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是他们崇敬的守城仙,如今她是他们避让不及的魔头夫人。
白婉棠对他们的异常视若无睹,让掌柜的开房,问道:“马上就是乞巧节了,今年还办吗?”
有人难忍怨气,道:“那么多邪祟盯着,就连守城仙都与邪祟为伍,我们哪儿还敢办。”
说完又躲进人群里。
白婉棠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开好房后不进去,问了哪里有卖花灯,买花灯去了。
卖花灯的不愿意卖她。
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所有人厌恶的滋味,捂着心口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酸涩,无地自容。
这就独孤极千百年来所体会的一切。
她转身离开,有人带着侍卫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对卖花灯的店家道:“你店里的花灯我都包了,给她。”
他声音熟悉。
白婉棠转过头看他,是萧煜。
他让手下拿走花灯,问她要挂在哪儿。
他对她笑,一如她当初能够嬉笑打闹的友人。
白婉棠道:“挂在姻缘桥上。”
她望向河中央的姻缘树,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姻缘树下等他,那天的桥上挂满了花灯,很好看……那时的我真的很想让他和我一起看花灯。”
萧煜:“乞巧节两日后才是,届时我再让人挂吧。”
他向她走来,停在她身边道:“他没有伤百姓,没有动皇族……这算什么倾覆人间呢。”
生于帝王家,他的心计也不少。有些事,他也能隐隐感觉到。
他离开,笑着留下一句:“今年一定能让我们的守城仙过上乞巧节的。”
白婉棠红着眼眶笑道:“多谢。”
*
姻缘桥被从河中拉起,花灯挂上了。
暮色笼罩天地,无人敢在外逗留。
他们听闻,从昨日起,蜀地便天雷不断,说是邪祟与三界帝君打起来了。
混乱之中,被关押的各城守城仙也逃回了各自的城。
百姓们怕波及自己,连门都少出。
天色暗下,街市上空无一人。
湖面波光潋滟,灯火如星。
白婉棠穿着鸳鸯翎的红衣,慢慢地走过挂满花灯的姻缘桥。
一步,便看到一个从前。
她和他在阴阳关相遇,她和他结下红线牵……
她在山崖下找到因她而遍体鳞伤的他,她与他一起在城外看烟花,寂静的天地间,只有他们……
还有,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来找她。
他说:“我累了。”
——我累了,白仙仙,你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还记得吗?
她记得。
她说我累了,然后,她自尽在了小仙境。
邪祟依溯时镜而生,没了溯时镜,没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有难缠的邪祟。
他在邪祟对百姓动手前,先一步控制他们,先一步管住各座城池。
他将那些最难处置的邪祟,齐聚蜀地,一人应对。
他将那截神骨交给她,说神骨能杀了他,说她可以用他的心、用溯时镜回家。
他说他累了。
他对她真的很自私,很残忍。
可是一千三百年了,他真的很累了。
白婉棠踏上姻缘树所在的小小孤岛,在树下无人的桌椅间坐下。
她望着漆黑的天空,望向蜀地的方向,在心中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