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园小花旦——诵持
时间:2022-03-17 07:30:15

女子不能登台唱戏,凡涉及坤角,都是由男旦来反串。清末民初,才重新有花旦涌现。

  在当地, 后来逐渐演化为,东调相对多是王侯将相,由男子唱主角。西调相对多是才子佳人,由女子唱主角。

  而在龙虎班,包括关长生在内, 人人唱东调。就连擅长反串的男旦蒋峥云,也能把坤角唱得英姿侠骨, 偏豪放化。

  所以他们不唱西调的戏。女师傅也只能在戏班里镶边,很难拿到分量大的角色。关长生要叶龄仙改戏,维护的就是他们东调戏班的传统。

  但是对叶龄仙而言, 如果辜负、放弃秦婵君奶奶的教导, 无疑是一种背叛。

  所以,面对台上台下的压力, 叶龄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倔强地对所有人说, “对不起,我就这么唱, 不改!”

  关长生更生气了。

  他在戏班向来有威信, 第一次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拒绝, 面子挂不住, 怒火中烧,“你要是不敢,就离开龙虎班,回你们大队去。”

  反正没戏了,叶龄仙把心一横,也不怵红脸王了,反驳道:“你又不是管事的,凭什么要我走人?我是公社请来的师傅,要撵我走,也得公社的领导说了算,就是马队长也不行!”

  马金水眼看要打起来,只好站出来劝,“老关,算了别,她一小媳妇儿,你较什么劲?况且,龙虎班的唱戏师傅名单,确实是公社里盖过章的。你现在让人家走,公社领导问起来,咱也不好交代啊。”

  马队长这么说,也不是刻意向着叶龄仙,而是这小媳妇儿确实运气。

  上次劳动节,她在公社唱的《厨娘记》,唱赢了来踢馆的兵团知青,还给自己博了个“十八仙儿”的名号,公社的领导一直记着她呢。

  说到这里,蒋峥云也劝,“这次庆丰收公演,县领导还邀请了不少戏曲行家,万一兵团的知青又来唱对台戏,小叶好歹能上台,跟他们叫板嘛!”

  两位师傅都帮叶龄仙说话,倒显得他这个“红脸王”有些霸道、不讲理了。

  关长生叹气,“老马,小蒋,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龙虎班?现在唱东调的本来就少,她这么加进来,胡搅蛮缠,风格根本不统一嘛!”

  叶龄仙又忍不住喊冤:“我没有胡搅蛮缠!唱戏本来就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为什么风格一定要固定?为什么东西南北的唱腔不能融合,不能出现在同一部戏里?这不公平。”

  是啊,华国的戏曲文化博大精深,每一种地方戏,本来就风格迥异,都有自己的文化特色。

  叶龄仙小时候在艺校,跟着教戏师傅,为了打基础,她什么戏都学,什么戏都唱。也难怪她单纯,不懂本地的流派之争。

  但也因为这样,只有她敢乱拳打死老师傅。

  “什么东调西调,不管什么戏,老百姓爱听才是好戏。”

  当着所有人的面,叶龄仙向红脸王抱了抱拳,“关师傅,今天如果有冒犯,我先给您道个歉。

  “但也请您给我个机会,我就用西调唱。要是观众不买账,轰我下台,不用您说,这次唱戏的报酬,我分文不取,全都捐给龙虎班!但我要是唱的好,观众愿意看,您以后就不能再为难我,怎么样?”

  这是要立军令状的意思了。

  台下的老戏迷,大都支持老戏骨关长生,觉得叶龄仙身为晚辈太狂妄。

  但也有不少年轻的戏迷,对东调西调没什么隔阂观念,觉得热热闹闹也挺好,所以忍不住声援叶龄仙,“让她唱,让她唱吧!”

  关长生如果再卡人,那就显得不大度了。

  “要唱随你。到时候丢脸,被人砸臭鸡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关长生放下狠话。

  所有人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今天的联合彩排,终于能磕磕绊绊重新启动了。

  大概是真的怕被观众砸鸡蛋,往后五天的排练里,叶龄仙比谁都卖力。

  她边练边学,最后不仅把自己的戏唱得游刃有余,还又来了个“包本学”,把其他大大小小角色的戏,全都学会了。

  到了真正演出这天,周边省市几个叫得上名号的戏班,报社媒体,全都来了。当然也包括建设兵团文工队的那帮知青。

  甚至还有几个文艺部门的老师,据说也混在观众里,想给自己的单位挖几个好苗子。

  五湖四海的观众,也早早赶到红丰镇。因为人太多,当地几家招待所,全都住满了客人。甚至还有外地的戏迷,订不到招待所,晚上就睡在大街上。

  这就是农闲唱大戏的好处,可见人民群众对文化生活需求有多么强烈。

  一大早,叶龄仙忙着上妆,候场,没时间去找老朋友打招呼。

  看着剧场里黑压压的人群,她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蒋峥云在旁边,好奇地问,“今天,你可是一戏定生死,我都替你紧张,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叶龄仙:“蒋师傅,我笑的是,至少他们手里,没有一个是揣着鸡蛋过来的。”这样的话,她待会儿上台,哪怕再不受观众待见,也不至于挨鸡蛋打。

  蒋峥云满头黑线,故意吓唬她:“是啊,这年头鸡蛋多宝贵,谁会用来砸唱戏艺人?他们最多扔点碎石头、木疙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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