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所报的志愿竞争小,运气好没准还能捡个漏。不过, 京市的院校,哪怕是戏曲学院, 录取线也只会高不会低。
吴俊和朱红霜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能考到这个成绩,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男女知青比这个还差的, 只有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份。
农村青年里, 马冬霞只考了一百多分,估计也是有自知之明, 连分数单都没敢来看,就怕丢人。
朱红霜为自己的分数高兴, 也向叶龄仙祝贺着。她觉得,叶龄仙身为“艺术生”, 是大队女知青里成绩最好的, 已经值得很多人敬佩了。
叶龄仙自己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她无法相信, 这就是她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的结果。
都说“有志者, 事竟成”,但也有一种说法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老天爷故意作弄她,偏偏要她不成事呢。
叶龄仙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否定,以及自我怀疑。也许,自己就是基础薄弱,突击大半年,也根本不管用。
但是程殊墨不这么认为,震惊过后,他认真研究着叶龄仙每一科的分数。
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这四科的分数都在90分往上,完全符合预期。问题就出在数学上,叶龄仙的数学居然只考了17分,和他们当初预估的97分大相径庭。
“数学的分数,怎么会这么低?”程殊墨实在想不明白。
其他知青们也都跟着困惑。
“谁知道呢,也许是那天太冷了,我在考场上犯了迷糊,把公式都用错了?”叶龄仙在人前强颜欢笑。
可是回到小石院,回到自己的家里,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头扎进水房,发泄地哭了起来。
因为是白天,她还打开了花洒,任水箱里的水哗哗流着,就怕别人听到自己的哭声。尽管这个“别人”,可能只有她的丈夫程殊墨。
水流得再多,也没有叶龄仙心里的委屈多。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重生的世界里,她是被命运偏爱的幸运儿,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她可能忽略了,有时候命运也是一个爱看戏的观众,总喜欢先透支幸运值,再看它命定的演员,在水深火热里煎熬,沉浮。
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人生如戏,困在其中。
哭到最后,叶龄仙也想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怨天尤人没有用,她更应该多想想,眼下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七七年马上就要结束,七八年的高考定在七月份,中间也就隔半年多的时间。一次失败算什么,大不了半年后再战。
想到这里,叶龄仙擦干眼泪,关掉花洒,走出了水房。
一开门,程殊墨静静地站在外面,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他提着两桶热水,重新把水箱灌满,心疼道:“仙儿,如果你还想再哭一会儿……”
叶龄仙本来已经平复,听她这么一说,委屈和不甘再次涌上来,忍不住迁怒他:“程殊墨,你就笑话我吧,我就是没你聪明,没你基础好,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再怎么努力,也是瞎折腾。”
程殊墨完全理解叶龄仙此刻的心情,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口,也甘心当她的出气筒。
他往洗脸盆里倒了点热水,把毛巾拧出来,擦拭叶龄仙脸上的泪痕。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仙儿,我为什么要笑话你?你是我媳妇儿,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也是你的命,夫妻是一体的。”
什么你的命我的命的,叶龄仙被他的绕口令绕晕了。
她赌气:“可我就是没考好,估计也上不了大学。等过完年,你自己去外交学院报到吧,我留下来再复习半年。明年要是再考不上,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我也不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叶龄仙,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是考不上,就没人能考得上了!”程殊墨气得想拿毛巾堵住她的嘴。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凶我!”叶龄仙哽咽着,又想哭了。
程殊墨立即把白毛巾举起来,做投降状:“好好,是我不对,夫人息怒。但是离婚这件事,你想都别想。大不了,我给外交学院打电话,让他们退档。我陪着你,明年重新考,怎么样?”
叶龄仙当然不会让程殊墨为了她放弃大好的前途。但是听他这么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
程殊墨紧紧抱着她,“仙儿,你要是想哭,别背着我,就在我怀里哭。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依靠。”
“不过……”程殊墨端起桌子上熬好的米粥,“你哭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补充一点水分吧。”
不说还好,叶龄仙一听,鼻子又酸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呀!”
她的下巴紧紧抵着他的肩膀,先是抽泣,再慢慢哭出声,最后,泪水像决堤一般,发泄得彻彻底底。
他是她的男人,就哭一次,就脆弱一次,明天再重新开始吧。
但第二天,天还没亮,叶龄仙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程殊墨从床上拖起来,帮她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