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吾七哉
时间:2022-03-16 09:48:56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明内心喜恶,沈郁茹略微惊讶。不过依然柔和地看着,认真去听。
  傅其章神色坚定又有几分失落,道:“这些年,我每一战都争胜,用命去争。就是要立一番功业,告诉当初那些人,他们是错的。”
  “他们确实是错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大楚强将,守土定疆。”沈郁茹用最肯定的语气来安慰,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这些空口夸赞的话,傅其章本是不愿意听的,因为他知道很多都是阿谀奉承。
  但是沈郁茹这样清澈声音讲出来,却让并不让他反感。甚至因为被肯定,心里多了些安定。
  一口热姜汤由喉间进入胃里,暖意蔓向全身。许是刚才将心事有了着落,也可能是沈郁茹并没介意什么,他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
  沈郁茹看着他情绪好了,又道:“如果将军以后还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我说说。”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傅其章自认为处事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说旁人,就连他自己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心事。
  细细想来,如此多年能关心他心事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寥寥几语的人。
  “将军休息吗?”沈郁茹看他出神,觉得可能是疲惫了。
  可傅其章却意会错了,以为是她累了要休息,于是起身道:“好,你休息。”
  “诶,将军去哪?”沈郁茹紧跟着站起来,喊住了他,平静的神色里添了些不知所措。
  是啊,自己要去哪?傅其章也愣了一瞬,可是从成亲一来,他就没在这里睡过。
  沈郁茹抬眼看他,道:“外边还下着雨,刚换的衣服,将军今晚如若没有军务,就别去书房了。”说完,紧张地等着他回复。
  此刻,那碗姜汤的味道竟有些上头。傅其章眼中忽然多了些笑意,也没过多的犹豫,回应道:“好。”
  屋内的蜡烛只剩了很远的一盏,摇摇曳曳,似乎是随着檐下水滴低落的节奏在摇晃。
  沈郁茹合着眼毫无睡意。她能听到耳边人的呼吸声,可是却不敢睁眼,也不敢动。
  不过除了这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旁边又好似无人一般,两人连衣物都没有贴在一起。
  忽然,响起了翻动的声音,很短很轻微。傅其章微微侧身,借着昏暗的光看身旁的人,似乎是在端详什么珍宝。
  窗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很久很久的安静之后,沈郁茹缓缓睁开了眼睛,稍稍偏头去看人是否入眠。
  身边忽然安睡了个人,总是不大习惯的。她就这么看着朦胧的脸庞。人在近处,心事也莫名的翻涌起来。
  扪心自问,傅其章待她很好,好得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更不敢想,如果傅其章得知自己是他人眼线,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从而失望至极。或者又对她深恶痛绝。
  那些无法挽回的结局,让她越发的不敢讲出实情。总不忍心去让傅其章伤心,不忍去打破他中的欢喜。
  沈郁茹又想了很多,将最坏的结局一一都设想了一遍。最后剩下的最好的法子,竟然是及时止损,与傅其章讲明一切。
  这个念头在心里,由一个小火苗渐渐燃起。
  与其信一个未曾谋面的幕后之人,为何不能信身边人。沈郁茹觉得此事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否则再难回头。
  她迫切地想把所有事情说给傅其章听,自己也能落得个心安。覆在心口的手,能感受到心在剧烈地跳动。
  明天白天一定要说,沈郁茹如是告诉自己。她盼着快些天亮,身边人快点醒来,可是又想多些时间再想想。一时矛盾,心绪难宁辗转反侧。
  黑夜很长,她闭上眼睛,期待着能够睡过去,一觉天明。这样就不必再在期待与害怕中来回拉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中间断断续续睡了会儿,也或许没有,只觉得这一夜很长。
  沈郁茹有意识时,躺得脊背酸疼,于是翻了个身。
  一夜难安头脑昏沉,怎么都是头皮发疼。她更清醒些后,觉得眼前明亮,应该是天亮了,便疲惫地睁开眼。
  “醒了?”傅其章在她睁开眼后,说得轻缓,生怕吓到刚刚醒来的人。
  沈郁茹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一翻身,竟转进了傅其章的怀里。那个声音贴着自己的额头,很近。让她瞬间清醒。
  “还要再睡会儿么?”傅其章见她没再动,觉得可能是没完全醒来。自己的胳膊已经快被她搂在怀里,也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问。
  完全清醒后,沈郁茹脑袋里涌现的第一件事,便是夜里想的那些。
  她将自己撑起来,坐在榻上看着傅其章,然后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准备着长痛不如短痛。
  傅其章见她突然坐起来,便也跟着起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沈郁茹犹豫了,无论什么事,就算盘算得再好。一见到傅其章那双总是充满期待而有神眼睛,便什么坏消息也不忍说给他。
  沈郁茹咽下了要说的话,道:“没事,许是昨夜没睡好。”
  看着人实在疲惫,傅其章轻轻握起她的手:“那吃过朝饭就再睡会儿,再让府医开些安神的药。”
  说罢,他便先起身去穿了外衣,想着是不是自己睡在一旁的缘故。
  傅其章一转身,沈郁茹就后悔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两个人独处,分明可以说出来。
  现在这件事情悬着,仿佛堵在胃里,哪还有心情吃朝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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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出勇气去说真的很难,因为在乎】
  -完-
 
 
第15章 沈郁茹出良策
  ◎沈郁茹为傅其章出良策,解宣平侯问罪之困◎
  早晨天气晴了,云层的裂缝中漏下几缕金光,院里更明亮了些。
  傅其章就在身边,随时都有说话的机会,可沈郁茹就是不忍打破这份平静。然后又后悔方才自己为什么不开口,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小厮端着朝饭进了房间,才把她解救出来。
  “你吃个山药糕,府里新做的。”傅其章将一盘洁白的小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他总觉得沈郁茹今日没精神,神色也不好。
  沈郁茹不甚想吃,但为应付还是拿了一块点心。她也觉出了自己心不在焉,觉着若再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怕哪天梦话也会念叨。
  小厮退去四下没有旁人,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呼之欲出:“将军,我有件事…”
  “将军!”景舟忽然在门外匆匆喊到,急切地声音把话打断。
  一缓一急的两个声音,傅其章虽然想听沈郁茹说完,可是神思已然被拉了过去,于是说了句:“稍等。”说罢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沈郁茹一口气硬生生咽回去,不知道待会儿还能不能再说出口。
  二人在门口说着,似是很严肃事情。沈郁茹放心不下,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了?”她干脆就将那些事抛在脑后,先顾着傅其章的事。
  可看出来,定然是有什么麻烦事。不过傅其章一向都是并不但心的样子,神色总是自信的。
  他道:“昨天在街上打了姚璟,今日宣平侯要进宫面圣,我定然要去一趟。”
  差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沈郁茹颇为担心,问道:“那会如何?”
  “左不过是些嘴皮子的功夫,懒得与他们争辩,要赔便赔。”虽然知道这一去官司缠身,但是傅其章却打定了要快刀斩乱麻。
  打人这种事儿,无论前因如何,只要先动手必定是没了三分理。以沈郁茹这几天对傅其章的了解,他是硬拳头去碰软钉子,干脆利落却也免不得要被刺一下。
  “你放心,没事儿。”傅其章见她沉思,不想她为这些事儿担心。
  如果不做分辩,那到头来要落个十成的责任。沈郁茹思忖良久,问道:“宣平侯可进宫了?”
  傅其章不明所以,摇头道:“没,宫门要过些时候才开。现在去,怕是还能与他在宫门口遇上。”
  “那便好了。”沈郁茹眼神笃定,看着已是胸有成竹,她又道:“我与将军说个法子,想必能让宣平侯不与将军为难。”
  如此多日,这还是她头一遭这么主动地说话,傅其章好奇也欣喜,便往回走了半步侧耳贴近。
  沈郁茹与他耳语片刻后,见着人神色疑惑,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
  两匹快马离开了镇远将军府,傅其章虽然觉得法子有些不妥,可是在沈郁茹再三肯定下,也便接受了。
  相比于得了良策来说,有人愿意为他出良策更令他欢喜。
  放弃确实要比有所行动简单,傅其章走之后,沈郁茹反倒轻松了许多。
  没了说话的机会,也算是让她暂时能安定下来。
  既然当下有更棘手的事情,那就再将就几时。别让傅其章忙着跟宣平侯那边周旋,又要来管自己这档子事儿,平添烦恼。
  这件事儿说不上了结,至少是被搁置下了。沈郁茹脑子空下来,终于有时间去想旁的。
  算来离开徐州也很久了,那里还有五间茶铺,这段时间忙着竟一时忘却了。
  “兰芷,徐州刘老大那边一直没来消息吗?”刘老大是沈郁茹托付照看茶铺的伙计,自从她到了京城就断了联系。
  就算是消息送到了沈府,估计于氏也巴不得把人赶来将军府,可是现在一点动静没有。
  沈郁茹很是担心,毕竟茶铺从未假手他人,况且走得匆忙,也未细细安排。
  可是现在也找不到能往徐州送信人,只能猜测是茶铺一切正常,没什么需要她来处理的。
  今后回不了徐州,茶铺应该如何处理又是一档子事,两地相隔遥远,运作起来更麻烦些。
  左思右想,这日子中怎么处处都是麻烦。她忽然觉得一个人颇为劳心,可是又不知道想的那个人是否愿意帮自己。
  趁着府里没人,沈郁茹又将要送去赵记的信写了。
  “六月初五,傅其章至沈府食炒虾三个,浓汤一勺...又至邀月楼,点各色菜品...晚,冒雨而归,饮姜汤一碗...
  “六月初六,早,食清粥两口,山药糕半个....”
  密密麻麻的整整两页信纸,旁人看着必定以为是将军府厨子的手记。
  她上下打量了,觉得比上次详细了许多,想必收到的人能多看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还能用到什么时候,只能是能顶一日算一日吧。
  日头渐高,街上也忙碌起来。傅其章赶着路上人少,提前到宫门去等宣平侯缓慢的马车,毕竟老侯爷年过半百,经不起快马折腾。
  那一匹白马很耀眼,宣平侯老远就看见了。马车缓缓停在了与傅其章并排的位置,侧窗帘子被掀开,宣平侯姚遇仰面看过来。
  他虽然脸上褶子不少,但是从五官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英俊的模样。
  不过现在遮住下巴的胡子和略显浑浊的眼白,都让他没了风采,许是被自己那个儿子气的。
  傅其章勒着马往前近了几步,哒哒的马蹄让宣平侯格外烦躁,皱起眉头瞪过来,低声骂了一句:“无礼小辈。”
  然后他又扬声道:“你竟还敢进宫面圣。今日老夫便请陛下做主,与你算一算闹市行凶之账。”
  很显然,他是为了姚璟的事情而来。傅其章毫无惧色,与他对上眼神朗声道:“有何不敢?本将军正要面见陛下,去说一说世子那些酒后失德之事。”
  “休得胡言,你伤人在先,还敢反咬一口。”宣平侯将车窗拍得摇晃,满脸怒气。
  他这一拍,激怒了傅其章的战马,白马开始磨蹄欲战。
  傅其章任其走动,又贴近了几步,只看气势倒真像是他占了十足的理,低声道:“世子没同侯爷讲,本将军为何断了他的手臂?”
  宣平侯被唬住了,神色一顿。姚璟确实说了,他二人发生口角,傅其章性情暴躁这才动手。
  如果按这么说,就算是到皇帝面前,也能治个殴打爵臣之罪。
  不过被傅其章理直气壮这么一问,他倒没了底气。
  “陛下赐婚,三品将军夫人,也是他能酒后放肆的?”傅其章眼神转冷,声音低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放下一句狠话,他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挺身往宫门口而去,留得宣平侯一脸茫然。
  知子莫若父,姚璟的秉性,宣平侯是知道的,不过万没想到他这一顿打是因为招惹了沈郁茹。
  宣平侯赶紧撩开马车正帘喊道:“且慢!”
  办法奏效,傅其章多了些计谋得逞的笑意,随即驻马,转身再看宣平侯已经下了马车。如此一看,他已经占了上风。
  到此步,按照沈郁茹说的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傅其章下马站在原地,也就当不让宣平侯太难堪。
  宣平侯浑浊的眼睛眯起来,颇有几分人老姜辣的感觉,道:“将军所言,可要负责。”他还是想试探一下。
  “我会请陛下着正临司去查,将原委查个明白。我夫人,不能凭白受了委屈。”傅其章说的字字笃定,不肯让步分毫。
  宣平侯这次彻底没了底气,看这个架势,八成真是姚璟酒后在街上撒了什么风。
  当街冒犯三品大臣之妻,又是陛下赐婚。就算傅其章打人有罪,那姚璟也触了皇帝的颜面。
  再说正临司,那是御前专办大臣案子的地方,事情到了他们那,不查个底朝天不算完。
  姚璟平日里做过那些混账事儿,宣平侯心中有数。真惊动正临司查下去,恐怕就不只这一桩了。
  傅其章看着宣平侯沉默,心中得知沈郁茹的法子已经成了,于是乘胜追击道:“侯爷可要一起?”说罢,微微抬手邀人与自己同行。
  宣平侯犹豫,如果上奏朝臣殴打勋爵世子,那必然是要查下去的。到时傅其章定然难逃罪责,可是若追究原委,姚璟恐怕也不会有善果。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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