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六孤子
时间:2022-03-16 09:41:08

“瞧着这些东西,像是你们生来就会似的,究竟是几时学的?”
桑枝将罐子,搁在屋内才添得梳妆台上,“桑枝家里艰难,早早便得开始学做事,大约四五岁就该自己梳洗,偶尔还需帮着父母照看弟弟妹妹,不过稍大一些便被挑着入了胡府,家中不常来信,也渐渐断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而后又笑道:“瞧我,扯这些做什么,桃枝倒不知何时学的?”
印之不觉心间一动,不敢再看桑枝,转头瞧了瞧桃枝,听她道:“我家中人皆在江家做事,这些事年纪稍大些,便有府里的婆子教了,我亦不知几岁。”
一应物什预备的差不多,二人便上前帮女子宽衣解带,又扶着她入浴盆。
沐浴之时,总是心潮澎湃,以为洁净了身体,往后便是新的开始。
眼下印之正处于这样的状态,自己幸运至极,从小无灾无难,因而也没有桩大事推动自己多学些东西,而今做了大决定,理当抓住时机,多学些傍身之技。
今日瞧她二人演示一遍,明日应当能自己洗漱更衣了,思及此处,不觉嘴角微微扬了扬,通体舒畅。
待苏岱洗漱过,二人并排躺在一处,白日喧嚣已过,此刻终于平静。
“除了问家里要钱,还有旁的法子么?”女子侧过身,开口询问。
男子挪了挪身子,好离她更近些。
天气虽热,床榻旁摆着一盆冰块,暑气不盛。
“赚钱的法子有的是,譬如写话本子,譬如卖些刺绣制品,再如开店做生意之类,我知晓你的心思,咱们的确不应当倚着家中,不过,江印之,我一直在想法子的,安心些,莫要着急。”
说着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头。
“我信你,可若是印之自己什么也不会,还要你随我往这往那,也不好,是以身在泰都更该多学些东西,眼下只觉自己浅薄,求生技能一点也不会。”印之温声接话。
身子往苏岱怀中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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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文化差异~
 
第36章 寻常事循序渐佳境
 
男子一手穿过印之脖颈之下,将人轻轻搂了搂,慢慢开口道:“我陪着你,咱们一道学。”
女子窝在他怀中,心觉安稳,二人相贴一处,沉默半晌,而后才听印之柔声开口。
“苏岱,咱们眼下算是大人了么?”
“为何这么问呢?”男子不曾想过这个,一时难以接话。
印之微微仰头,想望着他的眼睛,不过天色昏暗,只见轮廓。
“原先在家时,祖父与父亲母亲好似知道许多事情,待要问时,却又只道‘日后你总会明白的’,而今也算是日后了,可仍有未知之事,究竟‘长大成人’一说,是何意?”
苏岱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出声应道:“大约只以年岁为限,没有个准头,学海无涯的。”
女子闻言,轻叹一声,“今日那个名唤烟绿的丫头,认错了我,竟与我道了句‘奴婢该死’,死生乃大事,泰都人家不甚在意么,怎么允许下人说这些话?”
“尊卑为要,便是浔都也一样的,你瞧,方才你口里不也说了‘下人’二字么,哪有下人上人一回事呢?想要自己过得好,便要与人相较以衬托,总是如此的。”
男子说得不疾不徐,不过,字字入耳。
“人在此处,虽无能力管束旁人,咱们还是守心为要,慢慢见识一些,只当今生只有一次般好好珍惜罢了。”
苏岱仍是抬起手抚了抚女子的脑袋,怀中人轻轻蹭了蹭自己,大约是点头,倏忽间腹下便一阵热意,不觉心猿意马,可那女子却呼吸渐匀,似乎睡去了。
印之沐浴时身上沾了些细微的玫瑰香气,夜里愈发明显,幽香阵阵,扰人鼻尖,难以入眠。
男子动了动身子,想将手臂自她脖颈下收回,不想女子睡得舒服,不愿动弹,没法子,抬手抚着心口,默念一回《心经》。
“你怎么了?”印之迷糊间觉察些动静,喃喃开口。
苏岱无奈,翻身抬起她的身子,撤回了胳膊,声音暗哑,“你歇够了么?”
女子登时反应过来,不觉嗤笑一声,“你为何不早说呢,白挨这许久。”
男子伸手掀了被子,低声道:“你睡得香,我又羞得厉害,不敢叫你。”
印之轻笑着仰头亲了亲苏岱的下巴,灵光一闪,不觉含羞道:“前人有言‘芙蓉帐里奈君何’,眼下我准你随心所欲的。”
话到后头,只剩了嗡嗡般蚊子声响。
“江印之,你在这处倒是用功。”苏岱附在女子耳边,轻声打趣。
是夜,红绫被翻波滚浪,鸳鸯枕上癫狂,兰麝细香闻喘息,缱绻温存不消说。
事了,苏岱照旧点了灯,抱印之往里间清洗一回,二人方才睡下。
……
次日清早,晨光斜穿朱户,倾洒薄被。
印之窝在苏岱怀中,将将醒来,那人眼下微微泛着些青,嘴角微微扬着,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做着美梦,侧过脸打量一眼天色,便撩了被子,缓缓起身。
昨日桑桃二人带了几身衣裳过来,在浔都时练功服穿着总是快的,自己穿起来应当不难,是以寻了衣衫,自去换了。
出来时,苏岱也已经起身了,瞧见自己,面色忽地红起来,“人说你体弱多病,该是谣言。”
女子浅笑着走到他跟前,高兴道:“你瞧,我今日自己穿的衣裳,好似也不错,你觉着呢?”
说话间,转了个圈,好叫人瞧瞧清楚,双目流光溢彩,眼尾微红,媚态灵动,苏岱微微失神,而后才仔细打量她的衣裳,外衣压着里衣领口,一侧脖子空落落的,穿的倒是都对。
男子抬手将她的衣领理好,温声道:“穿的都对,瞧罢,这些并非难事,无需着急的,今日不是做的很好么?”
印之颇有些骄傲道:“你快去换衣裳,而后咱们一道洗漱。”
苏岱无奈笑笑,照做了。
趁他换衣服的功夫,女子唤了人进来预备洗漱物什,桑枝见自家姑娘已然穿戴整齐,有些摸不着头脑,待要开口问时,却听她面色欢喜道:“成了,过会儿我自行洗漱,不必你二人服侍,去罢。”
桑枝不知所以,与桃枝相视一眼,满腹狐疑地出去了。
正巧苏岱换了衣裳过来,只见女子的梳洗台上对了许多物什,不觉好笑。
“你这套是在家的梳洗法子,若是只有咱们在外,自然一切从简,清水净面,牙香筹(1)净口,一会儿便结了,依着那般,你自己一人不知得虚耗多少时候。”
说着便从矮柜里取出几块东西,正是牙香筹,“你瞧,这个带着方便,饭毕刷刷牙齿,而后漱口,又快又好的。”
印之伸手取了一个,左右打量,不知如何使它,“你教我罢。”
苏岱略勾了勾嘴角,二人并排立在铜镜前头,沾湿牙香筹,而后放入口中,上下左右洗刷一番,含一口水冲洗干净。
取一旁巾帕浸入水中,拧干上脸,洗漱事便歇,不过一盏茶功夫。
“如此而已,十分容易,不过,女子还需涂脂抹粉,这般所费时间便多了,你唤丫鬟进来罢,我在外头等你。”
印之好似大受震撼,呆愣愣立在原地,梳妆台上一应物什皆未用上,心道姑娘家的闺中该多无趣,才每日废这些功夫在洗漱上。
……
苏岱不在浔都,珍宝阁便少了个轮值的,昨日得了林万宗的信,满满两页皆在唠叨这事儿,正巧提醒了苏岱,该往泰都分铺瞧瞧。
上月铺子里的话本先生去了趟景谙寺,回来闹着要出家,夜半便收拾东西走了,只留了一封告别信,浔都的生意多指着话本,是以需得操心一番。
二人锻炼过后,用了早饭,苏岱便要起身先离席,却闻女子开口道:“我随你一块儿去。”
“你穿着女装,我不放心。铺子离常无阁近的很,鱼龙混杂,多有不便,易生危险,改日再去可好?”男子转头瞧她,温声询问。
印之思索一回,觉得有理,便点了头。
待那人走了,抬眼只见庭院花草,无人讲戏,不愿读书,顿觉百无聊赖,歪在矮炕上发愣,桃枝在一旁随意扇风,眼神半眯着,瞧着也觉着无趣。
正要抬手眯一会儿,忽闻一阵急匆匆脚步自廊下而来,而后便是紧凑的敲门声。
印之望一眼桃枝,小丫头醒了醒神,忙小跑过去开门,烟绿瞧也不瞧她,穿门而过,跪伏在地,言语清晰道:“夫人,烟绿有事要与您单独说。”
印之一头雾水,示意茫然的桃枝先出去,冷淡道:“起来说罢。”
烟绿稍稍直起些身子,挪到女子身侧,“夫人,按理说此事不应烟绿来张口,只是奴婢瞧您好性,怕叫人骗了还蒙在鼓里。”
此话一出,印之愈发不明所以,眉间微蹙,由她继续。
“您带的那两个丫鬟怕是手脚不太干净,今早奴婢路过她二人的屋子,原想进去打声招呼,却听见她们说些银票不银票的事,只当许是算算私房银子罢了,哪知又听见什么‘只怕姑娘算不明白’等语,这才知道是动了夫人的银钱,立即过来禀报了。”
女子支起手肘,托着下巴,哑然失笑,这个烟绿,当真不太聪明,浅浅开口道:“你明知人家在算私房银子,为何还在门口听着?”
烟绿面色不变,“回夫人的话,要走时,恰好多听了一句。”
“哦,那么,你既没有听全,怎么便过来言之凿凿,说她二人手脚不干净了?”
小丫头抬眼一本正经道:“夫人,宁可信其有啊。”
印之略勾了勾嘴角,无奈一笑,“你去将她二人叫进来,咱们一道说。”
“这是怎么了?”桃枝憋了好一会儿,眼下打量一圈,不禁开口。
桑枝偷觑烟绿一眼,好似明白了些,“姑娘,今早在屋里收拾东西,烟绿打门前经过,大约听见我与桃枝说你的嫁妆了罢。”
印之微微颔首,不带情绪道:“烟绿,明白了么,我的嫁妆物什皆是桑枝在管的,她若是说我算不清楚也是实话罢了。”
说罢,伸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在这里,你不必如此紧张,我知一时要你改了奴婢二字亦是困难,便也随你,左右咱们有缘做一回主仆,便珍惜些罢。”
烟绿立时跪下,颤巍巍道:“奴婢不该嚼舌根,请夫人责罚。”
印之轻叹一声,“我并没说要处罚你,你自退下干活去罢,不必介怀。”
桑枝提了壶,与姑娘添茶,烟绿这才满面通红的退了下去。
“姑娘,我怎么瞧不明白?”桃枝寻了张矮凳坐在印之身侧。
“你呀,泰都的话本子都白念了”说着,摇摇头感叹道:“原以为尽是人瞎编的,博些眼球罢了,哪曾想,丫鬟都是写得那般。”
桑枝立在一旁,温声道:“烟绿那丫头瞧着年纪小,不知这些话从哪里听来的。”
印之理了理衣裳,眸光一闪,转了话头,兴奋道:“桑枝,那个小匣子里的东西,你可带来了么?”
那丫鬟忽地四处打量,先将门锁上,才低声接话:“听闻姑娘与姑爷来了泰都,前一日后打听起嫁妆,桑枝便猜着了些,是以带来了。”
女子欣慰一笑,“桑枝懂我呀。”
有了这笔银钱防备不时之需,心里便能有些底气,便是日后赚的银子不足以支撑自己,也多个后路,不觉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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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牙香筹:牙膏与牙刷的结合,宋朝发明,随身携带,主要用于旅行途中除夕快乐鸭!祝日日开心,岁岁欢愉,诸事胜意,温柔而热烈鸭!
六孤子给大家拜个小年啦~
 
第37章 日来如此度送韶光
 
再过几日便是年半节庆,泰都官员皆下值在家,是以常无阁这处愈发热闹,致使珍宝阁门前亦是车马骈阗,人多的厉害。
苏岱拣了好些缝隙钻了,才进了门。
掌柜正携着账册直摇头,面露苦涩,并未发觉自己,便出声打了招呼,那人闻声好似见了救世主一般,迎过来。
“小苏爷,前些日子那话本先生走了而今还未寻着合适的,浔都那处全指着这个行当支持,眼看年半将至,人多歇业在家,正是好生意的时候,这可如何是好?”
苏岱取了怀中折扇,轻轻抖开,面上不带情绪,不疾不徐道:“可去了书院门前蹲守穷困书生么?”
掌柜无奈叹气,“店里的伙计各个书院都蹲了,不知是新招的学生都家境优渥还是怎么,忽然间就无人愿意接单子了。”
男子若有所思,略一扬眉,在铺子里闲逛一圈,“莫要担心,有我顶着,再不济还有岩兄在浔都呢,实在揭不开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相谈间,门口进来一穿戴严实的姑娘,身前身后围了许多丫鬟,阵仗颇大,苏岱有意回避,往后头去了。
那人在铺子中来回细瞧,最终选了个缠枝莲纹的青花瓷瓶带走了。
苏岱在铺子里随意翻看过将要送回浔都的物件单子,除了新鲜的话本子旁的都不缺,便也无甚好在意的,与掌柜招呼一声,自行离去。
……
午膳时分,印之神色恹恹,胃口不佳,只浅浅用了两筷子饭菜,便搁在一旁,好似有话要讲。
苏岱余光瞥见了,仍是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吃着,心道,她今日该打听明日往哪去了罢,是以并不急着开口问她,只待她自己说。
“苏岱,想来花老板那处做衣裳应当是快的,咱们又与她说加紧些,估摸着最晚明日也能拿到了。”
女子见他放了筷子,取了帕子,递过去。
男子掩在手帕之下的嘴角轻动,只接了声“嗯。”
“那,预备了必须之物,咱们先往哪处去呢?”印之满眼期盼地瞧着苏岱。
“年半时候,各处人多,要出去最好避过这段日子,不过,那日泰都市集有灯会杂技,咱们倒可以凑个热闹。”
只听了前半段时,女子略有些丧气,待苏岱说完了,面上倒又欢喜了些。
男子见状不觉好笑,瞧罢,先抑后扬总是容易接受些。
……
之后几日皆是如此度送,花老板送来了衣裳,印之习惯了早起与苏岱一道简便洗漱,愈发连脂粉也不爱上了,日日穿着男装,学着绾发,偶尔能得苏岱几句夸赞,算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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