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完,就被秦懿徳一把按下。
可即使如此,见惯家宅风雨的她也是面容破碎,细纹在嘴角微微抽搐,极力压制着心下怒火,可又无法反驳,毕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奚儿,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否则......”
许明奚抬眸对上她们的目光,柔声道:“四婶婶,您也知道,饭能乱吃但话不能乱说的道理,当年沈大将军正是您所说的庶子出身,一人参军立下战功,封将赐名,并未靠侯府,后来的将军更是青出于蓝,可如今却变成您口中的嫡庶之分,若是传出去,甚至传到官家耳里,被封为天策上将的将军竟然遭此置喙,恐怕不妥,侄媳只是为四叔叔着想。”
短短几句话,不过是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恩威并施有,威逼利诱也有,可最后一句饶是让母女两人将脱口而出的教训话语硬生生地嚼碎吞进肚子里,忍不了也得忍。
秦懿徳咬牙笑道:“侄媳说的对,还真是有劳侄媳如此挂念我们了。”
“挂念”二字咬的极重,让在场气氛一时陷入冰点。
沈静嘉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左看看右瞧瞧,这胶着之势着实让人浑身哆嗦一番,可打量着许明奚,近看着发现她额角的汗已经流至鬓角,身下也紧攥着衣角,摩挲着膝盖的衣料。
落到此处,她眉眼稍扬,想佯装轻咳几声,说些场面话缓和一下,不料还没开口,不远处却传来稚声高喊。
“好生热闹啊!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吃独食!”
许明奚一惊,循声望去,外面蹦跶来一个年轻男子。
听声音像是十六七的年纪,面颊微凹,吊梢眼,蒜头鼻,招风耳,面相却像三十而已,身着杏色长袍,外披黑狐大氅,可仔细一看,腰封歪歪扭扭,衣襟微微敞开,看上去应是不修边幅之人。
此人是大房留下的嫡子,沈善则。
倏地,许明奚只觉手腕一紧,是沈静嘉抓紧了她的手,摇了摇头,似是警示。
许明奚本想暗中问下,不料又一高声响起,拉回她的思绪。
“这是三叔叔新娶的媳妇吗?长得好生好看,三婶婶安好。”
待她反应过来,这男子已然走到她身旁,与她不过一尺的距离,吓得她差点没坐稳。
随即苦笑道:“嗯,我记得,善则。”
说着,她下意识地端详着沈善则。
此人鼻头青红,眼睑浮肿,眼下青影若隐若现,面色枯黄,发尾枯燥,说话间还隐隐闻到紫梢花和母丁香的味道,乃是合欢散的主药。
许明奚结合种种症状,顿时心生不妙。
这是......肾虚之症!
不多时,药味渐浓。
待反应过来,沈善则已落座在她身旁,虽面上和四房母女寒暄,可手脚却不安分,时不时坐得近些。
她有意往沈静嘉的方向挪了挪,还能感受到沈善则在旁打量她的目光,心下隐隐不安
这一幕落在秦懿徳眼里,她借素帕掩着,勾唇一笑,饮了口茶。
还真是恶人自有天来收,许明奚这臭丫头刚刚让她这么下不来台面,势必要好好教训一般。
府里皆知,这大房嫡子自小就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深谙各种柳巷暗语门道,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可谓是上京纨绔之首。
之前送去沈淮宁院里的通房丫头都被送回原处,可后来大多都被这沈善则纳入其中,有时还会不小心弄死几个,只是不知怎的,就慢慢变成是沈淮宁干的。
思及此,秦懿徳暗暗冷笑几分,不料余光却见身影稍动。
沈静嘉突然站起来,对许明奚说道:“嫂嫂,我坐这有点冷,能否与您换个位置?”
许明奚一怔,可不等她反应过来,沈静嘉就扶着她起身换了个位置,还不忘对换了碗筷。
随即又忍不住掩唇咳了几声,病恹恹地,苦笑道:“侄子,姑姑坐到你身边,没意见吧!”
沈善则一见是她这病秧子,努了努嘴,往另一边挪着位置,嘀咕道:“没......没意见!”
虽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戳着桂花糕,几乎变肉泥。
沈静嘉因为变成孤女,平日沈老夫人都会多加照拂,他自是不敢惹这位小祖宗,否则老祖宗肯定会找他算账。
许明奚心下了然,知她是在帮自己解围,默默记在心里。
奈何沈殊彤见她们般心照不宣,眼底眸光放寒,指骨握紧了茶杯。
不多时,沈老夫人用好了药膳,李嬷嬷吩咐好疱屋的人,就带他们到暮尘斋前的亭苑用早膳,与此同时,一些沈家从老侯爷那一辈分出去的细支也来拜访。
其中不乏小辈来聊曲谈心,长辈来笑谈过往风流趣事。
亭苑廊檐,锦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