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祁看了眼晏修逐渐黑沉的脸色,晏修向来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此时这般神情,实属罕见。
谢云祁转眼扫了一眼挂在晏修腰间的平安符,火红的颜色颇为扎眼,与他一身青衣极为不配。
谢云祁不是多言的性子,只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他,再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想着人是他带来的,他便奉陪到底吧。
“看什么水轮,水轮有何好看,走了!”晏修没好气道,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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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看病◎
“什么声音?”程宁听到那便小树林发出的响声,抬头看过去。
沈疏嫣顺着她的目光张望了几眼,什么都没看见,“许是有麻雀飞过,扑到树枝了吧。”
两人为了方便叙话,早已将府上丫鬟仆从都支开了,便是为了确保四下阒寂无人,谈话内容不会被旁人听见。
哭了会儿,程宁的情绪终于逐渐冷静平复下来。
其实,聪慧如她,她自小便清楚自己在程府的地位,对自己的婚事也早有预料。她也早就做好了任父亲摆布,出嫁从夫,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打算。
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其实也算不得差,听闻性子温雅和善,不过身子差了些而已。她嫁过去,想来不会吃什么亏的,左不过辛苦些,需多费些气力照料那位未来夫君,伯爵府就在上京,出嫁之后,她可回府,也可经常同阿嫣见面,这样便足够了,她还有何可嫌弃。
从前她奢望的不过就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婚事罢了,眼下这桩婚事,其实远比她预料的要好,总比远嫁北疆,亦或是做人继室,要来得好吧。
可她就是觉得心中一阵酸涩,从前她心中空无一人,对婚事毫无期待,自是嫁给何人都好说,但如今……
程宁低头,看了眼挂着腰间的那枚平安符。
到底是她贪心了。
程宁虽未直言,但心中情绪都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沈疏嫣知道她心中所想,特别是她看向腰间平安符的那一眼,全然将她的心事,显露无疑。
“别急,你容我想想法子。”沈疏嫣宽慰她道。
“要不,我找我哥出面,叫他上程府提亲?不论你爹答不答应,起码可以先拖上一断时日。”沈疏嫣灵机一动道。
程宁先是一怔,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麻烦事,怎么能再劳烦旁人,何苦又将沈哥哥牵扯进来,”程宁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其实,我知道逃不过的,能这么默默地心动一程,与我而言,足矣。”
“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啊,”沈疏嫣出言打断她,程宁既已把话说开,她便也直言不讳了,“要不,你干脆向晏修坦白了,你不敢说,我去帮你说就是!”
“别,千万别!”程宁急地站了起来,心中才刚平复的情绪,被她这么一说,又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沈疏嫣忙抬手将嘴捂住,这法子若是换成她,或许可放胆一试,可依程宁的性子,此举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些。
“要不,你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为由,胁迫晏修娶你,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虽然这是个馊主意,但沈疏嫣还是说了出来。
程宁闻言,忽而“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了,跟着断断续续道:“阿嫣,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但我只要……只要能远远看上他一眼便好,若他知晓了此事,往后……往后我恐怕再也不敢见他了。”
沈疏嫣上前轻揽着她,帮她拍背顺气:“对不起啊。”
程宁的性子和自己截然不同,她不能以自己的想法来帮她做决断。
“其实我知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挽回的了,能将心事同你说这么一趟,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阿嫣。”
“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愿意听我说话,就足够了,往后我还在上京,我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程宁说着,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府去了。”
沈疏嫣点头,心里满是酸涩。
“谢谢你送我的珠钗和耳铛,我会好好收着的。”程宁说罢转身离去。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长,略显落寞和凄凉,沈疏嫣呆坐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
晏修回到府上,只觉胸口莫名憋闷。
“去煲壶凉茶过来。”晏修踏进里屋,不耐地吩咐下人道。
“是。”
晏修刚吩咐完事情,转身便被父亲叫去了前厅,说是有事相商。
晏修不耐,怎么又是“有事相商”?这成天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多事儿?
晏修眉头紧锁,只好抬脚去了前厅。
“修儿,你明日抽空去一趟明安伯爵府,”晏大人端坐在上首,旁边案几上放着几株百年山参,“给伯爵府的二公子好好瞧瞧,顺道将这山参带去。”
“明安伯爵府?”晏修听到这名只觉胸口更加憋闷,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方才在陵王府听到的话“我爹他准备给我议亲了,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震地他脑子嗡嗡作响。
“正是。”
“给府上二公子瞧病?”晏修又问。
“正是。”晏大人不知今日晏修怎得如此多疑问,难道他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晏修只觉愈发烦躁,但他在父亲面前向来恭敬,且医者行医原是分内之事,晏修勉强耐着性子道:“为何寻我看病?上京多得是大夫。”
“你这孩子,”晏大人不知晏修今日如何来得火气,只继续解释道,“他家二公子自小身子不好,如今准备成婚,爵爷自然着急抱孙子,这才着急着四处寻医,想把身子调理好。”
晏修一听“抱孙子”三字,倏然就来了火,大手一挥,似赌气一般,硬生生回道:“不!去!”
“你,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晏修自小性子豁达开朗,平日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人,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不得空。”晏修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若明日不得空,后日也行。”
“后日也不得空,”晏修出言打断道,“我这个月整月都不得空。”
“你!”晏大人站起身来,“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今日爵爷亲自过府拜访,两府相交多年,你这什么态度!”
“要去你去,”晏修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转身就往外走,“总之我没空,不去!”
行至门口时,刚巧遇上煲好凉茶送来的府中下人,下人见前厅中气氛不对,一时不敢上前,只恭敬立在一旁。
“凉茶吗?”晏修问道,“送我房里去。”
下人恭顺点头。
“凉茶!我看你是得多喝些凉茶了!”晏大人在厅中气急跳脚,如今这是怎么了,晏家两个孩子,各个不让人省心。
“去给我也煲一壶凉茶来!”
晏修在房中烦闷了一夜,三壶凉茶下肚也不见好转,脑中反反复复地就想起那什么明安伯爵府,越想越烦,越烦又忍不住要想,愣是搅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好。
卯时三刻,天刚擦亮,晏修倏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在房中一阵翻箱倒柜,将自己行医看病的家当翻找出来,而后直奔大门。
晏大人昨夜也被气得一晚上没睡好,今晨起得早,两人恰好在大门外不期而遇。
“做什么去?”晏大人没好气道。
“看病不是,”晏修阴阳怪气道,“明安伯爵府,给他们家的二公子,看病!”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府门。
晏大人虽对他的态度仍是不满,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说多后,晏修又反悔了。待晏修出了府门,晏大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给人看病,有这么早去的吗?
*
晏修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马车外,驾车的车夫有几分为难,大公子上车前只说了一句“去明安伯爵府”,天色刚亮,便是连长街上都没几个人影,这个时辰就去人家府上拜访,是不是早了些?
车夫壮着胆子提醒道:“敢问大公子,这个时辰就去伯爵府拜访,恐怕?”
……好像还真是。
晏修睁眼,忽然开口道:“去相府。”
相府?车夫疑惑,公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相府和伯爵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全然不顺路啊。
车夫大胆直言道:“相府这时辰去,恐怕也还是早些。”
“又没叫你进去,从相府门前的月阳街走,兜上一圈,别停就是。”晏修淡淡道,说话语气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
“是。”
车夫驾车一路向东而去,虽不知大公子今日是怎么了,但他是车夫,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天色渐亮,晏府马车从月阳街上缓缓而过,晏修撩开车帘,朝外看去,朱漆大门的匾额之上,端正写着“程府”二字。
“慢些。”晏修出声对车夫道。
车夫嘴上应“是”,心道,就这速度,已经和路上的行人差不多了,还能怎么慢?
“程府”二字,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晏修撇了撇嘴角,“再兜一圈”。
车夫:“???是!”
……
待到巳时一刻,不知晏府马车在月阳街上兜了多少圈后,车夫才在晏修的吩咐下,缓缓朝明安伯爵府驶去。
伯爵府大门外,晏府和程府的马车,不期而遇。
晏修正准备下车之际,见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上头明晃晃地写着“程府”二字,心中一凛,忽然有些不敢迈开步子。
他何时这般胆小怕事过?
晏修想了想,还是认怂地收回了脚,只觉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转而撩起车帘一角,偷偷向外看了一眼,不知在期待什么。
不一会儿,挂有“程府”木牌的马车门缓缓打开。
晏修屏息凝神,心中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确是惧怕,原本撩起帘角的手倏然放下,只觉心口跳得更快。
他居然怕了?
他何时这般怂过!
晏修还在进行思想挣扎,倏然车门被人扣响,车外一道女声传来——
晏修心口一紧。
“启禀晏公子,今日府上右相程大人到访,烦请晏公子稍待片刻。”说话的是伯爵府的丫鬟。
“程大人?”晏修推开车门,果然看见右相那略微肥胖的身影,一时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只长舒了口气出来。
晏修苦笑一声,无奈道:“回府吧,我明日再来。”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完-
第61章 (微修)
◎亲自求来的◎
马车缓缓驶回晏府,大清早的折腾了这么几回,别说车夫,便是马也累了。
晏修无精打采地回了房中,晏大人见人回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愈发疑惑。
晏修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性子爽朗之人,又聪敏好学,仗义直言,鲜少让人操心,近来这是怎么了?
想起晏修昨晚那副吃错药的样子,晏大人没再上去触霉头,转而找了今早驾车的车夫前来问话。
……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晏大人心中已是了然。
原本当他听到车夫说,“到了明安伯爵府外,公子还没进去便回来了”之时,晏大人气地怒发冲冠。
但当车夫说到“在程府门外的月阳街转了十几圈”时,晏大人的满腔怒火又逐渐被层层疑虑所取代。
“月阳街程府?”晏大人抬眼,“右相的府邸?”
“回大人的话,是的。”车夫恭敬答道,不知近来晏府上下是怎么了,他只是个车夫,为何近来频频被人问话。
“就在门口转悠,没进去?”
车夫点头。
晏府与程府素无往来,且依晏修直来直去的性子,但凡有事也是先想解决之法,就算是与人结了仇怨,依晏修的性子,也是会想法子让对方不痛快,怎么折磨起自己来了?还在人府邸外头瞎转悠,是怎么个回事?
晏大人心中更加迷惑,程府府上,一对嫡出的儿女尚年幼,何人能与晏修结怨?好似还有位原配所出的嫡女,那嫡女好似就是许了明安伯爵府二公子的那一位,晏大人皱眉,回想起昨晚晏修的种种古怪表现……
晏大人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晏家发愁了几年的婚事,终于有望了!
晏大人赶忙摆手让马夫退下,转而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了炷香。
晏修年纪不算小了,平日瞧着也挺招女子喜欢,京中与他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大多都已成婚。先前因去了北疆而拖延了婚事,回京之后,家里也同他提过几次,但每次他都推三阻四的,如今终于开了窍。
真是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啊!
在祠堂烧完高香之后,晏大人赶忙去同夫人商量,一会叫她去打听人的容貌品行,一会又叫她去问人的生辰八字,两人在房里瞎激动了许久,全然忘记那程姑娘已和伯爵府有了婚约。
待到傍晚,两人终是商议好了,晏夫人去了后厨找着了正在煎药的晏修。
这孩子就是这样,每每心中有事,便是这般,什么话也不说,只一头扎进草药堆里,和一堆药草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