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腾得一下站起来,面色难看。沈唯重连忙朝她使眼色, 口中接着问道:“我方才听了一耳朵, 是说府中一位姓李的侍卫?”
“不错,正是。”
“可是, 据我所知,将军府中并无李姓侍卫。”沈唯重道。
店家将下好的汤圆端上来,压低了声音道:“不是姓李的侍卫, 是姓吕。他们传来传去都传岔了。”
阿勒惊异地看向店家,不明白这种荒唐事儿怎么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儿。沈唯重也有点愣住:“怎么,你也知晓?”
店家尚还拿着舀丸子的大笊篱, 颇有架势在手上晃了晃,面露神秘之色:“不瞒各位, 这事儿我早在半年前就知晓了。祁将军与那名侍卫还一同来过归鹿城, 在我这儿小摊上吃过汤圆, 那时候我就瞧出不对劲儿, 果然……”
阿勒恼怒道:“胡说八道!她才不会来你这里吃汤圆, 她最讨厌吃汤圆了!”
说他可以, 说汤圆可不行,店家也恼了:“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不吃了!”
阿勒虽然在气头上,但依然没忘记将军府的规矩,在外莫与百姓起冲突。她气呼呼地起身就要走。沈唯重只得也跟着走。
“不吃可以,钱两得付。”店家急忙道。
沈唯重没奈何,从怀中掏出数枚铜板拍到桌上,然后急急去追阿勒。
“阿勒!阿勒!”他边喊边追,好不容易才拉住她,“你去哪儿?”
阿勒气鼓鼓地转头看他:“我要回去告诉将军,他们在这里胡说八道,让将军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沈唯重哭笑不得,这些人就是茶余饭后嚼嚼舌根说说闲话,便是抓了也不太好定罪。但他不好对阿勒明说,担心火上浇油,便点点头:“也好,我们先找到吴嬷嬷回去。”
阿勒点头。
两人一块儿往东城区行去,还未行到,便在半路中遇见了一脸凝重的吴嬷嬷。阿勒还未开口,吴嬷嬷便拽着他们往前走:“走走走,赶紧回去!”
“嬷嬷,那边有人胡说八道,说将军她和侍卫……”
阿勒才说了一半便被吴嬷嬷捂住嘴。
“你们、你们也听说了?”吴嬷嬷惊道。
阿勒被她捂着嘴,只能点点头。沈唯重也跟着点头:“您也听见了?”
吴嬷嬷皱着眉头,嘱咐他们道:“事关将军名誉,你们回到府中切不可乱传。”
见她神情郑重,阿勒连忙点头。吴嬷嬷不放心地看向沈唯重,后者忙道:“嬷嬷放心,我等肯定不会传闲话。只是此事事关将军清誉,须得查明根源才是。”
吴嬷嬷常年呆在府中,若说是府里头的事儿她尚能料理得妥妥当当,但此事已在归鹿城传得沸沸扬扬,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先回到府中详细禀明祁楚枫。
三人忐忑不安地回到将军府中,吴嬷嬷和阿勒都急着想将此事告知祁楚枫,偏偏祁楚枫去了军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孰轻孰重,吴嬷嬷虽然内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也知军务为重,绝不敢为了这等事儿去让人请她回来。
阿勒虽然跟着沈唯重回书房习字,但也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看一眼腾腾,看它是不是把耳朵支棱起来,是不是听见祁楚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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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近黄昏时分,按理说祁楚枫应该回来了,却仍是不见她踪影。后来才知晓祁长松突然又来了,径直去了在归鹿城,闹了一通,抓了两个人,连同归鹿城的孙校尉都去了军营。而究竟所为何事,崔大勇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吴嬷嬷心中便有了数,担忧更甚。
等了许久,一直过了上灯时分,才看见祁楚枫与祁长松回来,前者神情仍是风轻云淡,后者则是一脸怒气。他们身后是裴月臣,面色凝重。
“将军……”阿勒终于等到她,急急迎上前,“我们今日去了归鹿城,听到有人乱说话,说你和府中的侍卫……”
“你看看!你看看!”祁长松暴躁之极,直接打断了阿勒的话,“连她都听见了,我说整个归鹿城都传遍了,你还不信!”
还从未见过祁长松这等模样,阿勒骇得不敢言语,还以为他的火气是冲着自己,惊慌失措地拽紧祁楚枫的衣袖。
已是被祁长松烦了半日,此时祁楚枫也有点恼了:“你嚷嚷什么嚷嚷,把阿勒都吓着了!多大点事儿……”
“外头都传成那样了,还不是事儿?”祁长松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没有想过将军府的颜面!月臣,你来说说她……我说了那么多,她还不当一回事,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闻言,祁楚枫噗嗤一笑:“你才是猪呢。”
“你还笑得出来?!”祁长松简直看不下去,气得都开始结巴了,“月臣、月臣,你来……你来说她。”
裴月臣直至方才,始终一言不发,即便祁长松唤他,他仍是一径沉默,只是抬眼望了望祁楚枫。
“行了行了,爹爹说过,天大的事情,先吃饭!”
任凭祁长松跳脚,祁楚枫都不理会,拉上阿勒,率先往前行去。
饭菜是吴嬷嬷早就备好,一直温着,就等着他们回来摆上。祁楚枫往桌边一坐,接过吴嬷嬷盛过来的饭,微微有些诧异,平日这等小事都交给侍女,为何今日吴嬷嬷亲自来伺候用饭。
以为嬷嬷有事,她询问地看了好几眼,然而吴嬷嬷始终低垂着头,也看不出端详来。
“你怎么还吃得下?”即便是用饭,祁长松也是不依不饶。
祁楚枫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还没闹够!”
“我是在为你着急,你到底明不明白?!”祁长松也是不解,“现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毁的是你的名声。被说这样,你将来还怎么嫁人?”
“那不是正好吗。”
祁楚枫微微一笑,自顾举箸挟菜。
听到这话,裴月臣心中的猜测已然落定,皱眉望向她,目光复杂。
“……”祁长松心思不如裴月臣,还未想明白此事幕后的猫腻,“什么正好!你不想嫁归不想嫁,跟嫁不嫁得出去不是一回事。归鹿城来来往往的商客那么多,万一此事传到京城,那就等于整个衡朝都知晓了!”
祁楚枫点头道:“如此说来,圣上也能知晓吧。”
“你……你是不是就在打这个如意算盘?”祁长松后知后觉,“就为了不嫁人,你连名声都不要了?”
祁楚枫挑了挑眉,无所谓道:“我能守住北境就行,别的名声要来干嘛,能换成银两还是能当饭吃。”
这下子,连吴嬷嬷都忍不住了,开口道:“姑娘,恕我多句嘴,女儿家的清誉是顶顶要紧的……若是夫人还在世,她断然不会允许旁人这般污蔑您。”说着,她禁不住泪就出来了。
祁楚枫连忙起身,手边一时没找到帕子,便拿衣袖替吴嬷嬷拭泪,安慰道:“嬷嬷,您看您,不至于啊,别急着伤心,这事我肯定会妥善处理……”她一面说一面朝阿勒使眼色。“嬷嬷你手怎么这么凉,肯定是还没吃饭,都是为我操心操的。阿勒,来,扶嬷嬷先去吃口热乎的。”
她又哄又劝,才算把吴嬷嬷送出去,转过头来,正看见祁长松拿手指直点她。
“瞧瞧,连嬷嬷都看不下去,白疼你一场。”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吃顿饭都不安生。”祁楚枫懒得理他。
祁长松拿她没法,又去拉扯裴月臣:“你说说她,快说说她!
裴月臣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抬眼看向祁楚枫,沉声道:“杀敌三千,自损一万,你不该这样。”
祁楚枫定定看向他,笑容慢慢敛下去,淡淡道:“……你说我还能怎样?”
“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此下下之策。”裴月臣道,“若你事先与我商量,我绝不会同意。”
“我知晓,所以我根本没打算和你商量。”祁楚枫飞快接口,神情倔强之极,“你们不是我,我觉得要紧的,你们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裴月臣道,“只是你不该用这种法子。”
祁长松怔怔听了半晌,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月臣,你的意思是……这事是楚枫的主意?这些谣言都是她散布出去的?”
裴月臣看着祁楚枫,语气烦恼:“除了她,还有谁能在烈爝军的眼皮底下这样大肆散播谣言,并且将我们都蒙在鼓里。我们出关之前,她就已经筹划了此事,将我、老车和春树都带进荒原,只留下经验不足的暮云,而且还特别嘱咐暮云不可让兵士在外生事,需与百姓秋毫无犯。”
祁长松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楚枫:“……当真是你?!”
祁楚枫不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祁长松拿手指着祁楚枫:“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她吩咐谁来办此事?”后一句仍是问裴月臣。
裴月臣瞥了一眼祁楚枫:“是孙校尉,他是归鹿城的老人,三教九流都熟悉,而且都得给他面子。他来办此事最容易。”出关那日,祁楚枫叮嘱孙校尉的话,他也还记得——
“……这儿往来人多,三教九流都有,保不齐有生事的,万一云儿这边有麻烦,你也帮衬着点!”
显然,祁楚枫是在叮嘱他,赵暮云若是想阻止,让他拦着。裴月臣暗叹口气,当时他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却没料到祁楚枫悄悄筹划了此事。从前他教她兵法,万万想不到有一日她会在自己眼皮底下伏了这一手,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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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枫猛女】
【果然被我猜中了,楚枫是故意要这样散播谣言的,只是她是拿自己的名誉啊!为了抗旨赐婚,楚枫也是付出了很多。连月臣都被她骗过了,月臣已经知道了楚枫这样做的目的,可是他却不知道,楚枫心里的人其实就是他。等以后他明白原委后,不晓得要怎么心疼他的楚枫呢!】
【女主将军像士为知己里的霍去病 男主身上隐隐有展昭的影子。不说了 我再去看一遍 再发】
【看来沈唯重和阿勒之间 不会这么顺利 我以为丘比特的箭已经正中耙心,没想到没瞄准 歪了】
【倔强的楚枫 好脾气的裴月臣】
【是he吧】
【唉…我要一周再看】
【笑了一路,果不其然,楚枫这丫头啊!只是,急坏了身边这些为她担心的人!裴月臣那一句:“我在乎!”“你不该这样!”到此,我真笑不出来了!他是得多心疼眼前这个姑娘啊,他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在他眼里,任何人包括楚枫自己都不应该这样对待楚枫!唉!他在乎,他心疼,他珍惜的人,不能被流言蜚语这样中伤名节!如果皇上怪罪,非要揪出此人怎么办?百姓指指点点,楚枫甘心这样受委屈,他心疼的受不了怎么办?她啊,为了能和心爱的人久一点不分离,连自己名誉都伤害,虽然她不在乎名声这虚名,但着实让人心疼啊!月臣,你是正人君子,你爱她就维护她一切周全,你此时几句,如父,爱得深沉远虑!楚枫该拥抱你,你更应该拥抱这个爱你的女人!那么你俩就这样看着吧,人站在原地互相心疼,灵魂在互相安慰抚平!】
【楚枫真的是活的明白的女子,我想要的最重要,其他的随别人怎么说去吧】
-完-
第46章 (中)
◎ “赶紧抓人,有一个算一个,敢再嚼舌头的统统都抓起来。”祁长松怒道。
“到……◎
“赶紧抓人, 有一个算一个,敢再嚼舌头的统统都抓起来。”祁长松怒道。
“到了这个时候,此事已经散播了数日,很多商贩早已启程离开北境, 想要拦也拦不住。”裴月臣摇头道。
“小枫你……你简直是胡闹!”祁长松大怒, 拍案而起, 恨不得掀了桌子,抄起面前的瓷碗就想朝地上砸。
祁楚枫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 提高嗓门警告他:“说话就说话,别糟蹋东西!你敢在我这里砸一个试试!上回把栏杆掰折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祁长松只得又把瓷碗放下来,气得声音直抖:“小枫!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为了不嫁人, 自己把自己的名声毁了。莫说娘亲,就算是爹爹, 他再疼你,也不可能同意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自己的名声不要,祁家的名声也不要吗?烈爝军的名声也不要吗?!”
他一声声质问, 一声比一声高,声浪直往外冲。
裴月臣默默起身,将门掩好, 复返身回来坐下。
祁楚枫也怒了:“我兢兢业业守住北境,上对得起朝廷, 下对得起军中兄弟, 我问心无愧!此事与祁家的名声, 与烈爝军的名声有何干系。你三妻四妾的, 难道名声就好听!”
“我……你……“祁长松急道, “怎么能和我比, 我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可你是女儿家,传出这种事情,丢不丢人啊!”
“嫌我丢人,你就别在我这里呆着。”祁楚枫怒极反笑,讥讽道,“当心我这里脏了你的脚,连累了你的好名声。”
“你……”祁长松拿自己这个妹子真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得缓和语气,“都什么时候了,现下是你跟我置气的时候吗?”
“我怎么敢和您置气。”祁楚枫哼道,“驸马爷,小的给您丢人了,还得给您陪不是呢。”
祁长松叹了口气:“我说错了,错了,行不行?你别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不是一时让你给气糊涂了嘛,我收回那话。咱们还是赶紧谈正事。你……真打算让这事一直传到京城里?万一圣上真的知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