泾江楼尝尝鲜,原先我常去的。”
印之眼下满心里都是日后花费,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似是想到些什么,开口道:“这茶多少银子?”
苏岱勾了勾嘴角,嬉笑着招来小二,“结账。”
“客官,春茶一壶,共十三文钱。”
印之默默掰着手指头,一两是十钱,一钱是一百文,还好还好,不贵。
才从茶楼出来,女子便停了脚步,一本正经道:“方才那茶并不好喝,却要十三文钱,想来还是不划算的,眼下你得告诉我,若是去泾江楼,那钱花的真值得么?”
男子眼角笑意愈盛,“我以为值得的。”
“那成,我信你。”
……
泾江楼一面临街,另一面则是房舍,想来并无奇异之处,不过,此楼共有八层,若往顶楼去,可见泾江渺渺,穿城而过,因而得名。
二人寻了顶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过来点菜,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苏岱由着印之拣了几个名字听着精巧的点了。
待那小二方才离开,却见男子忽地捧腹大笑,“过会儿,你瞧了菜大约要难过的。”
印之抬眸瞧他,面色冷冷,侧头往外头打量一番,远山隐在屋舍之后,碧水衣带一般穿山过屋,不知往何处去。
“若是吃食不值当,瞧瞧外头山水却还勉强值当的,毕竟便是花了银子,也未必人人能瞧得见。”
苏岱微微勾唇,“看得明白,总觉得你换了身衣裳,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女子转回身,轻轻撩起面纱一角,双眸微动,扬了扬嘴角,笑道:“那成衣铺里的镜子大,一眼便瞧得完整,原先我总以为人夸我好看不过是虚言,自己并未如此觉得,今儿一瞧,才知一点不错。”
说着停顿一会儿,“可惜,我自己瞧不见,便宜了旁人,尤其是你。”
话音刚落,便放下纱帘,好似嗔怪苏岱不知珍惜,惹得那人不住地发笑,轻轻点头道:“嗯,我确实捡了个大便宜。”
没一会儿,小二端着“黄金万两”上来,低头一瞧,竟是一盘炒玉米粒,油汪汪得,微微有些香气。
“试试吧。”苏岱抬手与她递了筷子,勺子。
几粒玉米入口,印之登时眉头紧促,抬手扶额,只觉口中怪异,慢慢搁了筷子,咽下才道:“你原先常来?”
男子轻轻颔首,“旁几样虽说不曾吃过,不过这个却常点,应当不错,你这是怎么,太好吃了么?”
女子从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好吃,你也尝尝罢。”话里听不出情绪。
苏岱拿起勺子,尝了一些,细细品味,面上渐渐难看起来,“定是吃多了你的小厨房,养坏了我的嘴,眼下这些我也入不了口了。”
说着,苦笑一声。
“算了,看开些,单就景色而言,还是值当的,莫要难过。”女子话里安慰,语调却有些幸灾乐祸。
没过一会儿,几道菜便上齐了,“清风明月”便是炒小青菜,上头摆了个荷包蛋。
“雪霞羹”是芙蓉花煮豆腐,芙蓉花蕊红艳,配上豆腐,有些意趣,不过入口过咸。
“苍山卧雪”只是一盘生黄瓜,旁边配了一勺子白糖。
印之瞧了两眼,兴致缺缺,只动了一勺所谓“雪霞羹”,便在一旁望着窗外之景,啃起了黄瓜。
“原先我并没生吃过这个,今日入口倒还清爽,大约是因为‘秀色可餐’罢。”
“这话我记下了,过几日再出门,也与你带上两根黄瓜,再挑嘴时也好垫垫。”苏岱勉强用了一碗饭,打量她一眼,接道。
“我吃好了,你若是不想用,回去让周婆与你做些罢。”
印之侧回身,应了声“嗯”。
到了楼底下结账,听闻数目,二人皆是一惊,几样素菜罢了,却花了八钱银子,原先不知饭菜贵,如今自己管了账,才知手头艰难。
自里头出来,往回走时,印之便有些愁闷,二人牵马回程路上,便急急开口问道:“你说得赚钱的法子是什么?”
苏岱轻笑一声,道:“叫家中送来。”
女子撇了撇嘴,默不作声,心道:如此还不是依附旁人,若是家中生了变故,无人支持,自是一点办法也无,古来楼起楼塌多了,在家时不在意这些,出来了却一桩一桩想起来,瞧瞧,十六年来,自己真是什么也不会,要学之事甚多,无暇难过。
忽又想起花老板一人,同为女子,却能赚钱养活自己,不需依附他人,顿生艳羡,心中将她当作老师,提醒自己还该多用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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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钱币换算参考明朝《宛署杂记》。
独立个体之路开启~
小孤今天满血回来啦!
晚上打算做个运动,锻炼一下,再复习一下本周的学习内容,祝大家生活愉快,放假开心~
新的一年,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鸭!
 
第35章 备妥当诸事需学习
 
二人再回到宅子时,院中已有不少丫鬟小厮上前迎接,好似原先在家一般,不觉心生欢喜。
即便想得头头是道,重回旧日环境,仍觉舒适,不舍挣脱。
问三正巧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三两信封,苏岱知是回信到了,忙接过拆了看。
印之留意了院内下人,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五个小厮,忽地思及工钱一事,回过神来,暗暗掰着手指算开销。
“家中并未多说什么,奶奶已经让问叶与你的两个丫头坐马车过来了,岳丈岳母嘱咐咱们在外小心,定时报平安。”
苏岱顿了顿,转头瞧她,“还有,母亲塞了封银子在信中,花销之事,暂且不必在意。”
印之闻言,抬手摘了帷幔,眼波轻动,眸光淡淡,道:“随你罢。”
语气清浅,苏岱只当无事,又道:“过会儿让人送些吃食与你,晚些咱们再为明日做些打算。”
女子微微颔首,而后兀自往房中去了。
这屋子还并不十分熟悉,便是闲坐屋内,也有些不安定,是以寻了张矮凳搁在门后,身子倚着墙,入目全景,三面有所依凭,才觉舒服些。
此刻日头正烈,透窗洒在炕上,窗棱影子印在木几上,光亮点点,罗汉床大约已有人过来收整,衾被换过,没有痕迹。
丫鬟,银钱,有人送到手边,日常琐事皆有人照看,瞧瞧,江印之,方想过诸事自立,眼下又生变故,好似原先习惯之事,如今都在与自己作对。
便是艰难,也当有法子可解,并无人捆了手脚,要你依凭他人,本原还在自己身上,思索一回,此心愈坚。
稍坐一会,理了理衣裳起身,将矮凳摆回原处,心里有了打算,松快不少,一时察觉腹中饥饿,便开门望望,可有人送饭来。
廊下空空,院内无人,苏岱也不见何处,望了外头一会儿,便自己抬腿往厨房去了。
遇见一个给苏岱送茶的小厮,正巧问一声厨房何处,自己东弯西绕摸索到了位置,正巧瞧见一个未留头的丫鬟将两道小菜装进食盒。
小丫头未见过印之,又看她绾了个男子发髻,只当是新招进来的丫头,并不正眼瞧她,只盯着食盒笑眯眯道:“你是今日新过来的么?眼下我要与夫人送饭去,周婆才叫将灶台收收,正巧你来,便先收拾了罢。”
印之还未开口,那小丫头便穿过自己,口中还叮嘱道:“收拾干净些,免得周婆骂人。”
女子思忖一回,觉得有趣,是以并不辩解,应了声“好”。
在家常见桑,桃收整,便是自己不曾做过,瞧了这么多回,想来并非难事。
待小丫头离开,打量一眼,两口铁锅中皆有汤汁,台上有几个白白灰灰的球状物什,心内打鼓,如何收拾?又见角落摆着一方帕子,以为是擦拭的抹布,便伸手取了预备捣鼓一通。
方挨到灶台,只觉油腻腻叫人浑身不适,勉强拭了两下,实在不堪忍受,便松手搁在一旁,舀了水净手,逃也似地往回走。
行至屋前,只见方才那丫头正在门口等着,犹豫着不敢入内,有些心虚,仍是出声问道:“你愣在这处做什么?”
“夫人没开口,我怎么好进去,你怎么过来了,灶台这般快便收好了么?”小丫头侧头瞧她,不知想些什么,面上似是不太高兴。
印之未注意,走到她跟前,自顾自抬手推门进去,照常褪了鞋子,往炕上一歪,见那人还是未跟进来,又道一声:“准你进来,莫要呆愣愣了。”
小丫头面色通红,提着食盒慢悠悠在木几上摆了菜,怯生生往一旁站了,瞧着像是唬了一跳。
“我这般吓人么,你怎么头也不敢抬呢?”女子拈了一块樱桃肉,温声道。
却见丫鬟忽地跪地,颤巍巍道:“方才烟绿不知是夫人,冒犯了夫人,奴婢该死。”
印之见状一怔,酸甜之物入口却难以咽下,稍缓一缓,细思“奴婢该死”四字,仍是心头一震,“你未曾见过我,认错亦是常理,如何就该死了?”
“还有,不过在我家做事,为何要称自己为奴婢?”
底下那丫头闻言头伏的愈发低了,“夫人有所不知,泰都人家的丫鬟,小厮大多是签了卖身契的,为主人所有,因而是主人的奴婢。”
女子心中唏嘘,瞧着饭食没了胃口,颇带怜悯地开口道:“起来罢。”
烟绿唯唯诺诺应声站起,仍是头埋得低低的。
“既是卖在府里,为何昨日来时不见?”
“回夫人的话,自大爷回了浔都,此处无人居住,只留两个看守,其余奴婢们皆往珍宝阁中帮忙,是以昨日不在。”
印之听她一口一个奴婢,有些不适,“日后在宅子里不必自称奴婢,听着怪难受的。”
不想此话一出,那丫头面色愈发红了,低声应了。
书房之内,苏岱正仔细研究泗朝地图,版图共分三块,浔都泰都大崖,浔都方圆最小,有边界,泰都处中间,约莫有五个浔都大,而大崖与泰都素来不和,无从得知此地是否有边界。
而今二人在泰都城正中,见识一番,少说需得停留个把月,多则一年不止,泰都还熟悉些,若是再到大崖,怕是便是费了功夫也未必能进去。
不觉无奈摇头,抬手取了本册,默念一回,还该早做准备才是。
……
二人各有所思,一人一间屋子,晚膳时分才坐到一处,相对无言,眼含深意,暗潮涌动,一时交汇。
烟绿正要过来与二人布菜,只听门口一阵吵闹动静,猜是那三个活泼的来了。
印之停了动作,往外头望望,没一会儿,便见桃枝背着个小包袱,蹦跶着进来了,嬉笑道:“姑娘!姑爷!”
一旁的烟绿猛地一怔,仿佛被这不合礼数之举吓住了,所幸无人注意,悄悄往后挪了一小步,仔细注意着主子的表情。
女子神色欢喜,又往外头瞧瞧,进来一个提着小包袱的俊俏丫鬟,瞧着年岁与自己相仿,她三人相处,全不像主仆,实在怪的厉害。
虽说奇怪,烟绿仍是生了艳羡之心。
再后头便是宅子里的小管家问叶了,偷觑大爷一眼,他亦是眉梢带喜道:“去将东西收拾收拾,再过来伺候。”
一行人暂往归置,苏岱朝着印之轻叹一声,“全靠着自己总是累了些,即有这样的机会,顺其自然用用又何妨呢?”
女子提起筷子,拨了拨米饭,并不答话。
总不能去怪天爷,为何自己生来就需得受人照看,瞧瞧罢,你总是如此,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却还不满意。不过,祸福相依,眼下也算明白了些。
昨日未得好好洗漱,用过晚膳,印之便唤桑,桃二人提前预备上香汤,又因存着那样一桩心事,她二人忙碌时,亦是目不转睛的在一旁观望。
“你们二人平日里都是自己梳洗么?”女子忽地开口道。
桃枝轻笑着应道:“自然,哪能谁都像姑娘这般好命呢。”一边接话,一边手下动作不停。
桑枝取出一罐玫瑰露往浴盆中洒了几滴,一股细微的香味立时在空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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