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阁楼,那岂不是能看烟火了!将军您等等我......”
话落,这小短腿就踩着半融的雪渍上去,就连脚步也跟着轻盈起来。
沈淮宁偷偷打量着地上逐渐靠近的影子,微不可见地,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轮椅也渐行渐慢,似乎在等着来推它的人。
细雪落满天,梅花碎枝头。
奈何梅花飘零到暖呼呼的阁楼,雪渍融化成水滴答到手背上,惊扰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人,眸中闪过异样的情绪,悸动的波澜稍起,多了一丝怀疑。。
“熙哥哥。”
娇媚的轻唤拉回他的思绪,眉眼转瞬回神,露出点笑意,看向这娇小可爱的小人儿,一身毛绒菱花裘衣将其紧紧裹住,小脸红扑扑的,愈发娇俏可人。
“熙哥哥在看什么?”
许思蓁亲昵地握着他的手,如今陛下赐婚,可谓是名正言顺,加之她有心防范,基本靠近他一尺的女子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罗缉熙悯笑着,柔声道:“没什么,只是在看花,我给你泡杯茶。”
留下这句话,不等许思蓁回应,他就在茶案上的青泥小火炉上泡茶舀茶。
许思蓁眉心稍蹙,顺着廊檐下望去,却见许明奚推着沈淮宁向阁楼下走来,看上去眉眼含着笑,欣喜之情言于表,引得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顿时捏紧了手中绢帕。
“都这种地步了,还能这么高兴......”
她喃喃念着,目光落在沈淮宁的腿上,这沈淮宁确实生的极好,剑眉星目,周身凛然着多年历经沙场的肃杀,俨然就是当权上位者的气概,可惜为人沉肃,不会怜香惜玉,听说这么多年都没有香艳情事的传闻,大家甚至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如今失了势,年纪大双腿又残了,不知何时才能东山再起。
思及此,她转眸看向茶案上长身玉立之人,忍不住勾唇一笑。
罗缉熙的身子虽然弱了些,还有喘鸣之症,但好歹也是西南王的世子爷,名头好听,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亲爱有加,都不知道比沈淮宁强多少倍。
“来,小心烫。”罗缉熙轻轻吹过茶面,捂着茶杯试试冷暖,递到她手上。
许思蓁接过抿了口,问道:“熙哥哥,这快过年了,可有选些新年贺礼让人送去给西南的父王,蓁儿也想表一下小辈的心意。”
罗缉熙心下一沉,暗暗捏紧了茶案的雕花纹路。
其实早在半月前就准备新年贺礼,还想着做副护膝给远在西南镇守的西南王,可没想到那边的家仆暗中给他传来消息。
西南王给兄弟姊妹都准备了红钱和新春礼物,就连外嫁的姊妹也有,可唯独他,在上京迟迟未收到,好像遗忘了这个被派到上京的儿子。
罗缉熙敛下苦涩,笑了下,“好啊!到时蓁儿同我的一块,让人送去西南好了,给父王表表孝心。”
“好啊!那我得多花点心思。”
瞧着许思蓁娇媚明丽的眉眼,心上泛起暖意,成了心中唯一的一点慰藉,于这陌生的繁华上京,她是唯一愿意救自己的人,他想要留她在身边,永远也不放开。
不多时,暖阁内娇滴滴的喊声惊扰四起。
“我就要坐那里,你不要拦着我!”
寻声望去,兰因公主不顾宫女太监劝阻,非要坐到栏杆上去,能最好地看到等一下放的烟火,但没想到绣花鞋刚踏上去,明黄的身影闪过,李正则也跟着爬上去拉着,脆生生道:“你下来,我也要跟着坐上去。”
兰因公主一见是自己这傻子太子哥哥,打着他的手背焊道:“凭什么,我是妹妹,太子哥哥该让着我的!”
“我是太子!除了父皇,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更何况还是你这小丫头!”
李正则也急红了脸,死命拉着兰因公主不让她坐到那里去,一来二去,两个成年的太子公主互相争吵起来,宛如稚童般,引得侍女太监苦心下跪相劝,两边都只好死死守着自家的主子,生怕出个什么差错,最后只得让对方下人看护着他们,一人坐一边,似是楚河汉界般。
这一幕落在各世家官眷眼里早就见怪不怪,却又忍不住掩唇偷笑,着实是有失天家威仪,却也惊扰搅坏了今日这番难得过节的闲情逸致。
许思蓁恹恹地收回神色,从小听着这小公主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心烦,随即低低瞧着小山坡上的花草密林丛生,眸光瞥过正准备上来的许明奚,似是笃定了主意。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许明奚和沈淮宁上到这阁楼来,一路上各层长廊和暖阁都站满了官眷世家,自觉按着封号品级在自己的领域活动。
沈淮宁路过之时,小官小爵即使不认得他的样貌,也识得他这一身九天长蟒玄紫官服,纷纷颔首避让,不敢有所逾矩。
黎闻天本是八品侍郎,只得在中天阁楼下的长廊驻足而立,可沾了身为皇商凌华的光,便进了这中天阁楼,待见许明奚上楼之时,不经意间,两人对视而望。
只是须臾,许明奚连忙敛回眸子,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推着沈淮宁上到阁楼。
黎闻天暗暗垂下眸子,心尖各种滋味难以言喻,但抬眸瞬间,对上沈淮宁的目光,如蛇信子吐舌般,眼刀刺去,他猛地低下头来,不敢再往上望。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触觉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