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梨一下子钻进刁婆子怀里,崩溃大哭:“娘啊!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家里人帮衬不到我就算了,我找对象还拖我后腿,耽误我一辈子的幸福!我的命好苦啊!”
这下子刁婆子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眼睛都红了,“嗷”地一声冲过去拿巴掌拍打李老三,然后指着李老三的鼻子骂:“李老三!二宝是你儿子,我不管,但是他影响到小六就是不行!你要是还认你老娘,现在就把二宝揍一顿!揍的他再也不敢偷东西为止!你小妹要是因为李二宝嫁不了好人家,我,我就把你们剐了!”
刁婆子见李老三没有立刻答应,一拍大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眼干嚎:“老天爷啊!看我做的啥孽呀!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五个儿子,给他们娶媳妇带娃,结果捞着啥了?连一个屁都没有!儿大不由娘,果然儿子都是替人养的,早知道……”
李青梨见差不多了,过去拉刁婆子,刁婆子却不起来。
李老三眼见刁婆子今天大有豁出去闹翻天的趋势,知道这事今天不可能轻易了了,拳头捏了松开,松开又捏紧,最后还是半垂着眼睛走上去抓住李二宝。
李二宝黑黢黢的脸上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李老三的巴掌就“啪”地重重落在李二宝屁股上。
毕竟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茧厚力量大,而且李老三还正值壮年,一巴掌下去结结实实的疼。
李二宝反应过来,但是他迫于亲爹的威严,不敢挣脱,只是扯着嗓子干嚎!
“娘!”
李老三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李三嫂不敢拦着,只能在一旁抹泪。
李老三是个脑子活的,他想反正打都打了,不能白打,干脆这一次打个狠的,狠得让他娘他小妹满意,狠得让二宝知道怕了,从此再也不敢拿人家的东西,也再不会因为这事招惹麻烦,一了百了!
只有这样,二宝这一次也是人生第一次挨打,才不算白打!
这样一想,李老三下手就更重了,“让你拿人家东西!拿了就该打!你小姑说的一点没错,你都十二了,是年轻小伙不是小孩子了,你为啥整天惦记别人的东西!现在人家看你是小孩子,不跟你计较,以后大了人家直接抓你去劳改农场!你说!你错没错!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二宝由原来的干嚎变成了真正的痛哭,眼睛都疼红了,张着大嘴巴哭声震天,好不凄惨。
起初他还犟,硬是不认错,后来李老三也真的被气到了,竟然扭身去厨房拿出刁婆子专用的竹条,回来把李二宝裤子扒了,就专门朝他腿上抽,抽一下腿上多一条红痕,皮都绽开了,渗出血来。
几眨眼的功夫,两条腿就没一处能看的,都被抽肿了,李大嫂她们歪过头都不敢看。
李老四没骨头似的坐在地上,看到这一幕没什么感觉,他们兄弟小时候被揍得比这个狠多了,男孩子不打不行!
但是看到他三哥都被他小妹逼着动手打亲儿子,他怎么突然觉得小妹只是罚他不吃饭,逼着他干活勤快点好像也不算过分哦?
果然,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李三嫂哭得比李二宝还惨,“二宝!你爹是真的生气了!你快跟你爹认错!”
李二宝终于领会过来他爹这回是来真的了,他真的被打疼了,打怕了,紧闭着眼往外挤金豆子,嘴里不住地求饶。
“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拿人家的东西了!我不敢了……哇哇哇……”
李青梨冷眼看李二宝受罚,没想到她三哥竟然下手这么狠,不过她心里也不心疼,如果被狠揍一顿就能改变二宝,让他好好做人,那就得狠狠地打!
小孩毛病总不好,打一顿就好了!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二宝好,也是为了她三哥三嫂好,他们不承这份情哪怕怨恨她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又不图他们感谢自己。
小说里,二宝就是被三哥三嫂宠坏,从小偷人家东西,三哥三嫂知道也只会袒护他,导致他胆子越来越大,大了就整天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的,后来被抓住在劳改农场几进几出,一辈子就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李青梨不知道的是,打完李二宝,李老三突然就有些感谢自己老娘和小妹了,如果不是他老娘小妹推他一把,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对自己儿子动手的。
他心里不想承认,但是他何尝不知道,二宝不问自拿的习惯不好呢?何尝没想过,二宝大了还偷偷摸摸的该怎么办?只是以前他被感情所遮蔽,心里总是存有侥幸罢了。
一场老子教训儿子的戏码结束,李二宝走路都不太利索,还是李三嫂和李三宝扶着他进屋的。
刁婆子见李青梨不再哭了,她便也不再板着脸,在晚娘亲娘之间随意切换,轻声细语安慰李青梨:“小六,咱别急,咱闺女长得好还上过高中,找对象那还不是随便挑?你想找啥样的?等双抢完我就去县里找你大舅,让你大舅给你介绍好的!”
并没有急着找对象的李青梨:不是,我怎么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李青梨借口有事出了门,才终于摆脱刁婆子关于找对象的长篇大论。
她出门往下走经过许家,上了木桥,来到小旺河岸边一棵树下阴凉处站着,后背靠树干,手里拽了两根野草,掰成一截一截的胡乱往水里扔。
她双眼放空,脑子里想的是等黄广玲得知自己当老师的梦彻底碎灭之时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又担心刘玉欣会不会被梁磊哄得让出工农兵大学名额,命运重演……
傅白准备去往大队公房,经过河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珠圆玉润的小姑娘背靠大树,瓷白的脸颊没什么血色,原本一双大而清澈有神的眼睛此刻半拉耸着,眼角鼻尖还有淡淡的嫣红,像是刚哭过,而她红润饱满的嘴唇用力抿着,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那一对梨涡也不见了。
傅白走了两步,顿住脚步,还是折返回来。
“李青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