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慕容让背过手展看湖面,“字字戳人心窝。”
“怎么,韩良骞又吩咐你做什么,想到新法子来羞辱我了吗。”
“我找你不是来为难你的。”
那还能是什么好事?
秦幸静默着,等他说完。
“我知道周知玄的下落。”慕容让轻松说道。
霎时闻言,秦幸的心口像是漏了一拍。
“在哪?”
“他被韩良骞赶去了靖川。”慕容让回首,“他拿你做威胁,周知玄与韩良骞为伍宁死不从,一怒之下被秘密发配到苦荒之地。”
靖川,秦幸心中默念,想象着距离中原千里远的蛮荒之地靖川,漫天的黄沙一望无际,气候炎热,到了晚间又如严冬苦寒,那是西梁的边境,紧靠月支国。
被流放过去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月支国人残暴,肆意欺凌,到了靖川甚至不能被称作为人,连狗都不如。
“我不信!!不信!慕容让你是不是在骗我!”到了靖川就相当于给月支国为奴,没有那个中原人能完好的回来。
秦幸几乎要崩溃了,他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好痛,每呼吸一口都在隐隐作痛。
眼泪一滴一滴淌出来,滑到嘴角,是一股咸涩的味道。
慕容让见她泣不成声,有些于心不忍:“我没有骗你。我和韩良骞也是近日才回的西梁,告诉你周知玄的踪迹,也仅是为了报答信州的救命之恩。”
秦幸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片刻后,她抹了抹眼泪,镇定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希望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韩良骞。”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说的。”这件事只与他们三人有关,韩良骞一概不知。
靖川距离邑安千里之远,遥遥看不见边际,她要找到周知玄,一定会找到周知玄,然后将他安然带回来。
***
靖川以南,西川小城内有坊市,来来往往的都是行商运货的异族男女,除了关隘的西梁官兵,鲜少见到中原人。
西川城门,鸟瞰形如金龟,一门之外便是月支国的领土,两侧荒芜的黄沙与褐色山脉相连,风一卷一吹便是漫天的沙粒,看不清前路。
城内有一契丹人与胡人开的酒肆,老板娘青娘貌美,自然招揽了不少慕名前来的宾客,一时门庭若市,成了来往驻足歇息的绝佳场所。
黄土堆积起的酒楼,正门仅仅悬着个黑木牌匾,内里宽敞明亮,是漠北一贯的装潢风格,唯一醒目的就是放在正堂的雕花太师椅,多了几分中原韵味。
刚过丑时,酒肆准备歇店,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头戴着斗笠,黑布蒙住了脸,一身玄色劲装,蝠纹腰带束在腰间,背后背着把长剑,用粗布裹住,束起的发丝随缘的搭在肩上,风尘仆仆的衣衫上尽落了灰。
“这位客官,我们打烊了。”青娘正翻着账本,瞥了那男子一眼。
那人不作声径直坐在了靠门的位置,远处的黄沙夜景尽收眼底。
“诶,我说你听见了没。”青娘见状走来,摇曳着身姿,鹅黄色的披肩长纱随之摆动,很是风情。
凑近些一看,她到不觉得讶然了,“是你。”
这段时间,川西城来了个怪人,到靖川将近半年,每个月都会来酒肆问有没有车马到中原,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现在中原守得严,出不去,除非你有官兵手令。”青娘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迟早会知难而退的。
没有官府的手令,这些异族人是不得入中原的,就算有,一月只能出去一批,而且大漠气候艰苦,运气不好就会遇上沙层暴,久而久之商人便不去中原行商了,收益不好,还有可能会把命给搭上。
“嗯,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等冬月过去,等明年天气好了些估摸就有队伍了。”青娘所幸坐在他对面聊了起来。
也算不打不相识,她给周知玄斟了杯葡萄酿,撑着下巴望着他。
“你说你个中原人,怎么来靖川了?”青娘说。
平日他来时少言少语,没人认识他,青娘也只是在旁人嘴里听说他是个干脏活的,只要有钱,杀人放火他都干。
周知玄没有理会她,扯下面罩轻抿了一口酒水,醇香清冽在口中回荡。
“你不会是流放过来的吧。”青娘笑道,“如果是,那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去了。”
瞧着他俊逸的皮相,心里直叹可惜。
“不是。”周知玄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放了三两银子。“我先走了,有消息记得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