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茹思索片刻将目光投向面前两人:“我要你们做件事情,助嘉宁大军后日一臂之力。”
“是!”那二人虽然还不知道做什么,却已经应下,期待着能在城里提前做些准备。
……
天色渐晚,嘉宁大营里燃起了火把,徐佑故意不想让那两个眼线舒坦,便让他们在门口站了有快两个时辰,直到二人都打晃了。
“去将靖安将军传来。”他看着手里的军报淡淡地说了一句,未抬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两个眼线在心里将这皇帝骂了百十遍,又觉着原先那两人的活实在不好做,此刻得了能活动机会,如蒙大赦般挪了挪僵硬的腿:“是!”
可刚转身,二人眼中便茫然起来,偌大的军营他们只认得来时的路,根本不知各个将军营帐在何处。
军营里四处燃着火把,看着每个大帐都大同小异,他们无奈之间只能一路问着巡逻的士兵,忍受着怀疑的眼神。
在指引下,二人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帐,正见着有人进去。他们见帐帘垂着又无人把守,便打算先悄悄贴上去,听听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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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大战前夕
◎战前(一)◎
方才进帐的是杨迟,他与坐在案前的傅其章对了眼色,轻声提示了一句:“来了。”
傅其章往帐门看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两个贴得很近的影子,他了然地扬声道:“别来劝我,我不会置我夫人性命于不顾。”
“可陛下已经下了令的,没有缓和的余地。”杨迟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着无奈地话,差点逗笑傅其章。
门外的两个人侧了侧被抻的生疼的脖子,觉着又是一场大戏,听得更谨慎了些。
“陛下若真是毫无仁心,也不要怪我不义!”
“这话不敢乱说。”
两个人听着语气越来越激烈,大抵还是傅其章对皇帝不顾沈郁茹性命有怨言。
忽然,帐帘被掀开,杨迟面色不悦地出来朝他二人扫了一眼:“干什么?”
其中一人手忙脚乱:“陛下要见靖安将军!”
杨迟哼了一声,不言语的离开,似乎还因为刚才帐内的交谈正在气头上。
二人通传了傅其章,提心吊胆地跟在大步生风地将军身后,只觉着比守在皇帝身边还要紧张,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拳。
傅其章径直进了徐佑的营帐,还带着些怨气浅施一礼:“见过陛下!”
“你二人去门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进。”徐佑给那两个人找了个能看得见听得见,却又心安理得的位置。
他随后便不再管他们,看向面前的人:“想好没有?做和选择?”
“后日不可发兵,否则臣之发妻死路一条。”傅其章答得干脆。
徐佑冷冷地看着傅其章:“若是朕下旨命你领兵攻城呢?”
傅其章暂退一步撩衣跪下:“臣不受此旨,望陛下容臣筹划迂回之策。”
“后日攻城以为定局,朕不是在与你商议。”徐佑虽然目光波澜不惊,语气却不容置喙。
忽然,傅其章直接起身,与这样深邃的目光交锋:“陛下不要将我爱上绝路。”
门口的两个眼线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早就听闻靖安将军军功赫赫有雷霆手腕,今日一见实在是名副其实。
徐佑此刻十分庆幸自己选择顾及沈郁茹安危,如果真急一时强行攻城,恐怕傅其章的态度真的会于当下无异,甚至反目成仇。
“今日起,嘉宁大军交由杨迟掌管,你不可离开营帐半步。”即便是此时,他的语气中也不见怒意。
傅其章也不再顾什么礼数,即刻转身要走,眼神故意在门口将人停留一瞬,然后微微侧身,沉声道:“陛下会后悔的。”说罢,大步离去。
“跟过去,看着他。”徐佑示意那两个人跟过去,只等着今夜假情报传到徐值手上。
两个眼线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面色不善的靖安将军,从步伐里都能看出人的怒气冲冲。
到了帐前,傅其章到了帐前忽然顿住两步,将身后的两人吓了一跳:“你们进来!”
他俯身将案上的地图抄起来一抖,回身看着那两人:“这是晋北城外嘉宁布防图,你们去给徐值。”
那两人瞬间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震惊,下意识就去要拿。
可傅其章随即往后挪一点,让对方扑了个空:“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保我夫人性命!”
那眼线吞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怕他反悔便一把将布防图扯了过来。
“另外告诉徐值,今日皇帝不顾我夫人性命,是这个下场。”傅其章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手中布防图,随即又道:“他若是敢伤我夫人,会比这个更惨。”
那两个人被这样的气势吓得生寒,不约而同想起了方才那一句“陛下会后悔的”,原来是这样的后悔法。
深夜,其中一名眼线持令牌出了嘉宁大营,快马直奔冀北城内。
……
徐值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他披着身厚实的毛裘,从来人手里接过那张地图,眼中的惺忪退去大半。
一路策马疾行,那眼线还有着气喘,不过还是口齿清晰的将在嘉宁大营内的所见所闻说了个明白。
除了即将起兵的消息,诸如“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傅其章被停职收权这样的事情因为记忆犹新,他讲得更细致入微。
徐值听着不由得讥讽一笑,片刻后又谨慎起来:“皇帝跟傅其章又没有私下见过面?”
他如此一问,是怕两人暗通消息,徐佑知道了眼线的存在,故意演戏给他看。
虽然想法是对的,可倒地途径找错了,回来的人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一直看着,两个人没机会说别的。”
“那这布防图是他现画的?”徐值低头打量了地图,以手指轻触了墨迹,发现十分干燥,却仍旧警惕。
眼线又否认:“不是,直接从案上拿起来的。”
既然是直接从案上那起来的,那便是一直在用,想必不会临时画个假的,徐值勾起一个笑容。
他现在倒真想好好谢谢徐佑,毕竟是他把一个将军逼至绝路,反而让自己得了好处。
“傅其章说了,他只有一个条件,让您保证他夫人的安全。”那眼线说得小声,不敢模仿昨夜狠厉的语气。
“自然。”徐值一笑,若不是在皇帝那边走投无路,手握重兵的靖安将军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来做交易。
随后他又叹这新帝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他一人调动数万大军本就不现实,何况还把傅其章软禁起来,这下子连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没了。
布防图在手,徐值便觉着可以四两拨千斤,现下便可着手调配兵力,才不至于明日被动。
他正得意着,门外忽然匆匆跑进来一满头大汗的士兵,急切地行礼:“殿下!军中有嘉宁军细作,说是在粮草吃食里下了毒。”
“什么?”徐佑听得一头雾水,急迫起身上前:“毒下了还是没下?有人伤亡?”
可那士兵却显得更急躁,干把五官拧做一团也说不明白:“不知道下没下,现在将士们都不敢吃饭。”
昭宁大军里何时混了嘉宁军的细作,徐值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又因为这士兵说得不明不白,他烦躁地扔了地图在桌上,索性自己去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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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万事俱备
◎大结局前章◎
天光已经大亮,城中的驻兵处里刚刚熄了火把,不少士兵干捧着碗,看着锅里凉了的吃食却不敢动。
徐佑带着怒气赶到时,看着士兵三三两两愁眉苦脸地站着,熬好的粥已经没了热气却还满满当当地放在桶里。
“怎么回事?”他一入军营便眉锋目厉,虽然张狂之气依旧难掩却毫无风流放荡。
从不远处战战兢兢挪过来一士兵,呈上了一张字条:“王爷,这是今天巡逻的士兵在街上发现的。”
徐值两指夹过字条一抖,蹙眉浏览着,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粮草投毒,今晨动手。
他目色如刀地将在场众人扫过:“今天掌管伙食的是谁?”
话音落,六七个面如土色的士兵便哗啦啦地跪下了,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惊慌求饶:“属下什么都不知道!王爷饶命啊!饶命!”
暗中投毒当属机密任务,这字条怎么会被明目张胆地丢在街上,徐佑心中起疑。况且只有这八个字,军中又怎么知道是嘉宁细作。
“为何说是嘉宁军细作?抓到人了?”他冷声问道。
“没有。”一声更冷漠的回答传来,旁边一位宽脸浓眉的将军开口:“侯爷阵前被擒就是嘉宁细作在阵前浑水摸鱼,如今人未落网,这定然是他们做的。”
至此徐值才发觉遗祸甚重,之前他听沈郁茹计策,命周穹假扮昭宁军暗中下手,之后军中便流传着有嘉宁细作的谣言。
可那时他只想避嫌,想着能嫁祸到嘉宁军头上也是个法子,可没成想如今竟成了军心不稳的源头,不过现在却只能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说不出。
昨日傅其章才来过,今日就出了下毒的事情,徐值左右想过,这城里他唯一拿捏不住的人便是沈郁茹,心里一时打起了鼓。
有这张字条在,之后军中所有将士怕是都寝食难安,可徐值看着那些吃食,实在不敢笃定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已经动手下了毒。
可眼下大战在即,不能终日人心惶惶,总要找个印证的法子。
他看着会在地上的那些火头军,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你们做的吃食,你们先吃。”
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出来这是准备让他们试毒,那些火头军忽然面色煞白,隔着衣物都能看出浑身颤抖。
“你这是用他们试毒?”方才的宽脸将军冷声中忽然带了些怒意。
徐值两次听到这样刺耳的声音,本就不悦的眼神又怒了几分看过去:“还大家一个安心。”
“那王爷先吃如何?”宽脸将军针锋对麦芒,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
除了傅其章,徐值还鲜有遇到这样跟他叫板的人,一时杀心渐起:“你是谁?”
宽脸将军道:“昭宁铁骑总将,孙固。”
听到这个职位,徐值暂且压下自己的杀心,不过面色不悦已经显而易见:“那就把饭菜重新做过。”
“王爷不考虑揪出军中的细作么?”孙固常年驻守北境,一身都是铁血冷风的气质:“今日这里重新做,那下一顿怎么办,别处伙房该如何?三万昭宁将士,每次吃饭前都要有人试毒吗?”
一声声质问,正戳到徐值拿捏不住的地方,他一时羞脑腾起怒意:“将军何必如此多思?”
孙固被激气怒气,大步上前低声嘶吼:“我多思?侯爷被擒便是因为嘉宁细作在阵前浑水摸鱼,如今他们要投毒,你却一句重新做过了事,把我们当什么了?”
“昭宁部下都这般乖张?”徐值这才知道什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剑拔弩张间孙固步步逼近:“还知道我们是昭宁侯部下?现在三万将士愿意听你调遣,是因为你说可为侯爷报仇。昭宁军不是你用过可弃的剑,个个都是鲜活的人命!”
昭宁军不比嘉宁军,徐值现在想压制这些人实在是有心无力,现在若与这个铁骑总将闹翻,恐怕会失了人心。
他第一次如此忍耐自己的怒意:“好!查!”虽然如此说着,他却已然打定了来日攻进京城,定然不能给这人活路。
……
早晨军营的事情,很快便经由周穹传到了沈郁茹的耳朵里,临近大战她反而心绪宁静,听后只淡淡一笑。
“这也在你算计中?”周穹看她镇静自若,还能有闲心翻书觉着疑惑:“你真的让人下毒了?”
沈郁茹垂着眼眸,打量着手里的《孙子兵法》:“我若有那本事,何苦被困在这城里?”
“况且…”她抬眼看过去,神色从容自信:“让那三万人提心吊胆不敢进食,远比一顿饭毒死百十号人有成效。”
现在周穹看沈郁茹的神色,已然不是之前那样冷漠,说不上敬佩却总带着些刮目相看。
他甚至觉着,这个将军夫人在跟徐值出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现在的事情盘算好了。
先让借徐值手除去姜绰,随后便在军中散布嘉宁细作的流言埋下隐患,军心不稳时又在虚张声势要投毒。环环相扣,甚至算计到了徐值镇不住昭宁大军。
“明日午时,还请你晋北弟兄打开北城门。”沈郁茹终于缓了一口气,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北城门?”周穹疑问:“嘉宁大军不是在南边么?绕不到城北吧?”
沈郁茹并没再就此事解释,而是郑重地起身:“明日一战过后,我会亲自同陛下讲明晋北诸位之功,必保各位此后安定。”
周穹一时怔住,在这之前他觉着沈郁茹不过是将他从从一条绝路拉到了另一条绝路,而他也因为将军府的救命之恩,信了那空口承诺。
可现在面前的人说得笃定,他竟然真的看到了前路的希望,或许这个女子真的能将他晋北的弟兄,从食不果腹日夜不安的坑里带出去。
之前跟着熊江是因为一粥之恩,除此之外的杀人放火,他也没思索过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他好似已经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时不时能着前路也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