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问出,只见徐值暗自嘟囔了什么,一时浑身恐惧地向后踉跄,呓语不清。
“什么?”沈郁茹听得心切,随着他的脚步跟了一步。
那恐惧地唇齿忽然停止了抖动,似乎人平静了下来。她正疑虑地等着人说话,却看徐值忽然扑上来,她躲避不及被扯了过去。
只在一瞬间,沈郁茹的手臂被强有力的拽住,死死地被制住,忽然有此一举在她意料之内。
左右方才徐值已经没了兵刃,现在一时也要不了性命,她并未过于慌乱,只试图抽出手腕挣脱。
可刚用力,却发觉喉间抵上了一丝寒凉,她不知道什么却能觉出应当很锋利。
“住手!”傅其章顷刻间大步上前,刚要利刃相向,却猛然见着了徐值手中握着着什么。
细细看去,竟是一把金簪。方才徐值扯了头上的冠,人人都注意他疯疯癫癫地削了自己的都发,却没人注意束发的簪子去哪了。
沈郁茹觉着喉间一点锋利力气越来越大,她也不敢轻易再动。
这支金簪他早就藏好了,方才一切都是徐值逢场作戏罢了,扔了长刀不过也是想让众人放松警惕。
“你们可真好骗!”徐值挟持着人,放声长笑。参差不齐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通红的眼中除了阴狠已见不着半点委屈。
傅其章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眼中燃起了怒火,冷声道:“把人放了。”
殿内众人目光烁烁,或惊恐或担心的看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徐值轻蔑一笑,反而将手劲又加大了:“傅其章你最好别动,否则看看是我的手快,还是你扑上来快。”
“什么条件?”沈郁茹顺着力道往后倾了倾,做出妥协之势。
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徐值一笑复又凶神恶煞起来,他将人钳制得紧:“让我出城!”
沈郁茹听得耳边阴郁的声音,仿佛如恶鬼低语。她抬眼往傅其章看去,以坚定地目光让人不必担心。
“傅其章!让你的人都撤开!否则别怪我跟你夫人,同归于尽…”徐值目光直指傅其章,目的很明确。
拿捏住了沈郁茹,就算徐佑想就地诛杀,傅其章为了自己夫人的安全,也断不会同意。
傅其章那肯让他轻易把人带走,如此一去难料,他不肯撤人又不敢动手。那支簪子就贴着沈郁茹的肌肤,怕是剑还未到就已血洒。
殿内气氛紧绷着,人人屏住呼吸,且看靖安将军如何做选择。
沈郁茹料想到,现在徐值用自己威胁傅其章,便说明还想谋求生路,那便不会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是出城去,那说不定是和他的余党见面,尤其是长久未露面的周穹。
如此思索一番,她也故作慌乱起来:“元十,让他走!”
说过此话,她看着傅其章正要阻止,即刻微抬了手示意。
傅其章本是以为人吓着了,可看那清醒的眼神,再观这样的小动作,觉着应当是她另有打算。
“放人。”徐佑沉着的开口,现在若是因为一个无用之人,寒了忠臣良将的心,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一路上跟着,总归会有人睡觉疲惫的时候,远比在这大殿里下手容易得多。
傅其章满心忧虑,这是在把自己的心往悬崖边上推。可面对那肯定的眼神,他又觉着自己应当相信,沈郁茹可以应对周旋。
片刻后,他轻摆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来。
“准备马车!”徐值环视四周,谨慎地小步挪动,不肯给任何人偷袭的机会。
穿过重重兵甲,傅其章不肯落下一步。他觉着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时时刻刻都不能畅快呼吸。
……
一辆马车自皇城向北疾驶,车后随了一众将士,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阵仗的护送。
傅其章乘着马一路跟着,他不得不承认,成王是很能洞察人心的。
满朝文武,徐值甚至放弃了太子,只挑了沈郁茹下手,仿佛明知道那是他的软肋。
颠簸的马车里,沈郁茹安生地坐在徐值对面,她不知道这辆马车去向哪里,却知道后边一直有人跟随。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傅其章过往的爱意有多众目共赌,现在人人都知道可用自己来威胁他。想到此处,她不由得轻笑一瞬。
“夫人不仅聪慧,胆量还好。”徐值将他上下打量,理顺了的长发垂着,还显着有几分浪荡。
一头疯狂撕咬的狼平静下来,沈郁茹反而觉着气氛诡异,她抬眼看去:“你又不会杀我。”
将人都盘算得清楚,徐值自嘲一笑,觉着这女子实在不简单。他复又将人上下打量,品出了一丝梅兰之气。
他沉浸在自顾自的欣赏中,带着几分玩味笑道:“你与我坐在车里,你的郎君在后边穷追不舍,这场面像不像私奔。”
沈郁茹不做回应,却也没对这样轻佻的话做出什么抗拒的神情,只由着人口出狂言。
“我再问你,今后我自立为王,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徐值沉醉着眼神:“荣华富贵一样不少,傅其章给你的,我都能加倍给你。”
过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他似乎用喜欢将自己拥有的与别人拥有的做比较,证明自己丝毫不差。
“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富贵了。”沈郁茹暗中盘算,忽然松了口顺着说下去。
徐值原本慵懒的坐着,忽然眼神一亮直起身来,略显惊喜地扶住她的肩膀:“真的?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这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沈郁茹觉着可笑又可悲,不过这也正好能聚集徐值暗藏的势力,一网打尽。
马车一路行驶,出了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傅其章越来越急,正打算冲上前去将人围住,确认车内的人还安全。
可还未等他加紧马蹄,忽然自远处迎来一堆人马,那些人服装花色各异,大多都是布衣,手持的武器也不统一。
待人越来越近,他才看清为首的正是周穹!到了此刻沈郁茹的意算计他似乎能明白,想来是为了引出成王余下党羽。
周穹绕过马车在路中横拦一道人马,把傅其章的去路完全挡住了。他走马不语,狠辣的眼神投过来,以长刀指了指,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跟。
若车上只有成王一人,暂时不跟也就罢了,可现在沈郁茹也在其中,他不肯让自己落下太远,便扯着马步步逼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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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47章 布局
◎沈郁茹引成王去见昭宁侯◎
之前无论是济宁还是豫中,周穹都领教过傅其章的厉害,这会儿自然知道与人交手讨不到好处。
他将长刀往肩上一扛,微扬着头望着越来越近的人,高声道:“将军不必再跟了!”
现在沈郁茹还在成王手里,傅其章也不知道自己这边动手,会不会激怒成王。
看着那些匪徒不肯退,他一勒黑马往前踏过,周身压人的气势一点点逼近,直到对方的马匹开始不安的踱步。
“我夫人若有三长两短,尔等插翅千里我也诛尽。”他警告,虽然声音不大却十分威慑。
听得这话,周穹缓缓回头往身后远行的马车看了眼,粗糙的脸上皱起一瞬,复又问道:“你夫人在马车里?”
他只得到消息在此处迎成王马车,却不知道车里还有个沈郁茹。
傅其章锐利的目光将人盯住,只当他是明知故问,况且晋北山匪以穷凶极恶闻名,又那会顾忌这样的人命。
“咱们相安无事,我保你夫人性命。”周穹轻挑了眉,即便是说着救人的话,可还是一身匪气。
一个杀惯了人的土匪,说要救人性命,傅其章是不信的,可他疑惑时却又听人道:“你夫人之前救过我一命。”
救恶匪一命…傅其章一时恍惚,他实在不知道沈郁茹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做了多少事,或者说经历了多少磨难。
周穹见人不还要再往前,不由得将长刀指了出去:“你最好别跟太近,不然徐值那个杀神可要撕票。”
他似乎话里话外都偏袒着,傅其章虽不知其是否真心,却觉着沈郁茹现还安生地与徐值在一起,想必一定是心里有底的。
说不担心是假,他恨不得将心提在嗓子眼儿。可如此长时间自来,他更相信沈郁茹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虽说大楚四境辽阔,可徐值逃出了京城,却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马车只管向前行驶,却没有目的地。
身后已经没跟着人了,马车孤寂地停在林间路上,成王仰面靠着车壁,似是在思考未来,又像陷入无尽的深渊。
沈郁茹将他打量,缓缓又垂下目光掩饰自己的思索,开口道:“去找昭宁侯吧。”
早在出宫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与其处理了成王,又要费尽心思来处理昭宁侯,倒不如将这两只狐狸引到一处,让他们自己撕咬,最后好一并收网。
这个提议十分突然,徐值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空洞的眼睛忽然幽深起来,应当是在思考这个想法。
她有条理道:“昭宁侯手里有三万大军,你可佯装投靠,随后暗中杀了昭宁侯,并把事情推在嘉宁军身上。”
跟这种多思多虑的人说话,将话说一半才能勾起他的兴趣,沈郁茹孰知这一点。
果不其然,徐值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睛中的算计清晰可见:“然后以报仇为名,率昭宁大军攻入京城。”
他仿佛得了什么锦囊妙计般,心头的雾霾一扫耳散,不过却挑了眉看过来:“你又算计我什么。”
一开始不被相信,早在沈郁茹预料之中。从认识以来她已然发现,这个心里极度不平衡的王爷,总是想要比别人强,尤其是太子。
既然这样,那必然要先把人捧到失去理智,她抬起明眸看着,真诚道:“其实你比太子强许多,尤其是铁腕治军。可你也知道,我父亲弟弟都在朝中,我自然没得选择。”
“我比太子强?”徐值忽然凑近,语气并不是怀疑,而是想借机再听些肯定。
沈郁茹点头,故意不去看他,免得这精细的人从她眼中看出破绽。
徐值心满意足一笑,却:“那你给我指路,图什么?”
想来与这样的人谈真心实意也是不可能,沈郁茹索性就顺水推舟:“我自然是有条件的,若今后事成,我父亲和弟弟都要是朝中一等公爵,再不受苦。”
与什么人说什么话,总要对症下药,才能把人拿捏住。
“好!”徐值忽然畅快起来:“都依你!”他说罢忽得长笑,又开始眼神缠绵地往沈郁茹打量。
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清晰地马嘶在窗边响起,沈郁茹轻轻撩帘看去,正与周穹四目相对。
她能觉出人微微蹙眉,以警惕的眼神隔过自己往里看。“周穹!去找昭宁侯!”徐值在马车里高喊。
收到这个宁静,周穹收回眼神又与沈郁茹对视,十分不解。可沈郁茹却神色平静全做默许,随即放下了窗帘。
……
马车走一路傅其章跟一路,不敢跟太近却又不敢跟太远。现在他细细想来,如果沈郁茹全然没有打算,想必在大殿内定会周旋,不会任由成王出宫。
当时落梅园时,虽说那两名黑衣人没想真的动手,可沈郁茹也能在关键时刻出手自保,万不会如今天这样任人挟持。
可是毕竟在宫内时事态紧急,将人未曾互通个消息,这会儿沈郁茹要做什么,全凭他来猜了。
直到马车一路驶到了昭宁侯驻地,嘉宁军才不能继续跟随。也是这时,傅其章才隐约揣度出,这一招像是要打狼成双。
昭宁侯前线探子截住了夜色中马车,徐值只悠悠地露了个面,说要见昭宁侯。
毕竟当时成王在朝中十分威慑,这会儿即便是一身狼狈,也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物。那士兵不敢动手,只得先将人引了回去。
……
昭宁大军驻地并不是林立的军帐,还是占了个百姓尽散的城池,大有长期作战的意思。
沈郁茹觉着徐值的眼神总在自己身上晃悠,那明目张胆的浪荡是在惹人不舒服。
好在车忽然停了下来,火把将里里外外映了个透亮,车外传来了士兵的声音:“殿下请下车吧,侯爷已备酒宴。”
其实沈郁茹这番也有赌的成分,她是拿不准昭宁侯是否相见成王的。可敌之敌,便是我之友,两个都与朝廷不共戴天的人,必定想找个帮手一举攻破京城。
现在他们已经顺利入城,她便知道这个赌赢了,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必定不能心力合一。
车帘被撩开,凉气随着火光扑进来,沈郁茹提了裙摆随着俯身出车,第一眼便暗暗心惊。
街旁的店铺倒塌无数,那些砖石木梁还杂乱的堆在街旁,地上也是零散着纸张布块,这座城池满目疮痍。
原本这里是什么样子,或许从那些残存的屋子能构想出这里繁华热闹。这里百姓又去了那里,是不是拖家带口落荒出城,舍了积蓄故土。
“给这位姑娘,安排个住处!”徐值已将凌乱的头发又束了起来虽然会零散地垂下几捋短的,但是却添了几分风流。
昭宁士兵并不认得沈郁茹,他们看着仓皇出逃的王爷,竟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不由得不屑一笑。
徐值又向周穹抛了个眼神,示意他将人看好,随后自己潇洒转身。
看着人走远,沈郁茹这才光明正大地向周穹看了一眼,确认他的意图。
士兵将人带到了一处完好的宅子,从陈设看着,这间房的主人应当是个富裕人家。
昭宁军本要在门外留人,可周穹长刀一横,横眉立目道:“我们来就行了,你们把人撤到大门外”
士兵没想到人这样嚣张,也不甘示弱:“那不行,昭宁军驻地…”
“滚!”周穹哪里会听他们解释,那长刀铮铮一响,再加上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把年轻的士兵下了个哆嗦。
几个人嘴里呼咕噜着什么,不甘地骂了几句却又不敢动手,阴着面色往门外而去。
“有话跟我说?”屋里安静下来,沈郁茹开口问道。她见人把那些士兵支走,便知道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