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棠让他握住刀,割开她的脊背。
神骨处的半白半红的莲花刺青,随着血肉被割裂而破碎。
她痛得浑身发颤,手掌压住他的手背,让他触碰到那截金玉质的骨,握紧,一点点地抽出。
碎裂的灵脉留不住神骨,汩汩温热的血沿着他的手不断流下,烫得他眼里氤氲起来。
她的泪,她的汗,都大滴大滴砸到他脸上。
独孤极眼眶红得仿佛要滴血。
他恐吓地看着她,怨恨地看着她,最后眼里流露出祈求。
他喉结滑动着要说话,却被灵脉里混乱的灵力压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脸色惨白,唇和下巴上都是血,眼眸早已被眼泪糊得迷蒙不清。
那截骨被他的手彻底抽出。
白婉棠感觉到他在竭力地阻挠她,突然笑起来,苍白无力地道:“你早就知道吧,如何取出神骨。毕竟,他们当初就是这样,取出了你的神骨。”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取,为什么留了我那么久。”
“独孤极,神骨神莲,我都还你。以后,你再喜欢一个女孩子,可不能,像对我这样,对她了。”
白婉棠断断续续地说,“你这样,没有人会喜欢的。你要像在阴阳关那样,对她好,保护她,说喜欢她。你要告诉她,你只是不懂情,你不是没有。你要让她教教你,不可以一直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样,她才会知道,你喜欢她,你真的喜欢她。”
她将一对蝴蝶玉佩交到他手里,对他笑了。
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无力的痛苦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剖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
眼里滚出的泪朦胧他的视线,模糊了她笑起来的面容。
他曾见过这样的笑。
那是在阴阳关,他逐渐能看到她朦胧的轮廓。
那天她攒满了一千颗苍明果,抱着装苍明果的袋子,开心地围着他笑。
“白鹤,你很快就能看到我啦!”
她的笑容很模糊,但他感受得出,她很开心。
“对不起,我把能还你的,都还你。你的痛,我无法抹去,但我也经历过了。神莲能压制万象镜的反噬,你不用再做魔……”
白婉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握着他的力度也越来越轻,“你会像风霜雪雨后,晴日中的清莲,你会是神,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三界帝君,独孤极……”
“愿你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到我……”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双眼轻阖,向后仰倒,从车舆上坠了下去。
他伸手去够她。
她的红裙擦过他的指尖,轻轻柔柔的,他没能抓住。
独孤极大口大口地呕出血来,如同四肢尽断的废人般爬出车舆。
他想叫人去抓住她,神骨现世的灵力却让众魔无法靠近。
他张着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轻盈,仿若一朵凋落的红棠花,轻轻地落向地面。
抑制了千年的“诅咒”,在这一刻迸发。
她不是清棠,不是北冥仙。
不会再有人间的供奉留住她,也不会再有仙髓保住她。
她成了一抹云烟,随着风,慢慢飘散。
“啊——!!!”
他声嘶力竭地想喊她的名字,却又喊不出。
那些云烟从他指间飘过,他留不下,抓不住。
独孤极口中不断流出粘稠的血,执念了一生的神骨,被丢弃在车舆的角落。
他注视着手中染血的蝴蝶玉佩,好像听见她就在车舆后骂他——独孤极我告诉你,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这对玉佩!
又听见她说:
——我死了以后,我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